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努力破产的第七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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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世荣发现最近诸事不顺。

    先是网上突然不知哪吹来一阵风, 造谣他们拍的电影夹带私货;紧接着原本推进进度良好的《星外来客》,突然遭遇层层障碍——就连原本谈好的电影院也纷纷变卦,要求增加分账比。

    安世荣一开始还以为是底下的员工得罪了影院负责人, 于是他亲自去了一趟, 结果被晾在会客厅足足两个时。

    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陷害。

    无法通过审核, 跟合作院线又谈不妥,《星外来客》上映的时间只能一天天推迟。

    然而每推迟一天,亏损的钱暂且不提,关键是网上的谣言越发甚嚣尘上。

    十遍没人信, 一百遍将信将疑, 当造谣的人到一千遍时,结合‘泱艺’迟迟未上映的现状, 大部分人都开始质疑了。

    【‘泱艺’到底怎么回事?一次次推迟,把粉丝当猴溜呢?】

    【网上的难道是真的?因为《星外来客》中有不和谐的东西,一直过不了政府那一关, 所以才迟迟没有上映?】

    ……

    祸不单行,原本已经通过了的申报材料也被证监会了回来, IPO遗憾地表示, 以现在的情况, 想上市是难上加难。

    但资金已经投出去了, 不上市就是血本无亏。

    白言蹊开始整日整夜地泡在办公室里, 她竭尽全力想要力挽狂澜, 最终也只能勉强控制住损失。

    此刻的‘泱艺’, 就像是个膨胀的气球,眼看着就要飞向高空, 却被一根刺,“噗”的一下刺穿了。

    公司内开始流传风言风语, 网上的名声也岌岌可危,亏损的金额每天都是天价,甚至有好几个员工想趁着最后捞一笔,故意申请‘圆梦’基金。

    当然,这些都被白言蹊一一识破,直接扭送了公安机关。

    确认彻底无法挽回的那天很平静,白言蹊将所有股东召了回来。

    “抱歉。”白言蹊突然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个躬。

    几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没事没事,做生意有盈利就有亏损,很正常。”

    “生意场上瞬息万变,何况‘泱艺’现在恰好在风口浪尖,遇到风波也很正常。”

    “都怪我……”谢然然哭丧着脸,“我没来之前‘泱艺’的估值明明一直是在往上的……”

    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安慰着白言蹊,归疏更是直截了当,“缺多少?我先补上。”

    白言蹊沉默了很久,眼下的青黛衬得她越发孱弱,“……现在还勉强能支撑。”

    几人松了口气,谢然然更是破涕为笑,“蹊蹊你吓死我了。”

    “‘泱艺’现在的情况要是换个人早就破产了,”倪静淞毕竟学过一段时间管理,叹惋了句,“蹊蹊你能支撑那么久已经不容易了……”

    这局面,哪怕巴菲特来了都无法挽回。

    白言蹊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她的股东们,“现在有投资商愿意接手《星外来客》,如果接受他提出的条件,放弃这个项目,我们还能勉力支撑——甚至顺利上市。”

    《星外来客》是个大项目,并不是‘泱艺’一家公司投资的,还有数个的投资商。

    现在,其中一个的投资商愿意出资金助‘泱艺’度过难关,但显然要求《星外来客》标上他们公司的名字。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一时间,会议室内只听得到钟表的“滴答”声。

    “我不同意!”谢然然率先开口,她气得脸微红,“我仅代表我自己,我宁愿亏到倾家荡产也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倪静淞紧随其后,眼尾泛红,“那是我们每个人的心血呀……不止是我们几个的,也是‘泱艺’全体员工的。”

    “我们不能、也没有资格,擅自将这部电影卖出去。”

    倪静淞的话掷地有声,白言蹊脸上的表情却放松了不少。

    她看向归疏和段俊彦,见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表示了反对,才用轻而又轻的声音道:“我也不同意。”

    安世荣有些头疼地看着现在的场景,出声提醒,“可是老板,我们根本无法通过审核,就算通过了,没有院线愿意投放……”

    然而白言蹊已经坚定了信念,她的眼前重新变得清明,“审核的事交给我。”

    她斩钉截铁,“至于投放的事……去联系一下各地的私人影院,实在不行去联系网上的各大平台,总之——”

    少女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气势逼人,“不计一切代价,上映《星外来客》。”

    这部电影的意义绝不仅是‘泱艺’,而是芒国破梅卡国科幻电影的一个里程碑。她绝不容许一切有可能影响电影品质的情况出现。

    哪怕倾尽全力,哪怕‘泱艺’真的因此破产,她也要不惜一切代价,让这部电影成功面世。

    ——去找沈青前,白言蹊是这样想的。

    然而当站在办公室门口,想到门后的父亲,她又忍不住有些踌躇。

    总觉得一旦走进这扇门,就像是示弱了一般。

    但单论与政府的关系,和在本市的影响力,又确实无人能比得过沈青。

    “在门口种蘑菇呢?”男人低沉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吓得白言蹊一个激灵,“进来!”

    她下意识地听从命令,直到站到办公室里了才开始后悔。

    看上去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或许是因为在工作的原因,脸上还带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越发温文儒雅。

    但白言蹊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表面。

    沈青在她面前就是个独/裁的暴/力分子。他会将才几岁的她丢到雨林里求生,也会在她犯错后让她在烈日中罚站足足一天,直到她体力不支晕倒。

    很难想象一个父亲对她的女儿会像对自己手下的新兵一样冷酷无情。

    当白言蹊的姐妹还在玩布娃娃的时候,她就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在热带抓蛇;当白言蹊的姐妹还在扮家家酒的时候,她就已经天天公司训练场两头跑,既要学着管理,还要强身健体。

    如果没有意外,她应该会像其他从被培养的继承人一样,选金融作为自己的第一专业,辅修一门管理,大学一毕业就直接进公司,一步一步成功接位。

    但白言蹊从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这点从她一个人脱离队伍从雨林中跑了出来,成功找到当地人求助就可见一斑——她第一次叛逆是在少年班选了语言,第二次叛逆是不入公司,坚持读研,第三次叛逆是休学,孤身进娱乐圈。

    事实上,白言蹊的每一次抗争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这次眼看着就要失败了——她要向沈青低头了。

    “爸,”白言蹊鼓足勇气,抬头,“你能……听你一直在关注我的行程?”

    她都了什么呀!白言蹊脚趾都快要抠出别墅来了,她本来想直接求助,嘴却像不听使唤一样,拐了个弯,竟然问出了这种问题。

    都怪妈妈上次乱!害得她也口无遮拦了!

    桌前的男人果然停住了动作,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安静了片刻,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白言蹊还沉浸在尴尬中,听到这声“嗯”,才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父亲——她完全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承认。

    沈青又不话了,白言蹊疑心自己听错了,又认真地看了他好一会。

    她其实很少这样细细观察沈青。

    这样认真一看,白言蹊才发现父亲好像也没有一眼看上去那么年轻了。他眼下同样带着无法掩饰的青黑,眼尾处有了细细的皱纹,脸上的肉也耷拉了稍许,平添了几分老态。

    ——原来霸总也会老。

    白言蹊蓦地心一软。

    她发现一个极为难过的事实——她似乎对任何人都亲切有礼、无微不至,却唯独很少关怀、甚至关注过自己的父亲。

    “……爸,”白言蹊像是卸下了什么,不自在地偏过头,“最近身体怎么样?”

    桌前的男人还在很镇定地批改着文件,像是随便敷衍了一句,“还行。”

    “现在还是每天都训练吗?”

    “嗯。”

    “日常训练可以保留,”白言蹊不赞同地皱眉,“那些高危高难度训练就取消吧。”

    “知道。”

    “爷爷奶奶最近怎么样?”

    “健康。”

    “你和妈妈呢?有坚持每月体检吗?”

    “有。”

    ……

    又冷场了。

    白言蹊越聊越紧张,最后一闭眼,直接将来意摆明,“爸,我想请你帮个忙。”

    沈青批阅文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女儿,难得没有刺她一句,“吧。”

    白言蹊大大地松了口气,努力将那点扭捏压下去,尽量保持镇定,“我在筹备一部电影,你知道吗?”

    她问出来的时候还有点紧张,毕竟像沈青这样的老古董,跟娱乐圈称得上是两条平行线,不知道也正常。

    出乎意料的是,沈青还真的点了点头。

    他不仅点头,还准确地指出了白言蹊的来意,“资金不够了还是审核出了问题?”

    白言蹊用尽全力才将“都有”压了下去,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直地看向父亲,带着祈求,“审核出了问题……爸爸,你帮帮我嘛。”

    作者有话要:

    蹊蹊走后:

    沈青拿起通信电话,“进来收拾一下。”

    助理连忙走进来,沈青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助理低头,只见原本干干净净的文件上全是各种凌乱的线条,他不敢多看,将所有文件一叠抓起来,却漏了一张,飘到地上——

    【女儿好可爱!这是在跟我撒娇吗?好可爱~】

    “咳。”

    助理一个激灵,连忙捡起文件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同事见他兢兢业业地站在碎纸机前,纳闷:“怎么一直在这守着?是什么重要文件吗?”

    助理不肯解释,只是郑重地摇了摇头。

    他绝不允许老板英明神武的形象被破坏!哪怕一点点可能性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