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明明察觉到不对劲
铜镜中平子的脸在这一瞬间惨白无比。
他的眼眸划过慌张之色,生怕尤易寒看到,但心翼翼觑了尤易寒一眼,见后者只是盯着他的头发皱眉,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微微松了口气,连忙掩藏住面上的慌乱。
但他却没有立即开口解释。
平子的沉默让尤易寒终于抬起了头,看向铜镜中平子的脸。
然而同时看见的,还有童茧低着头默不作声给平子梳头,仿佛丝毫没有听到他的话,连一个反应也无。
尤易寒看着铜镜中那张毁了容的脸,微不可查的再次皱了皱眉,随即将视线重新放回平子的身上,这才注意到平子红了眼,顿时一愣。
“怎么了?”
平子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起了我在庄子上生活的那些年,吃不饱穿不暖,也没有人给我洗头,那时候我的头发比现在还要粗糙,好不容易我活着长大了,后来却...”
平子着,可能是真的想到了自己在庄子上的那些年,想到了自己犹如孤魂野鬼般生活的那些年,眼睛愈发的红,身体因情绪太过激动而细碎的颤抖起来。
童茧梳着平子的头发顿了下,而后又继续如同寻常般梳起来。
作为一个伺候人的“下人”,这时候他应该识趣的离开,可他不大想离开。
他得多听一听,好了解一下平子究竟是怎么的两人经历的。
听到平子这么,尤易寒瞬间就想起了平子之前的那些话,平子他从被带出宫,生活在庄子上,好不容易长大了,却又被他的哥哥拉出去顶了罪,代替自己的哥哥去了矿山那生不如死的地方。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进了宫,遇到了他,却差点又被知道此事后的哥哥夺去他所拥有的一切。
心底忍不住泛起心疼。
尤易寒阴沉的视线看向童茧,却见童茧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梳着头,心头顿时怒火丛生,他猛地伸出手,扯过童茧的手腕。
“褚寻,朕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厚着脸皮待在这儿的,自己的亲弟弟也这么残忍的对待,你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要不是童童向朕求情,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活着?”
被尤易寒抓住手腕的童茧一脸茫然。
这咋扯到他的?
他怎么残忍对待了?
童茧听着尤易寒口中的童童,不知怎么的,有些想笑,却又觉得心有些凉。
“我怎么残忍的对待他了?”他问道。
尤易寒一声冷笑,还不等旁边平子察觉到不对劲阻止呢,便听到尤易寒把他跟他的话尽数抖搂了出来。
平子气的咬牙切齿。
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童茧,随后安慰自己就算童茧知道他怎么的也无妨,只要方伯和左慎在他手上就行了。
童茧听了尤易寒的话,终于知道平子是怎么跟尤易寒的了。
平子两人是双胞胎,只不过因为生在皇家,所以注定了只能留一个,而他是弟弟,所以留下的那个是哥哥褚寻,被带走的那个则是弟弟。
为了不让人察觉,弟弟被关在郊外的庄子上,不准外出一步。
又因生母漠不关心,下人们便也苛待他,他过得甚至还不如下人,饥一顿饱一顿的。
到这里,一切都是真实的。
而后面则是平子编造出来的,平子自己代替了哥哥去了矿山受苦,而哥哥则躲了起来,好不容易他从矿山逃出来,进了宫,遇到了尤易寒,安稳的日子没过两日,哥哥却又嫉妒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所以想要替代他。
要不是他察觉不对劲,在挣扎过程中伤了哥哥的脸,自己或许就真的被哥哥杀了然后替代他。
童茧完全懵了。
他以为平子只是把两人角色对换了一下。
没想到平子是把坏的却推到了他身上,而自己则是单纯又无辜。
不得不,平子这一招是真的妙。
这样一来,尤易寒对那个女人的仇完全可以毫无负担的转移到他身上,而平子作为其中最无辜的人,自然是不会受到尤易寒半分怨恨,甚至连以前的纠结都不会出现。
童茧看了眼平子。
平子无论怎么都无所谓,他在意的是,平子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尤易寒深信不疑他是褚寻,而平子是童茧的。
至于方才尤易寒的一系列行为,童茧感到有些失望。
他和平子哪怕长得再像,平子模仿他模仿的再像,但是有些东西是不能模仿出来的,比如平子对尤易寒偶尔流露出来的不自觉的讨好神色,再比如刚才明明察觉到不对劲的头发。
但尤易寒却那么轻易的就被平子带走了话题。
后背的伤似乎又开始痛了。
“你得对。”童茧开口道,“我做了这么可恶的事情的确应该感到羞耻,所以我就先下去了。”
罢,把手腕从尤易寒手中扯出来,看也不看尤易寒退了出去。
尤易寒眯着眼看着童茧离开的背影。
须臾,又低头看了眼方才握住童茧手腕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童茧从他手中抽出手腕的那一瞬间,竟让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想起刚才童茧眼眸一闪而过的失望,他的脸上出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易寒,你在想什么呢?”
尤易寒回过神,看向平子。
平子此时的眼睛还有些未退的红,看起来楚楚动人,惹人心疼,只是头上略粗糙的头发影响了美感。
尤易寒的视线在平子的头发上略微顿了下而后移开。
他往前走了两步,手落在平子的头顶,摸着平子粗糙的头发,想起刚才平子故意岔开的话题,心中犹疑,却不再像刚才那样问出来,只面上不显的柔声道:“没什么,就是想起明日.你就要封后了,待会儿不如与朕去华清池洗个浴,放心,在你封后前,朕一定会忍住的...”
平子一听,整张脸都红了。
他仰头看了眼含着淡淡笑意的尤易寒,抿嘴羞涩的笑了下,随后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
童茧出了房间后没有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出了永安殿,去了牢房。
使了些银子,他顺利的获得了一刻钟的谈话时间。
童茧直接找上了他以往属下中较为熟悉的中年大汉,也就是他当时出宫后回到方伯那边时第一个叫他主子的人。
看到他,大汉一脸恨不得杀了他的表情。
童茧只当做没看见,站在牢房外问大汉:“平子呢?”
话一出口,大汉脸上顿时露出警惕之色:“什么平子?平子不就是你吗?”
童茧眯了眯眼。
大汉的话有点矛盾。
对方见到他是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这明他们认出来他就是他们以前的主子。
可既然认出来了,大汉却又叫他平子。
眸光一闪,童茧继续道:“我是童茧,你们的主子。”
“主子?哈哈哈哈...平子,不,应该叫你褚寻,褚寻,从前是我们瞎了眼,才跟错了人,现在我们有了另一个主子,你就不再是我们的主子了!”
听到这话,童茧肯定了。
大汉能出这些话,代表着平子是把对尤易寒的话也跟这些人了。
只是,为什么呢?
童茧心底升起疑惑。
按理,这些余孽是要被处死的,以尤易寒对这些人的痛恨,不可能还留着这些人,可平子对这些人解释了,就代表着平子还没有放弃这些人。
按理这些人死了,平子的身份才能真正的万无一失。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平子冒着危险算将这些人留下来?
童茧心事重重的离开了牢房。
他来牢房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出平子的破绽,找出一丝机会的,却没想到不但没有找出来,反而又多了一层疑惑。
还有就是,这些人也太容易认主了吧。
就算他之前出卖这些人的行为让这些人失望放弃他这个主子,但也没必要就这么迅速的就认了他人为主吧,还这么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童茧回了自己的住处。
还没坐下来,背后就开始隐隐作痛,他似乎还感觉到了有血渗出来。
被削下来大一块肉,几乎深可见骨,十日哪里好得了。
这十日来,几乎一直在流血。
昨日平子来时看好了些,就迫不及待让他来伺候了,估计是想要他看着他被封后风光无限的样子。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被夺去。
童茧扯了扯嘴角。
真不知平子为何偏偏对他有这么大的仇怨,两人同一时间出声,当时的褚寻也是个婴儿,也不能决定自己弟弟的去留啊。
童茧脱下了外衫和亵衣,摸了摸包裹着的纱布。
放到眼前一看,果然又流血了。
童茧只好拆下纱布,拿起旁边干净的纱布来,开始包扎。
只是他本来伤口一扯就动,他一个人又无法完成,尝试着自己包扎了下,却没成功。
束手无策之际,童茧忽然发现门不知道什么开了,他的背后,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尤易寒。
尤易寒看着他可怕狰狞的伤口处,眼眸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童茧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准备穿衣裳,尤易寒却快一步走到他背后,扯下他拉到一半的衣裳,看着那一处被削掉肉的地方。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尤易寒还有一句话没问。
那就是——
伤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是伤的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