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钓鱼.
从粮仓回来的郁云阁能感觉到景玉危心情不错, 因为对方主动对他出去走走。
昨日傍晚用过饭,郁云阁也想散散步,亲搂抱都用上了,景玉危巍然不动, 像个不近男女色的老和尚。
这晚如此主动, 很难不让郁云阁怀疑他的用意。
“余怠了?”他跟在景玉危身后,忙着踩男人的影子。
景玉危偶尔回头看他一眼, 对他幼稚行为不做评价:“了挺多。”
果然, 无事不出门, 郁云阁笑了:“他对你确实有大用。”
“何以见得?”景玉危问。
“不然你心情不会这么好。”郁云阁回答, 夕阳余晖划过冰天雪地落在他如画的眉眼上, 陡然生出诸多春意来。
景玉危似被迷了眼, 竟停下脚步, 让他差点儿撞上。
郁云阁拍拍男人宽阔肩膀:“怎么了?”
“错了。”景玉危纠正, 抚上他微动的眉梢, 指尖在细腻柔软的下巴上逗猫似的勾了下, “我心情好是因为你。”
郁云阁勉强信了,又问:“余怠落网, 梁溪又该洗牌重来了。”
之所以这么, 是他查到余怠在东平城数十载,受梁溪那位指使, 连年增长税收,再克扣老百姓, 上缴八成。
光听只拿两成,似乎也不多。
但要是换成具体数额,够好几个平头老百姓吃上几辈子也花不完的真金白银。
如此反复十多年,手里握有的证据多如牛毛。
景玉危运用得当, 翻身是次要的,能一举压得那帮子欺负他的人抬不起头。
“你又知道了?”景玉危一直都知道他手里能用之人众多,会知道这些也不稀奇。
郁云阁谦虚地摆摆手:“哪里,我猜的。朝廷没人,他敢在这作威作福那么多年?”
“的是。”景玉危望着远处忙着铲家门口冰地的老百姓们,眼神从冷渐渐柔和,“他们怕是没想过下命令剥削的会是当今王上,一切坏事都让余怠做了,该有的好名声还留给景江陵。”
“哪来那么好的事?”郁云阁轻笑,“钱让他收到国库,还得到老百姓的爱戴,做美梦比较快。”
和景玉危想到一处去了。
“仪仗来得那日我安排了出戏,诚邀太子妃赏鉴。”
“那队伍还能完整走到东平城,是我瞧那几位的忍耐。”
景玉危踩了踩路边没人铲的冰雪,唇角含着淡笑:“估计本来是想赌,看谁先对我出手,结果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动手,加上梁溪乱了,变成了内讧,没工夫管那个我是真是假,阴差阳错走到这。”
“我现在无比期待他们知道余怠下台的表情。”郁云阁一想到仪仗里有诸多耳目,会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传回去,便迫不及待想仪仗入城。
景玉危太清楚他看戏的特性,笑容多了些:“等着吧。”
不知不觉走过被清扫干净的大半个东平城穷人区,这里的老百姓们有口热饭吃,水源也解决了,周围能听见街坊邻居的闲谈高阔,时不时有热火饭菜香随风飘出来,混着冰雪消融的气息散在四周。
这是人间烟火的象征。
身边有伴侣做陪,走在充满人情味的街巷,置身此景,耳听为实的让景玉危感觉自己才像个人。
穷人去的地方最终走完,踏入富人区又让人感觉不同。
这里冷清,高雅。
其中以高门紧闭的林府最为突出。
“他在僵持什么?”
郁云阁停步,林府周围被甲胄在身的士兵团团围住,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还有不间断地巡逻,想要从这突出重围,根本不可能。
事情到这地步,林老头还没明白东平城的天变了?
郁云阁不信的,那老头吃的盐比他们吃过的饭都多,局势成这等劣态,必定是靠山要倒,或者被人一把抓。
这个时候聪明人都知道该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偏偏林府像个不回头的驴,硬生生僵着。
就因为林藏的死吗?
景玉危不愿和他透露过多林府消息,含糊其辞:“他有他的坚持,往前走吧。”
再往前面转过弯就到清字楼,继续走着能看见城主府及粮仓,走完这一圈,晚间散步就能告一段落,趁夕阳未消退完,寒气不至于让他狼狈不堪露出病态。
能给郁云阁留下个美好的回忆。
“你没让人往里传过话?”郁云阁一如既往地不听话,“不在仪仗来前拿下,迟则生变。择日不如撞日,就这会儿吧。”
景玉危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声音难得慌张:“不用,我自有法子让他们开门。快走吧,等会儿起风吹到我,又要让你照顾。”
他都搬出生病当借口,郁云阁该以他为重要走了吧?
“你有事瞒着我。”郁云阁探究般巡视他,在他脸转开前,有所预料地捏住他脸,“看着我,跑什么呢?”
景玉危:“……”
“你不我也能猜出点来。”郁云阁模仿着林老头趾高气昂得腔调,“将杀害我孙儿的凶手交给我,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会不遗余力的帮你扳倒你的对手。”
被他几乎与林老头如出一辙的话语惊到无言的景玉危:“……”
“看来让我中了。”郁云阁放开他,“遇见困难怎么不和我?”
终于有景玉危话的机会:“你不是真凶,没道理用你换他开门。”
“只因为这个啊?”郁云阁问。
景玉危看出他眼底的促狭之色,耳际漫上红色:“不能给。”
“哦,为什么呢?”郁云阁不肯放过他。
景玉危推开他往面前凑得脸,那边领兵看守林府的将领正犹豫着要不要过来,当着外人的面,景玉危做不出太过亲昵的事,脸皮薄得要命。
“你知道的。”
一句简单又暧昧的搪塞话,没能让郁云阁收手,他欲抓住景玉危的指继续逼问,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过来了,这才稍稍收敛,不让太子殿下脸上飞红。
“卑职曹端见过太子殿下。”曹端入东平城前见过折柳,后是景玉危带着吃食亲自慰问他们,对这位朝中人人看轻的太子有了巨大改观。
但曹端并不认识郁云阁,因此不好贸然开口,怕轻贱了人。
倒是郁云阁落落大方自我调侃式介绍:“见过曹统领,我是你们殿下半路捡的穷书生,他见我容貌过人便心生歹念,要养在身边当宠儿,不必多礼,喊我郁公子就好。”
曹端是武人,不是蠢材,天生对人名敏感,听见郁公子,再回想方才两人若无旁人的亲昵,立即转过弯:“见过太子妃。”
“哎呀。”郁云阁惊讶了,回头看脸色没变化的景玉危,“你调来的人了不得啊。”
他给的提示非常少,光凭一个郁公子断言他是太子妃,此人观察细致入微啊。
被夸奖得曹端不卑不亢,谦虚道:“太子妃过奖了。”
“是不是林府有动静了?”郁云阁问。
曹端回答前先看眼景玉危,见他注视着等答案的郁云阁,毫不介意对方这么问,两人应当一心。
曹端回答时口吻多了尊重:“是,方才有个下人想从后院狗洞逃跑,被抓住了。”
郁云阁兴致上来了:“人在哪?”
“将人带过来。”曹端对身后护卫吩咐了声。
不多时郁云阁就见到了妄想逃跑的下人。脸色红润,穿着完整,不像下人,反倒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就是眼神躲躲闪闪,像个贼。
为照顾景玉危,郁云阁让曹端把人带到烧着炭火的偏厅里,这里很暖,他还怕景玉危扛不住,又弄了杯姜茶让人捂手,时不时喝两口驱寒。
景玉危默不作声的听从安排,弄得曹端看向郁云阁的眼神逐渐充满钦佩。
从林府逃出来的下人哪见过这架势,很不适应地抖唇低骂:“死兔子。”
“什么呢?”郁云阁耳尖听见了,抬眸似笑非笑,“别独听,大声点,让我也听听。”
下人闭嘴,就他进来时众星捧月,哪里不知道他手握重权,轻易要人命,下人没那个胆子。
“你不,我让人砍了你脑袋。”郁云阁太清楚想逃跑人的弱点。
果然下人慌乱一阵,又惴惴难安起来。
“不想没关系,那来你从狗洞逃跑被抓住的事吧。”郁云阁故意咬重了狗洞两个字,如愿看见下人脸色瞬间难看,心里轻笑,就这点儿本事还想逃跑?
“我会从那跑,还不是因为你们围了我、府邸。”下人怒了。
郁云阁将他从脸看到脚:“你被困在府里没听人原因?”
“没有。”他梗着脖子,“就突然不让出门了。”
大声喊完又忍不住声嘀咕:“我和人约好去城外十里的湖边冰壶呢,这叫什么事儿啊。”
郁云阁确定曹端抓到的不是下人,是林藏那个一心玩乐的纨绔幺弟,林玺。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玩冰壶,林玺,你和你哥真没法比。”
“谁要和那种喜欢玩男人的死兔子比?我林玺再怎么样也不会在这方面给林家丢脸!”林玺一个激动喊完,发现满偏厅的人都用惨不忍睹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玺:“?”
真好骗,郁云阁同情地摇摇头:“林老头应该将你拴在裤腰带上。”
就这么跑出来,很容易被人骗财骗色。
林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了什么,脸色青紫交替:“你怎么诓人?”
“你蠢还要怪别人话太直接,朋友,没这个道理的。”郁云阁得知他的身份心里满是对林府的算计,态度陡然恶劣起来。
林玺被得发紫:“你真卑鄙。”
郁云阁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你的纨绔朋友们没教过你太多有用的东西,骂个人都是不疼不痒的话。”
“你!”林玺气炸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玺是蠢,但不是傻,逃跑被人抓到本来就是个噩耗,更何况这些人是蹲守在府外。
“你祖父没和你过千万不要想着出门吗?”郁云阁问。
林玺缄默,没过多久又张口:“他我哥被杀了,外面不安全。”
“真是天真好骗。”郁云阁讥笑,“东平城的余怠被抓,他交代出来的事牵连到你家,而你祖父为逃避责任,选择闭门谢客,拒绝见人。”
林玺惊愕。
“很惊讶?”郁云阁冷眼看着,“你这些年来享受的奢靡生活,绝大部分都来源于东平城的老百姓们,是他们在为你的奢靡买单,你的祖父和你哥不过是他们财富的搬运工。”
林玺一下站起来,急声反驳:“不,不是的。”
“那你敢不敢让他们开门和你对峙?”郁云阁也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脸色变白的林玺,“瞧,你这胆鬼的模样,想为他们证明又不敢,真无能。”
“我能!”林玺大声喊,“我这就让他们开门!”
上钩了。
作者有话要:
景玉危日记。
他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