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
乔以清不知,原来自己回来一趟他们竟然都这么不待见,自己的人品何时惨淡到这种境地。
“我乐意。”
他像个孩子似的,赌气又作怪地了一句,着又往书房走进了两步,搬进这个房子以后,这间书房他从前几乎从没进来过。
乔昌平听了这话,眉头锁得更深了,“我之前让你带清瑜去散散心,既然去过了你就该好好工作。身为公司负责人,签约仪式你怎么不去,你现在不是一个人,马上就要成家了,就该更认真的工作,清瑜一个女孩儿,做演员是多么的辛苦,你该好好赚钱照顾好她的,让她轻松些的。”
这话完,别乔以清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就连乔昌平也是自觉不妥,轻咳了一声想要遮掩那份不好意思。
那签约仪式,若是没有猜错,应该就是LY资本与新加坡那家公司正式达成协议,公开签约的仪式了。他确实没去,在他看来这种事,犯不着自己跑一趟。只是乔昌平又怎么会知道,他一向不是只关注医学吗?
乔以清像个恶作剧般的孩子一样,突然很想知道坐在靠椅上的那个男人此刻到底在看些什么,便装作无事般抬头往前走,却又突然顿住了。
眼前的一个书柜里,那一本本整齐码放的医学书籍之间夹的那厚厚的一摞不是各种财经杂志又是什么,乔昌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倒也没话,只是轻轻咳了一声,估计有些被看破之后的窘迫。
一时,乔以清也没有为难或是趣他的心情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里,原来他的父亲也是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的,并没有因为他们父子失和,就放弃他,只是他一直不知罢了。
破这份尴尬的是宋清瑜的电话,乔以清万般感激这通及时的电话。
他看也不看直接接通电话,正准备往外走,电话那边宋清瑜的哭声已经把他怔住了。
“以清哥,我妈……”她哭得很是伤心,还有些哽咽,话也不太利索。
“怎么了,佩姨怎么了,清瑜,你别哭,我马上过来。”他收起回家时的那份松快与玩笑,立马恢复冷静与理智。
乔昌平听到这里,脸色也变得冷峻,大概猜到出了事。
“我妈……被推进抢救室了,我把她……气病了。”
宋清瑜觉得若非她的那些话,想必宋佩此刻还好好的,病情也不会发作的这么快。
她现在无比自责,听了宋佩的话,感受到她言语里的无谓,宋清瑜虽然确实觉得失望与痛苦,但绝没有想过要真的气着她,只是心里有些疲乏罢了,可是哪里又想得到呢。
“佩姨出事了,我得去一趟。”扔下这句话,乔以清便急欲往外走。
“站住,在哪个医院?”乔昌平缓缓站了起来。
从乔以清方才电话讲的几句话,他就猜到了此刻他要去医院。
要离开的人停了一下,告诉身后的人就在他自己任职的医院。
乔以清带着乔昌平一起到医院时,宋清瑜仍旧埋首坐在抢救室外哭泣。
她向来坚韧独立,加之宋佩的刻意培养,从到大哭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
可此刻,她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手术室外面,无望地用手撑着头,埋首低眉,身体不时一颤一颤的。应该还在哭泣。
似是有所感觉,她抬起头,望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两人,慌乱中用手擦了擦眼泪,立马站起身来。
“乔叔叔。”
她的声音沙哑的厉害,眼睛也早已经哭的通红,那张冷艳妩媚的脸也是一片惨白,任谁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但她终归还是宋佩的女儿,哪怕在最最绝望难堪的时候,仍然有着极佳的教养。
乔昌平摆了摆手,“清瑜,你妈妈是怎的了?”
他是医生,知道的总会比常人多一些,怕这孩子只是被吓到了,毕竟突然昏厥的原因有很多种,有些也没那么可怕。
宋清瑜点了点头,极艰难地开口,“胰腺癌晚期。”
此话一出,莫乔昌平被怔住了,就连乔以清也跟着一颤,他不是医生都知道这癌有多可怕,怪不得她这般模样。
“癌症可不是着玩的,已经确诊了吗?”乔昌平仍然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宋清瑜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更是定下来的儿媳妇。这孩子从就和宋佩相依为命,若是宋佩真得了这病,对她该是多么大的击。
癌症当然不是闹着玩的,可宋佩的为人宋清瑜却是再了解不过了,她肯定不会假话,且也没有理由对自己这种假话。
手术室大门上的显示屏仍闪动着抢救中三个大字,门却突然被开了,穿着一身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宋清瑜的心突突地往下沉,她甚至有些站不稳,还好乔以清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是病人宋佩的女儿对吧?”
医生一出来就核对身份。
宋清瑜完全愣住,不能言语,她的声带好像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好怕好怕医生告诉她里面躺着的人没有抢救过来。
看着她这副模样,乔以清只能开口,“是,病人怎么样了?”
“现在稳定下来了,待会应该就能醒过来。你们来的时候病人患有胰腺癌,我们现在已经正在给她再次检查确诊,我们医院查不到她之前的就诊记录。”
年轻的医生一面,一面吃惊的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
“乔院长?”
乔昌平看了看也认出这人是急诊科的一个医生。
双方过招呼,医生便又急匆匆进了抢救室。
……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偶有书页翻动的声音,突兀而至的敲门声很轻,宋佩看了看窝在沙发上已经睡熟的女儿,亦轻轻应了一声请进。
乔以清穿着低调的黑色西服应声而进,他手里捧着一束花,瞧见宋佩正欲恭敬地喊一声,却又瞥见宋清瑜正缩成一团睡在沙发上。
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佩姨,宋佩应了一声,又看了看沙发上的人。
“这段时间你们该是很累的。”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对辈们的疼惜与怜爱,而非旧日里的冷淡和毫无起伏。
两个人低声寒暄了几句,乔以清又再次把重点放在她的病上。
LY资本前几天突然爆出丑闻,知情人士爆料称LY资本的人事部经理涉嫌性侵,在公司招聘以及员工晋升多方面给女员工施加压力。
此消息一出,立刻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乔以清哪怕再想留在这边陪宋清瑜渡过难关,亦是力不从心,只能先行赶回上海处理公务。徒留宋清瑜独自留在这边照顾宋佩。
“以清,我不拿你当外人,有些话我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
“我不会接受治疗的,在确诊之后我做了一些工作,查阅了资料和文献,也和医生聊过,胰腺癌的治愈率非常低,术后存活率及时间都很不如人意。”
“即便要治疗,化疗与手术的过程都是非常艰辛的,我怕自己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
宋佩很冷静地低声完这些,又把目光转向仍然睡着的宋清瑜,目光渐渐温柔下来。
“而且我的女儿我了解,她看似冷清无情,独立坚强,实则胆子的很又很依赖我,她受不住我接受那样的治疗的。”
知女莫若母,虽然宋佩亦知道她这辈子和宋清瑜都不可能像寻常母女间那么亲昵,但不代表她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乔以清的脸色也慢慢低沉下来,他理解宋佩的想法,但也知道宋清瑜仍然抱有幻想。所以这两人之间,他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可能去劝宋清瑜放弃治疗,把宋佩带回家,剩下的日子里好好照顾着。也不可能完全站在宋清瑜的立场上,去劝宋佩接受治疗。
他忽然就记起了多年前,方秋娴患病时的一些事,原本清丽绝伦的母亲,不过就是经历了几次化疗整个人便如脱了形一样,头发也大把大把的掉。
不管哪个年纪的女子,对自己的容貌都不可能不爱惜,美人更是如此。所以没多久方秋娴的精神状况就变得不太好了,即便乔昌平再如何温柔意,她都有些抗拒,到后来甚至还疑心他变了心。
且他的母亲那时虽病着,可不管怎样身边是有大把亲人陪伴的,但即便这样,她也没能扛过来。更不用宋佩,如今只剩下个相依为命的女儿。
“佩姨,我尊重您的意思,但是即便为着清瑜也请您不要轻易放弃。”
乔以清思来想去,也只能出这样毫无意义的话。
但好在宋佩并没有强迫他如何去做,只是像倾诉一般了自己的想法。
“以清,你回家以后替我向你父亲道个谢,这里的医生都很照顾我。”
宋佩知道这大概都是因为乔昌平过招呼的原因,她不太喜欢欠人情,可现在似乎越欠越多,也没机会再还了。
“应该的,都是一家人。”
这也是乔以清心底里的话,在他心中宋佩早先只是一位值得尊重的长辈,而现在更是他即将携手走完一生的那个人的母亲,所以与他自己的母亲也是没有区别的。
听了这话,宋佩终于苦笑了一下,脸上也有所动容,“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清瑜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她,以清,阿姨相信你是个好孩子,我很放心……把她交给你,你不要让我失望。”
乔以清知道这与托孤大概是没有什么两样了,对着宋佩郑重地点了点头。
沙发上的人仍然熟睡着,一动不动,可要是走近了看,就能看到她的眼眶早已红透,只是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 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