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去

    年三十傍晚，陆母在厨房叫她，“吱吱，等会别忘了给你大姨送个灯，今天年三十。”

    吱吱点头应允，从案桌下拿出香蜡纸钱，出了门。

    大姨的墓在后山坡，不是很远。听母亲她去世的早，陆母不忍她在老家无牵无绊，便带了一些遗物来了这里立了碑。

    旁边隔了几米还有父亲的墓。吱吱对父亲的记忆只停留在那张照片里，后来连照片也因为失火没了，从此便真的再没听母亲提过。

    她点了香蜡，又燃了纸钱，看着黄色的草纸转瞬湮灭，磕了两个头，便下山了。

    晚上吃了饭，母亲拿出提前包的吃食，又拿了瓶二锅头，是去后山看看大姨。

    吱吱想陪她一起，陆母道不用，跟大姨会话，很快就回来。

    春节晚会还是老生常谈，她拿出手机给梁云庭发消息，“梁同学今天吃饺子了吗？”

    那边没有回复，梁家也许正合家团圆，她也没在意。

    过了一会，梁云庭一个视频电话来，她有些忐忑，还是接了。

    “吱吱。”视频里，他似乎坐到了外面，后面的繁复沉重的大门里还能传出热闹的欢声笑语。

    “你怎么不去里面，外面挺冷的吧。”吱吱有些心疼。

    “你确定要我进里面？”吱吱反倒被他问懵了，没反应过来。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画面里出现一张明艳风情的脸，与梁云庭有几分相似。“嗨，我是云庭姐姐，梁敏悦。吱吱，新年快乐呀！”

    吱吱脸上写满震惊，又添羞赧，忙道，“敏悦姐，新年快乐！”

    “过了年欢迎来我们家玩。千万不要客气，不过那时候可能我已经回海州了。”梁敏悦倒是自来熟的厉害。

    吱吱不知道接什么好，梁云庭已经拿了手机转了画面，看样子是要上楼去了。

    他转身掩上门，“吱吱，没吓到你吧？我姐性格就是那样。”

    吱吱摇摇头，“你们团圆饭吃过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阿姨不在家吗？”梁云庭发现她不在房间而是在客厅，这么久也没听到别的声音。

    “嗯，我妈去后山了。应该马上就回来。梁云庭……”她忽然顿了一下，“新年快乐！”

    “只有这一句吗？”对面忽然蹙起了眉。

    吱吱想了一下，学着印象里的手势，比了个心。

    梁云庭板着的脸又被气笑了。正好梁母在楼下喊他吃饭，吱吱顺势借机挂了电话。

    母亲还没回来，她有些担心，拿着手机开电筒便往后山去了。

    月色朦胧不可见，山色却格外空冷清寂。

    “你们是好了，可以放心了，吱吱现在……”

    “妈。”背后传来的喊声，让陆母立即噤了声。她回头嗔怪，“不是很快就回来吗，你这丫头，怎么来了。”

    “我看你半天没回来，天冷又黑，怕你摔着……”吱吱声音越来越。

    “走吧，回去吧，妈跟你大姨聊完了。”陆母站起身来，走在前面。

    吱吱狐疑的跟在后面，母亲今天怪怪的，又不上来。

    她们母女俩没什么亲戚要走，过年对于她们来是难得的假期，可以有不完的亲近的体己话。

    初四梁云庭如约而至，又带了不少东西，没进门就开始亲热的叫着，阿姨新年快乐。陆母被他哄的眉开眼笑，又给他包了一个利是。

    吱吱在车上也没忘母亲的嘱托，“等会顺路去国贸那边吧。”

    梁云庭笑而不语，车子的方向却不是那个。吱吱瞪他，“要去你家，总要带些东西吧，我连水果都没买一个，你是不是故意的……”

    “笨蛋，我怎么会没想到，都给你准备好了。”

    “可是……”

    梁云庭侧头，好看的眉眼翻飞，“可是什么，还有谁能比我更了解自己爸妈吗？你放心吧。你只要像现在这样乖乖的，就可以了。”

    梁云庭的家也不近，在一个别墅环绕的山湖边，吱吱在这个城镇里生活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来紫山湖。

    “这真的是灰姑娘剧本的高光时刻了吗？我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梁云庭。”吱吱临进门，反而有些愣，脚步踟蹰不前。

    “那这样呢？真实了吗？”完，他的唇猝不及防压下，冰冰凉凉的空气瞬间也被碾压的甜丝丝暖滋滋的，她羞红了脸，怒目而视，“大门口，你真敢……”

    “咳咳，既然来了，就快进来。大门口像什么话。”门口的声音沉稳有力，还有一些不容置喙的威严。

    “爸……”

    “叔叔好。”吱吱真想这么一直低着头，永远不要抬起来，太丢人了。为什么每次都要被撞见，还是……

    她坐在沙发上，直直看着茶杯里的绿叶在沉浮，就像自己此刻的心。

    “你不介绍一下？”话是对着梁云庭讲的，听在吱吱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层意味。

    “我女朋友，陆吱吱。”

    吱吱抬头，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梁母从厨房端水果出来，嗔怒地白了一眼梁父，“老梁，你要是没事，就回书房看看财经新闻月报什么的，杵在这，想碍谁的眼呢？”

    “你这人，讲话一点都不好听，我不跟你。”梁父被气白了脸。

    吱吱咂舌，看来这家庭地位的排序，还有待商榷。

    梁云庭已经挑了一个她喜欢的水果，放在温水里泡着了。

    他好像没听到父母之间的拌嘴，笑意始终是淡淡的，就像蒙了一层雾，只有看向她，那层雾才会被拨开吹散。

    她习惯性的接受他的投喂，而后才想起这是他家里，立马端正学生坐姿，惴惴不安。

    梁云庭轻轻捏捏她肩，声招呼便带她去楼上。

    楼下传来梁母的声抱怨，“你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次多难得啊，回头又给你气走，我就包回娘家，你自己一个人过去吧你。”

    梁父有些挫败，“我什么了，你自己看看他那样子，用得着我气吗。”

    梁母愤恨不平，“当初要不是你自作主张瞒着他，他能是现在这样吗？我好好的儿子，被你整成这样，梁序同，你到现在都没自知之明。”

    梁父显然不想纠缠这事，“今天什么日子，你还提这个。多少年的事了，别再了。”

    “你也知道不少年了，那你跟儿子道个歉能怎么样。”

    “我是他老子，哪一个不是为了他好，他自己不领情也就算了……”

    “行行行，为他好，你就这样子吧，有你后悔的时候。”梁母不理他，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