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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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注意到了吗?

    那他读懂自己的眼神了吗?

    还是他读懂了装作不懂, 想让自己解释,如若出了真正的想法,会不会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景玉危慢不经意地继续扫视盯着他看的郁云阁,脑海里一瞬间思绪万千, 居然没有适合的托词, 这让他很为难。

    他一边想着要不趁此将内心肮脏又见不得光的东西出来,让郁云阁做选择, 是去是留, 全凭对方, 也好过由他自闭的想东想西, 最后承受不住地将人关在身边。

    可是想到郁云阁要离去, 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掐住了, 疼遍五脏六腑。

    这是他根本没办法接受的结果, 不出口。

    “你又在走神了。”郁云阁松开他的头发, 转而捏住他的下巴,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只抓到金丝雀的大黑猫?”

    “你是金丝雀?”景玉危的重点永远抓得让人琢磨不透。

    郁云阁却不想让他轻描淡写略过这个话题:“我是金丝雀, 你就是大黑猫,所以大黑猫在想什么?想着该怎么吃掉金丝雀, 还是想该如何养肥金丝雀再吃?”

    “想把金丝雀关起来。”景玉危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眸光里有不易注意到的紧张,连带着话音也带着些许试探, “想让金丝雀只看得见大黑猫,不想让他被旁人惦记。”

    郁云阁半晌没吭声, 面容一丝情绪波动未起,让人无法窥探到他如何想的。

    终于迈出去一步的景玉危像在等待最后的审判,眸光闪烁不断,长睫毛也颤个不停, 紧张随着时间消逝退散,他眼神渐渐冷却,高贵冷傲又从骨子里冒出来,试图掩盖住他沉重的失落。

    “单是这样吗?”郁云阁问。

    景玉危眼里闪过丝诧异,又有着没预料到的错乱:“你不生气?”

    郁云阁歪了下头:“来的路上出神便是在想这个?”

    被猜中了心事,非常窘迫的太子殿下转过脸,耳朵红得像红透的番茄:“也、也没……”

    “想好再。”郁云阁及时出声,在减少两人往后争吵这件事上,他不遗余力地纠正着景玉危的坏习惯。

    对外人必须心思八百个弯弯道道,对他就得坦诚相待。

    “嗯。”景玉危承认的同时飞快用眼角余光撩他一眼,见他并不生气,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你不觉得孤、孤不正常吗?”

    “有吗?”郁云阁反问,“你觉得自己不正常吗?”

    景玉危轻抿唇,对上他清澈又真诚的双眸,心底的答案无论如何都不出口。

    “别乱想。”郁云阁揉揉他的脸,满意看见太子殿下那张英俊的脸被捏成歪瓜裂枣,“我还以为你想做什么呢?”

    这种放纵的语气加重了景玉危的占有欲,也给了他继续出内心龌龊想法的勇气。

    像是怕看见他的纵容消失似的,在再次表露心迹前,景玉危先低头将他亲的七晕八菜,脑袋晕乎乎时才低头在他耳边喘着粗气道:“孤还想像你那日的那样,将你关在只能见到我的地方,一日三餐供着,见到了便…将你占为己有,想在你的细腰上印着孤的印章,不,想让你浑身上下都印着,更想让你每日同孤厮混,久而久之,你沾满孤的味道,旁人便不敢再觊觎。

    景玉危的声音压得很低,又带着情.欲煎熬的沙哑,撩人之余内容却刺激人得很:“先前让你入住冠云殿时孤就想那么做了,你知不知道你几次勾引,孤有多想让你哭?可是不行。”

    郁云阁双手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襟,指尖发白快要脱力,他脸颊很红,桃花眼里像盛满了水,快要溢出来了,红唇微动:“我知道。”

    景玉危低笑:“不,你不知道。”

    你永远不会知道半夜三更被艳梦刺激醒来,烧亵裤时有多愤怒又有多羞耻,又愤懑于自己时不时回想梦境,恨不能对你下手,将梦境变为现实。

    “景江陵对孤了很多话,但有句话对了。”景玉危缓缓起身,又碰了碰他的唇,“倘若有天我遇见愿意为他敞开心扉的人,那人至死也无法逃离我。”

    郁云阁无法得知景江陵在何等境况里对多大的景玉危出这番话,一个没有尽到父亲责任的男人,惯会给孩子灌输不正确的思想。

    “你少听他胡。”郁云阁轻叹了口气,“他故意那么,就是想让你身边没一个可信之人。”

    “所以你会离开我吗?”景玉危眼尾发红,看着很担心的样子,眼神变化个不停,话的很温柔,表情不知不觉沉下来,大有他会,随时发疯的意思。

    郁云阁没想到一句似是而非的回答会让他性情大变,此时得顺着毛捋:“不会。”

    “曾经也有人对我过他不会离开。”景玉危似透过他的这句回答回想起了故人,声音不期然低下来,有着被抛弃的悲伤,“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

    “你把我和别人做比较吗?”郁云阁意味不明地问。

    景玉危摇头:“你们不一样。”

    郁云阁轻笑:“哪不一样?听你这意思,我和那人也都是对你做承诺的人,他没能履行诺言,你会觉得我以后也会毁约,是吗?”

    “那你会吗?”景玉危问,双手掐着他的细腰,很是用力,几乎不让他逃的姿势。

    这种步步紧逼的询问,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示。

    郁云阁轻抽了口气,嘶了声,像是被掐疼了。

    景玉危回过神来立即稍稍松开了点,但还是紧抓着不肯松手:“郁云阁。”

    这和他前几次喊得语气截然不同,有渴望,有奢求,更有不可忍受的克制。

    被这双深邃又自带深情的黑眸注视着,真的很难拒绝。

    郁云阁放弃般叹息:“不会。”

    话音刚落,他就被紧紧抱进怀里,男人胸膛结实又滚烫,肩头够宽阔,能让他在疲劳时候有个可以托付的地方。

    他下巴搭在上面,话轻佻又娇气:“我不会丢下你,你也别离开我。”

    “你不离我不弃。”景玉危偏头吻了吻他侧脸,眼眸里的慌张全然褪去,只剩下满足。

    成年人的感情来得迅速又热烈,在足够火热的情绪面前忘却了最为重要的信任。

    两人都谈到这份上,再回最浅薄的喜欢与否,显得太较真了。

    于是谁也没提这件事,同床共枕的各怀心思入睡了。

    东平城的天不会因为两人昨夜的一番坦诚而变得好转,天依旧清朗,富人区里见不到衣衫褴褛的难民,踏入正常街巷,随处可见瘦几麻杆飘魂似的人杆子,他们双眼无神,走路全凭本能,看见生人也是敷衍一瞥。

    这不是个例,越往城东走,这样的人形成了人海瘫在街两边,被艳阳晒得睁不开眼睛,有不少人眯缝着眼睛,眯着眯着睡死过去,无法再醒过来。

    易容成普通男人的景玉危心如刀割,没吃没喝也没穿的,照此下去,这个冬天过完,东平城恐怕要成为名副其实的鬼城。

    郁云阁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但此时不是多愁善感之际,拉着他快步往郁家商铺走。

    今晚能不能进城主府,全指望这一趟呢。

    郁家商铺大门紧闭,门上挂着把拳头大的铁锁,上面没有灰尘,门口没躺奇奇怪怪的人,郁云阁看了一眼,带着景玉危果断转到后门。

    后门没上锁,他上前敲门,不久后门里面传出一道很干哑的问话声:“谁?”

    郁云阁没话,屈指敲门,将玉佩放在门缝处晃了晃。

    门立即开了,年过半百的沧桑老实男人热泪盈眶,微带哽咽:“公子。”

    “先进去再。”郁云阁止住掌柜的话音,这里不是个好话的地方,万一让余怠的人看见了,大事不妙。

    掌柜的赶紧让步,等门外两人进来,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到才关上门。

    后院大树光秃秃很凄凉,树下十步远开外有口井,井口旁边还有桶刚上来的井水,郁云阁瞧见那水浑浊不已,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真诚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掌柜的忙摆手:“不辛苦,家主很有远见,立下商铺最初便设有地窖,每月都会更换里面的食材,以备不时之需。紧紧裤腰带,够一个人吃上好些日子。”

    郁云阁点头,又看了眼那泛黄的水桶,掌柜的轻描淡写,想也知道哪有那么好过的?

    外面饿死人无数,一个人不敢开门,也不敢和外人一句话,生怕被人发现有吃的,引狼入室,惶惶终日,不知何时才能等到主家联络。

    掌柜的抹了把脸,将人领进主厅,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来哪怕关门了,掌柜也没落下清扫的习惯。

    见郁云阁四处量,面露满意,掌柜的心下稍安。

    “公子,茶水简陋,将就用用吧。”

    郁云阁没那么讲究,有口水意思意思就行,倒是景玉危闻过那茶,随手放下,走到郁云阁身后一声不吭站着,引得掌柜看他好几眼。

    郁云阁不管这位娇里娇气的太子殿下,他招呼掌柜坐下:“咱家商铺在城内名声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掌柜的很骄傲,“连余大人都要给几分薄面。”

    “是吗?”郁云阁玩味一笑,“有收到余大人递来的消息吗?”

    掌柜的闻言便知道他是何意思,起身往柜台走:“有,前两日有人从门缝塞进来一封邀请函。”

    “我没接到主家消息,不敢贸然行动,本想装作没人在糊弄过去。”

    掌柜的递过来的邀请函很华丽,印花红底,描金草书大字,处处奢华,不知沾着多少老百姓的心血。

    “郁家商铺在这有段时日了,一直没有正儿八经拜访过余大人吧?”郁云阁指尖拂过余怠那两个字,轻巧笑道。

    掌柜的何等人精,附和道:“那不如就此拜访?”

    “正合我意。”郁云阁颔首,瞌睡来了送枕头,哪怕心知贸然前去会有疑点,也得过去一趟,“手头有多少能用的钱?”

    掌柜的估摸了下:“银票银两加起来两百万是有的。”

    不够镇场子,也够砸花余怠的眼了,郁云阁抿了口茶,怼满鼻子的泥土芬芳味儿:“尽量备点银两。”

    掌柜的愣了下,接着连连点头:“是。”

    “晚点我会带人来接你,一并去赴宴。”郁云阁交代了句,“被旱灾困得太久了,该见见新的东平城。”

    离开这里景玉危也基本没开口,似乎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

    两人没回落脚点,去了城内为数不多开着门的茶楼,茶楼门口聚着许多眼巴巴望着二楼的老百姓,他们面黄肌瘦,眼神里仅剩的光都寄托在二楼。

    二楼有什么?

    郁云阁抬头的那刻正好有一个咬了口的鸡腿从天而降。

    作者有话要:

    景玉危日记。

    还是好气,想将人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