第34章
归墟城存在一个禁制, 从这里出去的人是没办法向外透露关于城内的一切。
所以,尽管靠着琼华的钞能力,楚澜衣做的准备工作已经很充分了,却还是不知道归墟有这样一个禁制。
入城者, 不管在外界有多高的修为, 以什么样的状态进去, 就会在城内一直保留初入的状态, 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修为灵力。
楚澜衣原本是为了隐匿自己真实身份才隐藏了部分修为, 现在算是把自己给坑了。
他在城内只能使用五成的修为。
至于辛染……
算了, 她连灵脉都断了, 原本就没了修为,也没什么好隐匿的。
楚澜衣笑笑, “船家笑了,我不过俗世中一散修, 我们父女二人被仇家追杀不得不来归墟隐居,只要安全摆脱仇家, 修为不修为的不紧。”
摆渡人也没追问,就像是随口侃两句无所谓的话似的, 自顾自地又深吸了口旱烟, 吐出青霭隔在他们中间, 如梦似幻,便领着他们朝城内走去。
摆渡人将他们领去了一家客栈。
归墟城建在不可知的蛮荒之地。
这里像是无边黑海之中的一座孤岛,孤岛上又是黄沙漫天,风疾燥涩, 枯木倒躺在沙丘中, 那姿态那模样就像是拔腿要逃却被拽住腿脚的人, 处处透露着诡异。
天际是灰蒙的, 四周都是看不到边际的黑海,根本分辨不出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唯独客栈门口高挑着红灯笼,刺目浆腥如染了血色一般。
客栈的门是阖上的,但木门像是年久失修,褴漏着道道缝隙,将门内的一室吵嚷和点点暖黄光晕渗透出来。
嘎吱一声,木门发着颤音。
摆渡人推门而入,笑着大声招呼道:“老板娘,今天给你领了两位贵客。”
楚澜衣和辛染跟着摆渡人跨过门槛。
室内很暖和,阵阵肉酒馨香扑鼻而来,辛染闻不惯那酒味,觉得厌恶地有些熟悉,不由蹙眉。
客栈的一楼餐堂内摆着四五方八仙桌,莫约有十来个同他们一样戴着面具的人,有的穿着破旧褴褛像是山匪头子似的,也有穿着衣新,同仙门的扮比较相像的。
见有新客来,他们也未在意,继续斗酒吃肉,好不热闹。
他们对来人不好奇,那种不好奇比盯着他们看还奇怪。
试问,见到陌生人闯入破原有的格局,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会抬头瞥一眼吧?
但没有。
老板娘穿得最凉快。
丰腴的身姿跟没骨头似的趴在柜台上,女人一双狐狸眸魅惑如丝,施着浓郁的妆容,口脂红地跟刚吃完孩似的。
柔荑轻摆,缠卷着黑发,托腮看着他们。
不,准确来是量着楚澜衣。
“两位客人算住多久?”
女人尾音上翘,引诱魅惑的意味不言而喻。
摆渡人叼着旱烟,冲着老板娘略带轻蔑地嗤笑一声。
又回头对楚澜衣解释道:“两位客官是第一次来,不明白城中规矩,一般来初入归墟城的人会选择在客栈落脚,等到赚够了颅币才能去城主府换一套或大或的宅邸。”
他完就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很快融入客人之中,畅饮起来。
“何为颅币?”楚澜衣问。
“顾名思义,颅币就是人的头颅啊,一颗头颅算一个颅币,城内哪怕是一间茅草屋都需要一百个颅币,在此之前,你们只能住在客栈,城主不喜欢看到城内街道上有露宿街头的人。”
老板娘扭着胯,跟没骨头的水蛇似的蹭到楚澜衣身边。
这城主……好变态。
楚澜衣不动声色:“我有灵石。”
修仙的世界中,无论是人还是妖魔,只要他修炼就都需要灵石,灵石算是三界中流通的货币,通行程度跟现代社会的黄金差不多,没有人不爱金子。
但老板娘却掩唇轻笑一声。
摇头:“灵石算什么呀?归墟城的人修为不增不减,又不用修炼,要那东西做什么?你来的时候没看见来时的路吗?”
“你瞧。”
顺着老板娘指着的方向,门嘎吱一声自己开了一条缝,外边的风一吹,掀开黄沙。
沙下掩埋的居然就是堆积成山的灵石!
修仙界争抢的灵石山脉在归墟世界中竟然真的就只是石头!
楚澜衣显然有些微愣,但也不算太惊讶。
穿到这个世界后,一切都不科学,他都快习惯这种不同寻常了。
见楚澜衣颀身玉立,神情淡淡,与店里的那些嗜酒嚼肉的客人相差甚远,老板娘明显对楚澜衣很感兴趣,一双狐狸眼从始至终都没挪开过。
他虽然戴着面具,遮去半张脸,可一个人的气质和相貌是成正比的。
特别是像楚澜衣这样的熟男,很对老板娘这种风姿绰约的女人的胃口。
老板娘瞧着满心欢喜,话也多起来。
“这位公子,之前是人吧?”
“……”
这话像是在连篇累牍地骂他,但他无法反驳,他知道老板娘的是字面意思。
他何止之前是人,他现在也是人!
老板娘挥袖,低首轻揉着自己的白皙的指节,媚笑道:“归墟城中,没有你们人族的道德观念,只要能生存下去,这里一切都是允许的,只有一样不可……”
“那就是……”
女人俯身凑近楚澜衣,一双狐狸眼流转不歇,声音渐魅:“暴露前尘身份者,被驱逐出境,并且永世不得再回归墟。”
女人跟没骨头似的就快软塌在楚澜衣身上,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把冰冷的剑鞘拦住,硌地她肋骨生疼。
再一看,眼前出现了一个丫头。
是那个跟着楚澜衣身后一直默不作声,毫无存在感的丫头。
老板娘心中嘀咕,难不成是一对?
她平时寂寥,话本看的比较多,连道侣躲避情敌追杀的戏码都脑补了好几个。
女孩子面上没什么情绪,出口的声音却冷地要命。
“父亲不应该同其他姑娘过于亲近。”
“你们……是父女?”老板娘一愣,瞪大眼睛。
楚澜衣:“……”
丫头入戏挺快?
不得不,楚澜衣被这声“父亲”叫地非常舒服,他对给女主当爹是有执念的。
辛染:“母亲临终前了,若是父亲负她,就让我用这把剑送父亲一程,好让您早日与她团聚。”
楚澜衣一惊。
你一个花季少女,是怎么用温热的喉咙出这么冰冷凉薄的话的?!
显然,老板娘对这番话是只挑自己感兴趣的听。
她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和那丫头计较,再听女孩子那么称呼楚澜衣,甚至搞清楚她感兴趣的这个男人居然还丧偶!
这可真是妙啊!
最后一点怒气也消散了,甚至忙不迭地从柜台上抓起一把麦芽糖就往辛染手里塞。
“妹妹乖,姐姐请你吃糖。”
辛染:“……”
一个归墟城的妖居然敢喊她妹妹?
要是在上个红尘中,她驾临归墟,这种蝼蚁跪了一街,连看她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自然,至于她的人,这些蝼蚁更没资格看!
楚澜衣多少也察觉到辛染情绪不太好,赶忙客客气气对老板娘道:“多谢老板娘好意,我们父女二人就先暂住客栈吧,来日事来日再。”
老板娘犹豫了会儿,挑眉点头,爽快地掣出账簿,递给他们钥匙。
“两位请上三楼,二号房和十二号房,房费给你们个折,包含饮食每日两个颅币。”
又是颅币……
楚澜衣对砍人头颅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归墟城又不收灵石,他甚至开始检查裴宿风给他塞的一堆宝贝中,有没有仙门特征不那么明显又能用以支付的灵器灵药。
老板娘却话锋一转,柔软道:“公子初来没有颅币也正常,女子就允你们赊账一晚好了。”
“如此……就多谢了。”
老板娘给他们往楼上引路。
她举着忽明忽暗的油灯,那光在晦涩的楼道中摇曳着女人清凉的衣衫,和丰腴柔软的酥肉。
“既来之则安之,公子听过‘伤者不愈,活者不死’这句话吧?在归墟城夺人头颅不算什么,反正第二日又会长回来,甚至朋友亲人之间相互砍对方头颅来用也很正常呢。”
女人着就好像讲了个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以手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她形容的那画面只要想想都觉得诡异可怖,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吗?
老板娘又道:“只要不出归墟城,在这里就能永生,不老不死,不伤不灭。但是……”
女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停了下来,抹着猩红口脂的唇曳起一个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
“只要踏出归墟城,在这里所受到的全部伤害就会一次性回归自身。”
“这里是救赎,也是深渊。”
女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回荡,诡谲又阴涩。
“我和你住一间。”
女孩子忽然扯了一下楚澜衣的袖子,恐怖气氛被她淡然且无所谓的声音断,多少让老板娘有些尴尬。
老板娘皱着眉头道:“你们虽然是父女,但妹妹你都这么大了,跟自己爹睡一块儿不合适吧?”
楚澜衣深以为然,撇开父女和师徒的这层身份,他们住一块儿确实不合适。
但他又望了一眼自己手上标着“贰”和辛染手上标着“拾贰”的钥匙,再一瞧客房,好家伙,一个在走廊这头,一个在走廊尽头,不是故意把他们两支开,他都不信。
辛染反应比他快。
女孩子隔着冰绡,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直勾勾望着老板娘。
“为什么不合适?我从和我爹睡到大,怎么就不合适了?”
老板娘:“…………”
要是给这丫头补课,还得从伦理纲常补起,但可笑的是归墟城从不讲伦理纲常,这里一切都是被允许的。
别丫头要和他爹同床共枕,就算是乱了规矩,也没人能管的着。
老板娘眼珠流转,眯了眯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更有趣的事情,也没执着将他们分开。
只是礼貌地从辛染手中抽走钥匙就下楼了。
作者有话:
徒弟比你更会演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
今天没有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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