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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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僵在原地的不光是池宴,还有原本就被云歌怼懵了的姜宸。

    一个娇俏漂亮,从没见过的姑娘甜声喊着“哥哥”,直愣愣地朝他冲来这种场面他也不是没见过。粉丝接送、活动现场,比这声嘶力竭的多了去了——甚至还有像某人那样,喊劈了叉,导致大脑缺氧晕倒的。

    但让他像此刻这样心情复杂的不多。有某一刹那,他甚至以为真的是那个粉雕玉彻的团子回来了。

    直到在他身边的云歌张开双臂——还嫌弃他碍事儿似的往旁边挪了一大步,陌生姑娘也咻地拐弯,热追踪导弹似的精准投射到她怀里。还低头埋首在她胸口蹭了蹭,喃喃道:“歌歌”

    姜宸:“?”

    “阿梨?”云歌笑着抱住她,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诧异道,“你怎么会在”随即融会贯通,“嗯??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今天被姜宸母亲苏瑾请来做客,就是因为这些事情!

    灵魂三连。

    云梨搂着云歌细腰的还没撒开,埋在软乎乎里的脑袋一顿,眨了眨眼,抬头看她:“嘿嘿。”

    云歌平静地翘起唇角,给了她一个“嘿嘿有用的话要妖妖灵干嘛”的眼神。

    云梨松开她,挠了挠眼皮,自认为大脑飞速运转地思考起这些问题该怎么回答。

    直到身后响起不凉不热的声音:“不进去?”

    云梨回神,业务至上。

    眼神闪烁地看了眼池宴,云梨脸红红的,声对云歌:“师姐,这是我男朋友,还没来得及和你。”

    云歌一听她喊师姐就知道她在心虚,并且虚得脸都红了。朝她抿唇皱了皱眼睛,表示晚点再拷问她。

    云梨:qaq

    那声“男朋友”从姑娘嘴里出来,池宴眼梢痉挛似的跳了下。面上若无其事,扫了眼她绯红的脸颊。

    姜宸:就没我什么事儿呗。

    -

    主院宴客厅,花梨木大圆桌前,今晚的寿星公池半城一袭长衫,居主位。

    右位依次是他的老对头苏兆迁和妻子赵念慈——姜宸的外公外婆,苏瑾——姜宸母亲。左位坐着的是他大儿子池遂宁,和刚五岁的重孙子池翌。

    “人来了?”池半城见老伙伴老管家进厅,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问道。

    “来了。在外院遇上了宸宸少爷和云姐,”老管家从祝余堂过来,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长右桥。”

    “真领回来了?”池半城再次确认道。

    “是的老爷。”老管家回。

    “哼!”没胡子可吹,池半城怒瞪空气。

    这兔崽子!他的明明是“有本事你就领个女朋友回来!那两家的婚事就拉倒”!这语气,正常人不都能听出是气话吗?!

    “四个人一起进来的?”知道这几年姜宸和池宴不太对付,苏兆迁问。

    老管家犹豫了下:“是。”就是俩俩结合的方式,与预想的略有不同。

    池半城一听,清了清嗓子,本就劲如松柏的腰身板得更直了,同他的老对头和苏瑾母女照了个眼神。

    三人会意,均用这多年培养的默契意念表示:咳咳,时刻准备着。

    他们今晚的目的,就是极尽所能为难这对情侣,能让他们今晚分,绝不留到过年!

    大家都是第一次趾高气昂地做反派,还有点紧张呢!

    格格不入池遂宁:“”

    不点池翌俩托着腮帮子,短腿在桌子底下晃悠了两下,笑眯眯扫了一圈这群大人。

    -

    云梨挽着云歌的胳膊,高高兴兴踏进宴会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除了戴眼镜的斯文伯伯和朋友穿着衬衣与西装马甲,两位爷爷均是中式长褂,那位奶奶和年轻得像姐姐似的阿姨,是剪裁合身的织锦旗袍。

    云梨歪了歪脑袋。

    呀,和她今天的衣服好像一家人哦。

    众人见云梨不仅不怵,还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第一次做反派的紧张感更强烈了!

    尤其是,本以为来的肯定是什么妖艳贱货,可以心理负担轻一点地可劲作,结果是这么个香培玉琢似的仙女,好心慌好心慌!

    两方人马就这么无声对视着,直到池遂宁看不下去,轻咳了声。

    云梨回神,甜声礼貌道:“两位爷爷好,奶奶好,阿姨好,伯伯好,朋友好。”

    “你好。”池遂宁微笑,点头回礼。

    反派四人组之苏家:“好好好”

    池半城一个眼神:嗯?你们怎么都不按剧本??

    业务不熟练之苏父:咳咳,要不先让人家坐吧,姑娘看着也不像什么坏人。

    池半城:??合着我像?!

    开始摇摆之苏母:那个,姐夫,要不先坐下聊聊,看看情况?

    池半城:你们怎么回事?!两军对阵心软是大忌!嗳嗳嗳?那个瑾,你怎么还站起来了你要干嘛??

    “歌,这位是”她们一进来,苏瑾就注意到两个姑娘亲昵又熟稔,完全忘了还有戏在身,忍不住站起来问。

    “阿姨,”云歌笑,“这就是我师妹,云梨。”

    云梨看向苏瑾,弯唇点了点脑袋:“嗯嗯。”

    这位阿姨有双风流姣丽的桃花眼,和姜宸的像极。虽气质妍雅温婉,和师叔截然不同,但又和师叔一样,生得极好看,一眼给她亲近感。

    一路进来,师姐就已经和她了个中渊源。原来师姐和这位漂亮阿姨早就认识。

    三年前,晏城福利院为朋友们举办的一场游园会,师姐挂着“十挂九不准,一挂赠与有缘人”的幡旗,底下还写了一行和“活动最终解释权归本公司所有”那么大的字:免费,给钱我急。乐悠悠地坐在摊位后面逗孩子开心。

    结果一道来做义工的苏瑾,听得她头头是道,忍不住也抛了一卦。

    这一卦就非常符合“有缘人”的资质。云歌根据卦象断言,五年之内,苏瑾终年所寻必有回应。

    俩人一来二去,又经常在福利院见到,渐渐熟识起来。

    “原来是梨梨啊,”苏瑾自然早听云歌提过,温言笃定道,“歌的师妹,一定也是个好孩子。两位道长慈心善念,教出来的孩子,出不了错的。”

    姜宸面无表情。

    道长收养孤儿,自然是慈心善念,但教出来的孩儿怎么样,就得看她们怎么长了。

    于是惨痛的回忆开始浮现,忍不住声酸道:“那倒也不一定。”

    苏瑾满眼的疼爱挪到他那儿时刹时消失,给了他一个“你今天最好少话”的眼神。

    “”姜宸讪讪闭嘴。

    那爱意挪到俩姑娘身上时,又如烟花般瞬间绽放:“都别站着,快来坐呀。”

    姜宸:“”

    池宴扬了扬眉,唇角不自觉地翘了下。这剧本和姑娘预料的,貌似有点出入啊。

    俩人道谢,几人也同长辈打过招呼,刚要落座,哒哒哒哒一阵急促脚步声绕场半周,软糯又极具控诉感的一声“爸爸——”,硬生生挡住了云梨的去路。

    脚步一顿,云梨看向一把抱住池宴大腿的朋友。又慢慢抬头,视线停在池宴脸上。

    云梨:“”你三年前不告而别,就是悄悄下山生孩子了?好叫人惊艳哦!啊等等,这算绯闻吗

    “”池宴看着她复杂递进的表情:呆愣,诧异,迷茫,惊喜,纠结

    等等,这他妈一瞬间的惊喜是什么鬼??

    池翌见他注意力全在云梨身上,抱着池宴大腿使出吃奶的劲使劲摇摇不动。于是用语言的艺术努力寻找存在感:“爸爸!抱!”

    池半城:啧啧啧!你看看你们看看!你们仨还不如我重孙子!看看这反派做的!

    池遂宁:“”

    临阵倒戈三人组:“”

    池宴暂时把注意力转移到不点儿身上。也没解释,也不应他,微微低头,耷拉着眼皮看着他,唇角噙起弧度。

    池翌惊恐:“”你不要这样,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池翌不怕他发火,就怕他这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先前幼儿园活动日,叔叔陪他参加。班里有个熊孩子笑话他“印贼做父”的时候,池宴就是这个表情。然后那个熊孩子的爸爸,就真的被揍成了在印度做贼的样子!好凶残的!

    于是反派果断投降:“叔叔你”一定饿了,我们快吃饭吧!

    结果后衣领一紧,连人带衣服咻得腾空——被池宴一拎了起来。

    池翌空气划水:“??”我不要面子的吗??

    随即控诉:“叔叔你变了!你不爱我了!我以前问你能不能叫你‘爸爸’的时候,是你自己‘随你’的!现在你居然为了这个女”

    云梨抿唇笑起来,豆丁这个样子,好像个被人稳稳拿捏,四脚不能沾地的乌龟哦。

    好好玩儿。

    于是一个没忍住,抬,快准狠,抓住他前面那两个乱抓空气的爪爪,捏了捏。

    池翌话音一顿,懵住:“?”

    云梨又松,戳了戳他愣住之后奶乎乎的脸。

    池翌:“???”你完了女人,我们梁子结下了:)

    惊天动地地落座,池宴云梨云歌姜宸依次排好。

    池半城吩咐上菜。佣人替他们晚来的几位送上净的毛巾。

    云梨闻到毛巾上好闻的榅桲香,仔仔细细地揩起指头来。

    池宴慢条斯理地擦着,瞥了眼还在没心没肺嗅鼻子的云梨。

    桌上摆着熟悉的八味凉碟,就知道老爷子今晚有备而来。那位跟了老爷子大半辈子,前年已经回家颐养的陆师傅,都被请回来掌勺,这顿饭能不能吃得完不好,但的确是鸿门宴无疑了。

    开席,寿星动杯举筷,桌上气氛热络起来。

    长辈们免不了问云梨些不痛不痒,又试探意味十足的问题。云梨挑能的,一一作答。

    轮到苏母问:“梨梨啊,那你和阿宴,是在哪里认识的呢?”

    池半城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池宴:“医院。”/云梨:“山上。”

    云梨:“”讲好了都让她发挥的,你怎么还抢答呢!

    苏父蹭蹭鼻尖:老家伙,果然被你猜中了,不一定真是女朋友。

    池半城挺了挺腰,鼻腔里无声高傲地哼了下。

    其余几人,也或诧异或好奇,还有像池翌朋友一个人那样满眼看好戏的,等着俩人解释。

    池宴:“山上。”/云梨:“医院。”

    俩人对视:“”

    云梨眨眼:你干嘛呀?

    池宴顿了会儿,突然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扬眉:行,你编。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云梨仍旧看着他,长睫微抬,眼神明亮又充满感激。只是得有些声,再配合逐渐红起来的耳朵尖,显得含情脉脉又少女赧颜,“那天片场,在山上拍的打戏出意外,是你救的我。”

    “??你受伤”云歌情绪刚上来,云梨一只猛地朝后,精准握住她指节捏了捏。

    云歌:“”

    上半身岿然不动,云梨继续:“你以为我那天昏迷了,在医院睁开眼睛才看见你。其实”云梨咬了咬唇,扭捏道,“其实你冲上来抱我的时候,我失去意识之前就记住你了。”

    池翌:??不可能!他亲眼见过漂亮姐姐左腿拌右脚在叔叔面前摔倒,叔叔明明像眼瞎了一样面无表情精准绕过!!才不可能抱你!你撒谎!哼!!

    苏父眨眼:老家伙老家伙,你孙子英雄救美呢。

    池半城挑眉:我还以为这子这辈子都不会开窍了呢,原来是之前见的色都不够他起意啊。啧啧啧。

    苏父:吓,老流氓!

    池半城:???

    苏母和苏瑾都是感性的人,听罢,都快热泪盈眶了。这是什么英雄救美不留名的旷古奇情哟。

    池宴:“”

    要不是没失忆,连他自己都信了。

    姑娘眼神软乎乎的,满眼都是他的倒影,池宴喉结轻滑,薄唇掀了下,身后佣人适时打破这点诡秘气氛。

    “云姐,您尝尝这道镂翡。”

    偌大的圆桌,池半城又不爱加高科技大转盘,只有家人在的时候倒也随意,只是今天重点待“客”,就安排了佣人替客人布菜。

    结果——“她不吃莴笋。”池宴和云歌同时。

    池宴甚至比云歌多了一步,时便抬,掌虚盖在云梨盛菜的碗上方,堪堪挡住。

    几人同时一愣。

    云梨怔怔地盯着面前颀长漂亮的指节,那背上还透着淡青色的血管。

    不能吃莴笋这事儿,她只告诉过以前的池宴。可他不是不记得自己了吗?

    池宴完那话,自己都恍了下神。

    脑袋里闪过转瞬即逝捕捉不到的画面,池宴眉心微蹙了下,若无其事地收回。

    又瞥了眼看上去呆怔怔的姑娘,语气平淡道:“吃别的。”

    “哦哦。”云梨回神,乖乖点头。心想:钟意和池宴熟识,又对自己特别好,会把自己莴笋过敏的事情告诉池宴让他注意,也得过去。

    “我们/她们也不吃莴苣。”苏家三人却讷讷出声道。

    “妈,”姜宸看着有些难受,但还是劝苏瑾,“这情况好多人都有,你别多想。况且我总是你亲生的吧?我吃莴笋就不会过敏啊。”

    “你不随我。”苏瑾果断。

    姜宸:“”ok,下次再有冒充妹的要验dna,顺便给他自己也验一验。

    苏瑾有些紧张地抿了口清茶,赶紧状似随意地问云梨:“梨梨啊,我听歌,你和她一样,都是都是”

    人姑娘刚到,她就问这么不礼貌的问题。哪个朋友,都不希望回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吧。可是那股从一见面就莫名想靠近的亲近感,还有刚刚姑娘也不能吃莴笋

    云梨看得出苏瑾心软不忍问,自己倒是早就无所谓,笑眯眯回答道:“嗯,我和师姐都是孤儿呀。”

    池宴微偏头,看了她一眼。

    这事他后来是知道的。但因为从身边有个钟意,苏瑾又因为女儿的事情,也常去孤儿院,就也没觉得这事儿有多特殊。

    但像云梨得这么坦然自若的,他倒是头一回见。

    云歌也明白苏瑾和姜宸的外公外婆在想什么,及时:“阿姨,您忘了?我们阿梨的生日,比囡囡大七八个月呢。”

    苏瑾忙道:“那会不会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声音都透出克制的轻颤来。

    “阿姨,”云梨不忍心浇灭她期冀,却还是只能,“不会弄错的。”

    苏瑾一怔。

    云梨弯唇笑,梨涡甜美娇俏,搭在膝盖上的指节却不自觉地僵了下,乖乖对她,“因为我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呀。”

    云梨话落,众人心思各异。

    但无一不意识到,姑娘被遗弃的时候,是已经有了记忆的。不忍再问什么。

    云梨见气氛低落,笑:“而且我和阿姨奶奶长得,一点都不像哦。”

    “对,囡囡眼角”苏瑾满眼喜欢地看着云梨,又不免失落地,“是没有这颗泪痣的。”

    云梨下意识垂睫,抬摸了摸左眼眼尾那颗泪痣。

    其实原先也是没有的。但是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这下,就连在反派路上坚持不懈的祖重孙二人组,都有些不是滋味起来。池半城更是头一回招呼云梨,就是语气有点儿别扭:“那个,梨梨啊,吃菜吃菜。够不着的让阿宴替你夹。”

    “好哦,”云梨笑眯眯看过去,“谢谢爷爷。”

    笑得池半城都不好意思起来,又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只是云梨完,并没动筷,倒是不自觉地抬起臂,微微偏垂着脑袋,用掌心捂住左耳,械又重复缓慢地,做起了像游泳之后控水一样的动作。

    左背上温暖的温度传来,耳边如倾盆骤雨兜头浇下般的耳鸣终于淡下去。云梨垂,任由云歌握住她的指节捏了会儿,朝她弯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又下意识挠了挠眼皮好笑:她当年那个状态,好像热心友的脑子进水哦。

    “吃虾。”耳边那声低磁好听的男音,像命令又像邀请,彻底把雨声掩盖。

    作者有话要:  宴宴快,上分抱住我女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