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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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墟城处处透着诡异, 楚澜衣觉得辛染和他同住一间房也好,毕竟她断了灵脉,又失了仙骨,浑身上下一点修为都没有, 难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推门进屋, 不出意料里面只有一张床榻, 客房内的布置也非常简陋, 反正跟凌霄峰没得比。

    他把床让给辛染。

    推开窗往外看, 只见荒芜的街道上萧瑟异常, 连个途径的行人都没有, 更别露宿街头的。

    看来老板娘所言不虚,归墟城的诚主真的很不喜欢晚上的街道有人。

    “今夜先好好休息, 明日我们再出去看看。”楚澜衣道。

    辛染将老板娘给的麦芽糖扔在桌上,桌上燃着一盏油灯, 周边温度很高,都快将糖烤化了。

    女孩子坐在桌前, 盯着油灯,不知在想什么。

    楚澜衣走近, 拾起一枚糖, 拨去糖衣, 递到辛染唇边。

    “孩子确实可以多吃点糖,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糖心情会好很多。”

    暖黄的烛灯映衬下,他那握惯了长鞭神武的手指拈起一枚糖竟也毫无违和感,像是哄孩似的哄她。

    骨节修长的手指很好看。

    特别是在暖光下, 显得没那么冰冷, 甚至让她忘了, 这双手曾经沾了多少她身上的血。

    也不知是不是被什么蛊惑了, 辛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略微倾首,张口含住那枚糖。

    丝丝甜腻在口腔中蔓延开。

    曾经的魔神没尝过那滋味,只觉得古怪,又不上来。

    好像要唤回什么记忆似的,记忆的泡沫越来越清晰,却在临界的那一刻蓦然破碎,声音不大却很刺耳,将辛染拉扯回现实中。

    “……好甜。”

    她讷讷着喟叹一声,嚼着糖,任由糖化成浆,融化在唇舌之间。

    楚澜衣见她这样,还挺开心。

    女孩子爱吃甜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想着等回了琼华,就去凡间的市集给她买点蜜饯糖果什么的。

    爹性上头,楚澜衣笑地愈发慈祥,伸手轻轻抚摸了几下辛染的头发。

    其实灯下瞧去,女孩子皮肤很好,面颊稚嫩,只是瘦了些,冰绡下的长睫如羽扇,灵动纤巧,在眼睑下投着长长的影子,可以瞧出来等她长大了应该是个美人儿。

    虽然女孩子的脸上偶有浮现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冷戾,但嚼着糖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多少还是像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幸好,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幸好,他在她被彻底伤害之前挽回了这一切。

    他这么想着,心肠一软,嗓子也软了。

    “床让给你,你早点睡吧。”

    女孩子这才抬头,“那你呢?”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可能跟一个浑身毫无修为的丫头抢床。

    只见灵光流动,楚澜衣从灵脉中掣出软鞭,两头绕上梁柱,纵身一跃,白衣翩飞,便稳稳躺在软鞭上。

    身型颀长的男人一袭白衣,墨色长发垂下,他一只胳膊枕在脑后,侧脸望着辛染。

    浅笑道:“快去睡吧。”

    “……”

    看着那蓦然掣出的软鞭,辛染面色顿时阴郁。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那软鞭笞在她身上,都是钻心刺骨的疼,只是她很能忍痛。

    但也不代表她忘记了厌恶这条鞭子。

    ——这条属于楚澜衣的本命法器。

    甚至脑海中还残留那挥之不去的冰冷身影,男人面上是慈悲降悯的,可惜那不是对她,而是对他的天下苍生。

    他就站在那儿,蹙眉冷面,眼神里是融不掉的冰,化不开的雪,挥舞着长鞭,在她身上烙下一道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所以,她见到楚澜衣又掣出长鞭,本能地噌地一声站起来。

    倒不是怕,只是一种本能。

    就像是山里的豺狼听见猎人的棍棒敲击,本能地撒腿就跑,甚至忘了自己已经长出了锋锐的尖牙和利爪,能一爪掏开猎人的胸膛,挖出他的内脏。

    但下一刻,她看见他的鞭子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缠上梁柱,一袭白衣的男人凌空跃上,白衣翻飞,稳稳落在软鞭上。

    还……带着淡笑看着她……

    辛染错开眼,她心绪是乱的,但口腔里还裹挟着蜜糖的香甜。

    ……她没什么,乖顺地在床上躺下。

    烛灯熄灭。

    ……

    静谧的室内,呼吸均匀,辛染应该已经睡着了。

    楚澜衣躺在软鞭上,阖着眼,看似睡着,实际进了一趟自己的灵台。

    归墟城那么大,他既然要来找禁书碎片,就肯定需要玄铁简的感应,裴宿风将玄铁简交给他,甚至为了让人不起疑,还稍微透露了一点玄铁简藏在琼华藏书阁的消息。

    用假的禁书去引诱居心叵测之人。

    楚澜衣自然知道玄铁简的重要性,他将其藏于灵台之中,灵台是修仙之人最为要紧的内府,重要性不亚于心脏对于活人的意义。

    他的神识游走在自己灵台之中,尝试用玄铁简感应禁书碎片的下落。

    就在这时候,外界传来微弱的动静。

    楚澜衣一开始以为是辛染,但直到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触碰,暗忖:该不是辛染还恨他,要对他动手吧?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现在没有系统在身边提示,他不可能冒险。

    神识迅速从灵台贯出,一双凤眸蓦地睁开,对上了一双狐狸眼。

    “公子醒了?”女人媚笑道。

    老板娘距他极近,他尚且还躺在软鞭上,几乎悬空,女人就站在他面前,垫着脚,脸几乎都贴上他的脸了。

    女人身上浓郁的脂粉气让楚澜衣嗅觉都快失灵了,浑身不适,老板娘的胳膊就跟没骨头似的绕着楚澜衣的墨色长发,缠上他的脖颈。

    “……”

    他正准备起身,离她远点,却陡然浑身僵住。

    腰……

    他的腰……

    动一下都是刺骨地疼,就像是针扎进脊骨里似的。再一想,他保持着一个姿势,在软鞭这么逆天的弧度上躺了这么久。

    该不是……

    腰椎间盘突出吧?

    楚澜衣脸色难看起来。

    老板娘见他浑身僵硬却并未拒绝,还以为这男人好面子,半推半就不定能成,于是使劲将骨子里的魅都揉出来,去勾引他。

    楚澜衣:“…………”

    老板娘确实不要脸,大半夜翻窗进人家屋里,人家女儿还在场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去勾男人的腰带。

    “公子放心,你女儿睡的很熟,保管到天明她都不会有丝毫察觉。”

    难怪,一直戒备心那么重的辛染居然入睡这么快。

    楚澜衣眉头皱起,“你对她做了什么?”

    老板娘笑着缠他,涂着红色豆蔻的指甲已经去勾他的外衫了。

    “一点点归墟特有的安神散罢了。”

    明白了,是老板娘的麦芽糖,那糖辛染吃了,他没吃。

    他腰疼的厉害,又不想在归墟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闹出太大动静,很努力压制自己的无奈,开口劝女人。

    “夜深了,老板娘在我一个鳏夫的房间待久了对你名声不好。”

    “请走吧,不送。”

    女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反而觉得这款冰块别有趣味,兴致愈发高涨,甚至伸手去描摹楚澜衣面具下冷硬的下颌。

    “公子放心,我又不揭你面具,只是一场露水情分,纵使他日你离开归墟,谁也不认识谁,又何必介怀?不如可怜可怜奴家……”

    楚澜衣:“……”

    就在女人的手愈发不规矩的时候,楚澜衣终于忍不住了,刚要翻身躲开女人就被女人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他翻身下了软鞭,因为动作拉扯到腰,疼得脸色苍白,掌心支撑着墙壁让自己稳下来。

    意念操控下,烛灯燃起,照亮室内。

    一把剑扎进老板娘的肩胛,老板娘满眼惶恐,疼地喘着粗气,风姿绰约的美人作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也是丑态百出的。

    很明显,老板娘的惊恐来源不是那点伤。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持剑的人。

    辛染眼上未覆冰绡,一双杏眸蒙着灰雾,看似无神,却处处透着冰冷狠戾,甚至眼底晕染出一层斑驳的猩红,她就这么直兀兀地瞪着女人。

    就在刚刚,一片混乱中,灯未亮起前。

    楚澜衣好像听见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似嘲讽,似愤怒,似无奈……

    ——本座的人,你也敢动?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

    那声音确实是辛染的,只是那语气他从未感受过,却也明白辛染很生气,不是他曾见过的不悦,而是怒极了。

    老板娘的肩头还在流血,她整个人跌坐在地,辛染握着剑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女孩子蓦地抽出沾血的剑刃,作势是要往女人锁骨下三寸的位置刺去。

    女人慌了,想要躲避,却比不上辛染的速度。

    虽归墟城的人拥有不死之身,但看老板娘慌张的样子,那剑若真刺下去,怕是真的会死人。

    “住手!”楚澜衣大喊一声,“染住手,我没对不起你已故的母亲。”

    “……”

    听到楚澜衣的声音,辛染回过神,讷讷地抬头去看楚澜衣,歪着头想了会儿,好似才听明白他的话。

    对不起她已故的母亲?

    辛染冷笑。

    都这个时候,楚澜衣还这么能演……

    他们在人生地不熟的归墟城,还需要借住这家客栈,要是惹出事,恐怕任务都得泡汤。

    楚澜衣撑着墙缓了缓,适应了腰椎的酸痛,才步步靠近老板娘,噙笑看着她。

    “老板娘别介意,我家染脾气不太好,还有点起床气,恐怕是你刚刚动静太大吵着她了,她也没恶意,我替她向你道歉。”

    “这事是意外,还是大事化事化了的好,你是吗?老板娘。”

    女人惊魂未定,不去管肩上受伤流血的窟窿,反倒捂着锁骨下三寸的胸腔,激烈地喘息着,目光渐渐回笼。

    她端看楚澜衣一眼,又将目光挪向讷讷站在原地的辛染,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这个被她忽略的丫头不简单!

    她竟瞧了她!

    女人嗓音尖锐,怒意迸出,她瞪着辛染。

    “安神散怎会对你无用?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死劫在……”她到这忽然顿住,面色一白,不继续讲了,却还是又气又怕到双唇颤抖。

    楚澜衣又不笨,老板娘这么个常年迎来送往手段狠辣的女人,什么样穷凶极恶的客人没见过?辛染一个修为全失的丫头,怎么可能震慑住她?

    再加上老板娘问出的那些话,以及辛染情绪极度边缘时下意识出的那句“本座的人,你也敢动?”

    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一时间惊谔地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女孩子只是垂手持着滴血的剑,纤长的羽睫轻轻覆下,遮住眼底的灰雾,整个人默不作声。

    楚澜衣叹了口气,明知女主身上一堆问题,但现在都不是解决的时候。

    他一记手刀劈晕了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根本商量无效的老板娘。

    客栈怕是住不成了,他掀窗向外看去,算重新找个落脚的地方。

    “师尊心!”

    女孩子猛地扑进他怀里,将他压倒在地,冰冷的地板刚好撞上他的腰,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染,你……”

    就在这时,怀中的女孩子蓦地挥出长剑,劈碎了一地蠕动的活物。

    楚澜衣定睛一看,那是一些细长的藤蔓,盘根错节着攀爬进窗棂,一点点蠕向床榻,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就爬满了半个屋子。

    作者有话:

    掉马计时器给染染加上~

    至于楚哥的腰emmm

    楚哥:我没有!我很好!男人不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