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更新
这一夜, 桑芷薇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梦到自己当初跟秦思昂刚结婚那会儿,两人恩爱无比, 如胶似漆……一会儿又梦到后来, 险些被金秀莲害死的那一天……
整整一夜, 她一直半梦半醒的,一会儿感觉自己还在志愿随军,跟随秦思昂的部队在随军医院里做志愿者;一会儿又感觉自己浑身上血, 抱着果跌跌撞撞地在冰天雪地里呼唤求救……
她紧紧地皱着眉,寒意自四脚百骸涌出,冻得她直颤,嘴里也一直无意识地喃喃着:“思昂!救命!”
而在她漂亮坚毅的眼角, 更是沁出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恍若冰珠,滑落脸庞。
*
客厅。
秦思昂蹑手蹑脚走进来, 抖掉肩上的雪花将外套脱掉挂在门后,又将手在放在客厅中央的煤炉子上烘了烘,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啧,天真冷, 不过终于到家了。”
他抬腕看看表, 发现时间已经是凌两点。
于是他便了个哈欠:“嗯,还好,还有五时可以睡。”
完,他便将烘热的手贴在脸上暖了暖,肌肤上传来的热度,让他颇感熨贴地叹了口气,然后决定还是去倒点热水擦把脸。
结果他刚走过卧室门边, 耳朵里突然就蹿入一一丝细微的动静。
“?”
秦思昂一愣,下意识将耳朵贴近门边,试探着声喊了声:“阿薇?”
听着里面隐约的呜咽声,他的心顿时揪起:“怎么了?”
里面毫无动静。
秦思昂静静守在门外,听着里面呜咽声再起,他再也忍耐不住,直接伸手推门而入——
窗帘不知何时被果蹬出一条大缝,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照进屋内,落在枕边。
桑芷薇眉头紧皱,双手不安地揪着胸前的被子,嘴里仍在一声声无意识喃喃着:“果儿,救命,秦思昂你在哪?”
这是做噩梦了?
秦思昂心头一悸,一个箭步跨过去用刚暖热的手一把将她的手紧紧攥住:“阿薇!我在。”
只这一握,他才猛地发现桑芷薇虽盖着被子,但身子却是冰得吓人,而一直放在外面的双手更是冻得仿佛冰块一样。
秦思昂心里一紧:“阿薇!”
他低声唤。
桑芷薇一惊醒来,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梦境跟现实重叠,一时间竟让她有些分不清哪是现实哪里梦里。
“你……果呢?”
她愣愣地道。
秦思昂“嘘”了一声,轻轻将她的头掰向右侧:“看,在那呢,都过去了,不怕,都过去了!”
看着桑芷薇难得透出的软弱与难过的神态,他很想紧紧抱着她,但却又怕这样会激起她逆反的心理,但强自压着心底那一丝悸动,安静看她。
桑芷薇愣愣回头,看着躺在旁边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女儿,混沌的大脑终于回复清明:“哦,做了一个梦。”
她懊恼于自己如此软弱,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但是刚敲到第二下,手就被人握住了:“抱歉。”
耳边传来秦思昂温柔低沉的声音:“抱歉。”
他一遍一遍重复道,将她冰凉的掌心贴到自己脸上:“对不起。”
温暖的触感自掌心传来,桑芷薇初时还有些不适应,但是很快,她就被他这复读机一般的话方式给勾去了注意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
看她终于忘掉不愉快的梦境,秦思昂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刚准备去洗把脸,就听到有人在哭……”
心情一放松,他便恢复了本性,又开揶揄起对方来。
桑芷薇:“。”
她想把手抽回来,哪知秦思昂却是紧紧握着她不肯放:“我刚从外面回来,好冷,帮我暖下嘛。”
他故意道。
桑芷薇顿时默然,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温差,忍不住嘀咕一句:“谁暖谁还不知道呢。”
“那我不管,反正就暖暖。”
秦思昂敏锐地感觉到她心思的松动,顿时如同咬钩的鱼儿一般,死死咬住不放:“我报了华清军事学院,等通知书到了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们就去复婚,可以吗?”
桑芷薇正要“不”,但是肩膀处突然被某个随手塞进枕头的硬物硌了下,于是原本拒绝的话便在舌尖了个转,沉默下来。
秦思昂一见,顿觉有戏,于是赶紧加大了攻势:“你放心,这次老军长不可能再出尔反尔强行留下我了。”
桑芷薇的思绪还在那只吊坠上面,闻言反应便有些迟钝:“为什么?”
“因为夏大婶啊。”
秦思昂洋洋得意地道:“我上次就发现了,老军长对夏大婶的心思可不纯了,所以上回我能偷跑回家也是因为他去她家给她过生日了。这次我更是确定了,他对她心思的确不一般,要是他敢扣我的通知书,我就去找夏大婶!”
桑芷薇被他一口一个夏大婶的叫得十分别扭,赶紧举起手:“等等,你上回不是夏军长是夏大爷的堂弟么?怎么现在又……”
“对啊。”
秦思昂点头,桑芷薇的手终于在他的揉搓下回暖回来,入手细滑,让他忍不住捏了又捏,“他是夏大爷的堂弟没错,可这并不妨碍他对夏大婶有心思啊。”
“你怎么还一口一个夏大婶的,”
听到这里,桑芷薇终于意识到别扭原因所在了,“她是你的妈妈,你叫一声妈有那么难吗?还有夏大爷,那不是你爸么?”
“呃,”秦思昂顿住,手松了松,复又捞紧:“就,还有点没适应。我们好年后再去正式拜访认亲的。”
“行吧。”
听着这话,桑芷薇又不由自主想起他幼时的遭遇来,她的心顿时微微一紧,语气不由自主松缓下来:“随你,年后你带着孩子们一起过去吧。”
“你也要一起去。”
秦思昂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求婚的机会:“总不能让我孤家寡人自己个去吧,一起嘛。”
着,他还学着果的样子,摇了摇她的手。
桑芷薇:“。”
她默然低头看向秦思昂的手——十指细长,却一点也不显柔弱,相反,那手上因为常年拿枪,虎口以及食指上被磨了厚厚的茧子,手背上还有不少细的伤痕,都是经年累月的对战积累下来的。
她看着他的手,忍不住想:光是手上就有这么伤痕,那身上呢?
想到此,她的心神又有些许恍惚起来,下意识道:“你之前的任务,很凶险吧?”
否则他也不会想着让部队特意送一封离婚文件过来。
秦思昂一顿,本想逞能“没事”。
但是转念一想,话到嘴边突然又变了味道,他可怜巴巴地道:“对啊,特别凶险,我好几次都差点死了!”
着,他转身一把撩开后背的衣物:“你看,上面全是伤!”
桑芷薇:“……”
他掀出来的都是陈年旧伤,她早就知道了,顿时没好气一巴掌推开他:“好好话。”
既然话都到这里了,她便也没藏着,反身将枕头下的吊坠取出来:“这是你的吧?吧,那次又受了什么伤?怎么会把东西都掉了?”
秦思昂一愣,看着眼前那只熟悉的吊坠脸上刚露出一丝喜意,转眼便又听到桑芷薇的盘问,整个人顿时纠结起来。
桑芷薇虚眼瞧着他一副不大想的模样,但右手又无意识摸向腰侧,她心里一动,直接上手,一把掀开他的衣摆:“伤的这里吗?”
她一边问着,一边朝他刚才按过的地方瞧去,入目狰狞的伤疤顿时让她喉间一哽,顿时不出话来——
“你这……”
那道伤仅是她能看到的地方,就足足有接近十厘米长,弯曲狰狞的像是一条巨大的蜈蚣,张牙舞爪的盘旋在他的腰侧,又隐入下腹部……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尽管已经知道他现在早就好了,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嗓子发紧,语音也越发艰涩起来。
原本按照秦思昂的德性,这会儿看她心痛,应该正好借机卖惨求婚。
但是不知为什么,看着她眼底的心痛,秦思昂突然就觉得自己不想再卖惨了。
于是他故作轻松地将衣服掖起,笑道:“就是一点皮外伤,伤口只是看着大罢了,其实好得可快了,都没特意去医院缝合,自己就好了。”
桑芷薇默然,内心一片清明:他这哪是伤轻不去医院,只怕那时候因为任务要紧,所以只能自己草草处理吧?
她是医生,因此轻而易举便能分辨出造成这些伤疤的伤痕有多重,再回想果她在天坑碰到秦思昂的时候他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她咬咬牙,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后怕:“你……幸好你参加高考了。”
憋了半天,她终于还是只憋出这么一句。
幸好他参加高考了,幸好他决定转文职了——
否则,日后他这样的受伤,岂不还是常有的事?
她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秦思昂听出她话语里的未竟之意,脑中灵光一闪,再次道:“阿薇,我转文职了,等年后我们就重新领证好吗?我跟队里的报告都好了,就等着你同意,然后把东西递上去。”
他是因为任务离的婚,因此如果要复婚手续也简单,只需要把材料递上去就行。
虽然表面上看他最近还是一副淡定不管怎样都依她的态度,但其实他早就等不及了。
桑芷薇心绪难言,垂眼盯着手上的吊坠良久,突然才风马牛不相及地了句:“可这个只有一个了。”
秦思昂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提起这吊坠了。
待下一秒反应过来,他整个人顿时狂喜:“阿薇!我的好阿薇,你这是同意了?!”
他忍不住一把抱住桑芷薇,紧紧将人按在怀里:“你终于同意了!哈哈,吊坠我再去做!我重新做!之前只有我们两人的,现在我做一个全家福,有我,有你,还有果儿,跟轩!”
桑芷薇被他紧紧按在怀里,鼻端萦绕着往日熟悉的气息,脑袋也有些微微发晕:“嗯,点声,别吵醒了孩子。”
秦思昂忙不迭点头,压低声音:“嗯嗯,我之前以为吊坠丢了找不到了,没想到却被你捡到了。”
见他误会,桑芷薇也没解释,只是推他:“快去睡觉吧,跑了一天了。”
只是这会儿,秦思昂哪里睡得着?
只见黑暗中,他一双眼如同盯上猎物的猎人般,熠熠闪着光,死死攫住桑芷薇:“阿薇。”
他喉头滚动着,忍不住低低叫了声。
桑芷薇被他这样火热的目光看得有些退缩,藏在被子里的脚趾忍不住勾了勾:“嗯。”
她轻声应。
其实她早就原谅他了,从他回来那一刻,她就原谅他了。
只是她确实也是被吓怕了,因此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脸以对。
可是再怎么坚强的意志,又如何能浇灭心中似火的热情?
今夜她先是被秦思昂毅然参加高考的举动震动,后又被那枚吊坠唤起回忆,情绪本就波动巨大,此时再被他一双火热的目光一盯,整个人难免便有些情难自禁。
秦思昂咽了咽发干的喉咙,黑暗寂静的空间,这一声显得尤其明显,又尤其的——撩人。
正当她微微失神地盯着他滑动的喉结时,秦思昂已经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重重地叹了一声,然后凑了上去,攫住了那一瓣朝思暮想的温柔。
桑芷薇心头微微一悸,肌肤甫一相接的霎那,二人俱是微微一叹,然后便紧紧纠缠在一起……
窗外。
月儿正圆,树上的积雪扑簌簌落下来,掩住了那一室惹人遐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