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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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郑玉衡伺候了一两次,董灵鹫就累了,才发觉寻欢作乐的精神只在作乐的时候才有,这个劲儿过去,她反而更倦怠、更想睡下。

    一直到结束时,她都没有太被弄乱,只是因长久的动作,簪子撞在玉枕上,敲冰似的声响断断续续,后从青丝间滑落了出来。

    郑玉衡伸出,将这根玉簪挑到一边,以免硌着她,而后静静地陪伴在她身侧,呼吸都放得清浅。

    他不敢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伸搂过她的身躯,因为郑玉衡只觉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光是能够以身体给她些许快慰和松懈,就已经是世所不容的福分,此时此刻,连最不屑于权贵的郑太医,也承认了“福分”之。

    承认能够留在她身边,是他前世修行得来的福气。

    但郑太医却不是向权贵低头的,只是因为这是董灵鹫而甘愿低头。

    尽管太后娘娘闭上了眼,在睡眠时卸去一切身外华物、卸去权力铸成的甲胄,蜷缩如一个寻常的柔弱女子,他也对她抱有一种绝对的敬重,这几乎演变成了类似于信仰的东西,让他在冥冥之中相信起天意的降临。

    郑玉衡甚至开始想起遗言了。

    日后被砍头的时候好慷慨陈词一番,向太后娘娘诉真心,告诉她自己的心是怎么样的,这可是十万分重要的一件事。

    除了表白心意的遗言以外,他还没忘记太后娘娘对他的考较。郑玉衡忍不住思索自己的表现到底好不好?她究竟喜不喜欢?她是喜欢自己放肆一点,还是乖巧一点?

    因为思绪繁多复杂,又是白日,郑玉衡根本就睡不着。他时不时悄悄挑起董灵鹫的发梢,拢在指尖摸一摸,但也只是偷偷的。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尊敬端正地看着她,绝不会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对她产生一丝一毫除了爱慕、敬仰以外的亵/渎。

    欢好不是有罪的。心思淫/亵才是。郑玉衡重新在心里树立了一个标杆。

    他在打第十四份遗言的腹稿时,天光昏暗,寝殿里的烛已经燃透了,光芒微弱。因为太后娘娘之前的吩咐,此刻没有人敢进来,最多只是隔着屏风敲一敲屏风的边角,以做提示。

    董灵鹫睡醒了。

    她一醒,就感觉到一股很陌生的餍足感。这种饱餐后的满足充斥着她的身躯,把四肢百骸都烘得暖洋洋的,令人提不起处理政事的念头,只想着在榻上缠绵。

    果然美色误国,贪图享乐是祸事。

    董灵鹫抬起眼,见郑太医立刻变得紧张忐忑的脸色,有点想笑,但没表现出来,而是不咸不淡地指了指腕。

    郑玉衡顺着她的指向看去,见到她的腕上留下一块红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吮出来的。他脸上发烫,连忙捧起她的腕,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声道:“错了,臣知错。”

    董灵鹫:“你知道什么?混账。”

    郑玉衡委屈道:“那娘娘打我吧。”

    董灵鹫啧了一声,挑眉:“别以为我真不会打你。”

    郑玉衡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长长的眼睫轻微翕动,扫过她的指尖,低声道:“臣什么都是娘娘的,打几下怎么了?您要玩哪里,臣都愿意。”

    董灵鹫动作一顿,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调整一下面对的角度:“难道我是你的一睡之师?怎么连嘴上都长进了这么多,一点儿也不笨了。”

    郑玉衡没敢承认,只是黏黏糊糊地抱过来,这撒娇的架势可真有点儿轻车熟路的意思了。

    董灵鹫懒得管他,由着太医又是亲又是蹭的,正闭目养神想事情,就听见屏风外传来熟悉的提示音。

    瑞雪立在屏外,道:“娘娘,已过了酉时了,您还没服药。”

    董灵鹫扯过郑玉衡的,搭在自己的眼前,隔绝掉一切光线,轻声:“你替哀家回她,跟瑞雪我还睡着呢。”

    郑玉衡道:“不喝药吗?”

    董灵鹫道:“好苦。”

    郑玉衡不死心地又问:“要不要蜜饯?糖糕?”

    董灵鹫道:“不爱吃甜。”

    他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下了榻。董灵鹫不疑有他,以为郑玉衡真去帮她回了瑞雪,结果并不是这样,不多时,郑太医就披着衣服,端了一碗药坐在榻边。

    闻到熟悉的药味,董灵鹫瞥了他一眼。

    郑玉衡心虚难言,但硬着头皮没走,自顾自地坐在那儿吹凉了汤药,伸要扶她起来。

    董灵鹫拂开他的。

    郑玉衡动作微滞,不免心慌,可还是伸进被子里握她的,觉得自己这举动很不要脸,还是不得不贴到太后娘娘耳畔,卖弄可怜、声调低柔道:“别不喝药,求您了。”

    幸好她并非任性之人,哪怕有些性子发作,也极为短暂和平和,被这么软绵绵地恳求了一句,只得叹了口气,起身接过药碗,没什么表情地一饮而尽。

    郑玉衡侍奉她漱口,将瑞雪姑姑准备的蜜饯盒打开,期望董灵鹫能尝一尝。

    她本来不感兴趣,但见到对方的目光,想起上回郑太医含着一口药索吻的事,不由得碾了碾苦得发麻的舌尖。

    嗯,起了一点儿报复心。

    董灵鹫指了指身前。

    郑玉衡又向前坐了坐,以为她要取蜜饯,全无防备,结果她的越过蜜饯盒,一把抓住他本就松散的领子,拉进至面前,一瞬封住他的呼吸。

    他表情空白,愕然了几息,随后瞬间进入了之前的状态,勾着她更进一步、更深地宠眷自己,她口中的苦味渡过来,竟然微妙地泛起令人失魂的甜。

    简直像是幻觉。

    董灵鹫掐准分寸,适可而止,难免演变到不可收场的境地。她坐回去时,郑玉衡仍是一脸失魂落魄,神思不属,唇间红润得像是被狠狠折磨过一般。

    她道:“是不是很苦?”

    以向他表示这药的难喝,她不爱喝情有可原。

    郑玉衡摸了摸嘴角,神情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挤出来一句:“是”

    这种苦他还想多来几次

    太医想了想,补充道:“但是,臣很能吃苦的。”

    他向前蹭了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话在嘴边,欲还休,最后还是抛弃颜面,声道:“再给再给玉衡吃一口,可不可以?”

    董灵鹫愣了一下。

    她不太理解地看着他,琢磨了片刻,还是摇头:“我不懂你我真的有些不懂你。”

    可能是他们两人之间有一些年龄上的鸿沟吧。董灵鹫暂且把这种不解归类于年龄隔阂。

    她推开郑太医,很快从私情当中抽离出去,起身去看折子了。

    太后娘娘从寝殿离开后,自然有人挑灯侍奉,研墨添香。

    郑太医离开寝殿后,自然也会有人轮番教导,耳提面命。

    他捧着一本未编撰完的医书,原本是坐在窗边发呆,然而很快便被得知此事的月婉姑姑亲自嘱咐,经她翻来覆去地来回教导,让郑太医适可而止,不要反而给娘娘添乱。

    对着这位严谨的女尚书,郑玉衡只得连连称是、谦逊学习而已。她什么,郑玉衡只要点头即可。

    月婉姑姑讲到“万事有分寸,不可超出分寸之外”时,郑玉衡想得却是怎么勾引娘娘抛弃分寸、好好疼爱他,总之是口不对心的。

    等到杜月婉走后,他才吐出一口气,重新坐回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还没捋清个头绪,就听到门声又是一响。

    郑玉衡下意识地起身行礼,见是崔灵。

    他在慈宁宫中,对各位女官虽然尊重友好,但碍于男女之防,只能保持距离。但崔内人虽属尚药局女医,可性格活泼外向,所以很多情报都是从她这儿得来的。

    崔内人进了屋,先转身把门关好,调过头来端详他,直把郑玉衡打量地脊背发毛,她才啧啧有声地赞叹:“郑大人——您真是好大的胆子。”

    郑玉衡:“你得我好像又犯事了一样。”

    崔内人抿唇一笑,道:“差不多吧。你当月婉姑姑为什么专程骂你一遭?还不是你把娘娘的腕都啃红了,为娘娘挽袖时,不光是我,连其他的几位侍书女史都看见了。”

    郑玉衡迟钝地反应过来,想起她上那个吻痕还没消。

    “我是奉瑞雪姑姑的命来的。”崔灵道,“姑姑叫我嘱托你——往外露这样的痕迹,跟作死没什么区别,得亏今日看见的不是陛下,否则慈宁宫上下,都能吃郑大人馅儿的饺子了。”

    郑玉衡先是惭愧,觉得自己太过不周到了,以后一定要克制自己,旋即又想到自己表现得怎么样还未可知,究竟有没有以后都在未知之数,神情又变了变。

    他听到最后,勉强打起精神,兴致不高地回:“我不怕他。”

    “那可是皇帝陛下。”崔灵道,“天底下没有不怕的。”

    郑玉衡这个人偏偏很有反骨,孟诚越是横戈阻拦、越是富有挑战,他就越是坚持自己、蔑视对方,不由得想到:他是天下人的皇帝,我可以叫他陛下,但我们各论各的,按照我跟娘娘的关系,他是可以叫我一声

    最后这两个字掐死在脑海里,免得不留神出来。

    郑玉衡心理建设丰富,虽然想了这么多,但还是发挥悍不畏死精神,很认真地回道:“那就让他剁了我吧,我死也要死在娘娘身边。”

    崔灵道:“这可不兴的,喏,这个给你。”

    她将一摞书放在案上。

    郑玉衡不明所以,正待询问,便听崔内人拍了拍,顺理成章道:“这是宫规。”

    他问:“都要看?”

    “不是,”崔灵摇了摇头,面含笑意道,“都要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