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更】

A+A-

    嫌弃归嫌弃, 可真要计较起来,陆清珏救了白予一遭, 她不但没感谢他,还把他骂了一顿,于情于理都不占好。

    白予不想亏欠他什么,也不想去用他将来会做出的事情去贷款怪罪他。

    尽人事听天命。所谓最好不相欠,该给他道声谢才对。

    可是该用什么理由去找他呢?

    假装偶遇好了。

    如此想着,白予去饭堂蹲点,一直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也没蹲到陆清珏。

    她拿着本书假意从陆清珏的住处门前路过,还讲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 但等了半天, 也没有人出声问她故事的下文是什么。

    她吹着口哨去到陆清珏平时修炼的地方,故意将歌唱成噪音,直到她嗓子都快喊哑,他都没跳出来蹙着眉头她唱得真难听。

    “龙傲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果然, 这是孽缘, 孽缘。

    白予发着牢骚道回府, 到了屋子前头又不想进去, 索性找了颗树抱着双腿发呆。

    怪事,她这么皮脸一个人, 怎么还会觉得这事儿多少有点羞耻难堪呢?

    她经历过那么多社死现场都不尴尬, 怎么这次单纯道个谢还要费尽心思找合理借口了。

    “在找谁啊?”头顶茂密的树叶子里传来个声音, 她抬头看去, 少年惬意地坐在树杈上, 顿时又羞又恼, “狗丢了,找狗。”

    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在这里躺了许久。

    他明明看到自己去找他了,偏就是不出声,让她白跑几趟。

    “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养过狗。”

    “是啊,我也不知道。”她白他一眼,“还是只疯狗呢,你看见没?看到可得跟我一声啊,凶的狠,老乱咬人。”

    陆清珏明知道她在指桑骂槐,却也不气,“好。”

    两人一同陷入沉默,仿佛时间静止了,只有雪依旧飘着。

    雪花擦过他的发丝,落在她的眼睫。

    将他皮肤上并不高的体温带到她的掌心里,化成一滩水。

    过了好一会儿,陆清珏靠着树干,“你害怕我吗?”

    不等她话,他自言自语地回答:“对,该怕才是,我这种人理应被害怕。”

    “之前是怕的,但是现在不怕。”白予如实交代,她有什么怕的!届时她那中二爹与她相认,神仙娘助她一臂之力,马上就是他该怕她!

    “告诉你个秘密,不许告诉别人哦。”她悄悄压低声音,好似生怕被旁人听了去,“我也不是一般人。”

    陆清珏哂笑出声,白予听出了嘲讽的意思,挺胸抬头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没在编谎话,“哼,你别不信,我的身世可复杂了,出来吓死你。”

    “那你还是不要了,我信的。”她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陆清珏记得那天的情形,他平生第一次没资格与人谈条件,因为输的人只能被动接受。

    他输得不是莫忘,而是白予。

    所以陆清珏答应了莫忘的条件,才带走白予。他当然知道可以阳奉阴违,可莫忘倘若他想白予活着,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莫忘还,他最懂陆清珏是什么人,是冷血狡诈,是无情无义,是一个合格的魔头。

    陆清珏只能妥协,因为他有弱点。他当然懂只要一个人有弱点便容易被利用。

    但他没办法,他不知道莫忘的弱点,也许是有的,他没发现,可连他都发现不了的事情,某种意义上与没有也没区别。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他始终都输一筹。

    不过有一句,陆清珏觉得莫忘错了。

    他有情,可能他从前是冷血的,但现在他被焐热了一丁点。

    大概是被神激起的反抗心理,所以才会关注她。他这么想,这是他暂时得出的答案。

    至于暂时性能维持多久,他也不清楚。

    “我跟你正事,你怎么能走神呢?一点都不尊重人。”白予摇着树怒嗔,叶子都被她摇下来几片。

    陆清珏跟着叶子一起点地,“若我有天做出很过分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

    他用的是能,不是会,比起询问,更像是个请求,请求她原谅他,又或许是奢望。

    “当然......不会!”差点白予就动摇了。

    有时候面对着陆清珏,你很难不顺着他的意思。

    “也对。”在他的意料之中,除去有些失落。

    天色又晚了,月亮偷偷爬上正空,陆清珏到了离开的时间。

    夜路他走得太多,他的眼睛早已习惯黑暗的颜色。

    那些明亮的东西均不属于他,从来都是。

    “喂。”白予叫住他。

    他回头,当月光照过来洒在她身上时,她冲他招招手,让他走向她。

    她谢谢。

    这是陆清珏第一次沐浴在月光之下,他听不见,他只想触碰她。

    “谢谢。”谢你借给我月光。

    他的声音很轻,与夜晚一样静谧,最终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

    “巧的刀该放袖子里,这样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哦。”白予甚是不服地听着陆清珏指导自己练习如何耍刀。

    为什么师父要让他教!阿西吧。

    “啧,专心点。”一涉及到修炼,陆清珏就严肃得要死。绷着一张死人脸,语气都不带转弯的。

    为了纠正白予不怎么正确的姿势,他很使劲地抓住她手腕拧了一下,拧完还没松手,将她的手腕抬到自己心脏的斜前方,“记住这个距离角度,用力刺下去,很少有人能躲得开。”

    “嘶。”白予被他攥得手腕都红了一圈,挣开他,“很少人里面包括你吗?不包括你个锤子。”

    “谁知道呢。”陆清珏用手指转着她的蝴//蝶//刀,“武器都能被人夺,你还练什么?干脆回去继续当废物算了。”

    白予手一叉,懒得跟他争:“啊对对对对,毕竟我不似某些人,剑耍得好刀也耍得好,天资生来就比别人高一截。”

    陆清珏抬起眼皮瞧她一瞥,随手把刀丢回给她,“是啊,我也不似某些人,贪吃就算了还贪睡,只觉得自己输在起跑线,不想想怎么才能将落下的东西追回来。”

    瞳孔地震。

    她没听错吧?刚才他在阴、阳、怪、气?

    他居然会阴阳怪气?乖乖,他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但随即陆清珏又恢复成那张司马脸了:“要练赶紧练,你已经耽搁了我一个时辰。”

    很喜欢一句歌词: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忽远又忽近。

    他是怎么做到下一秒就能失忆的?

    已知鱼的记忆有七秒,如果鱼是个统计单位,那么陆清珏相当等于七分之一只鱼。

    撒上面包糠煎至两面金黄,隔壁孩都馋死了,家长连夜搂着尸体报的案。

    是的,白予的思维就是如此跳跃。

    现在脑子里的剧情已经走到家长给警察叔叔画美人鱼了。

    诚然陆清珏知道她神经大条,一个大活人被忽视到这个份上还是多少会愠怒的,“你到底练不练?”

    “你凶什么凶?”

    白予自己都没察觉到,陆清珏何时在她的认知中变成了不可以跟她大声话的人,只莫名觉得委屈极了。

    她最近为了预防他,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整天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居然她贪吃又贪睡?输在起跑线?

    他不能,至少不应该跟她提高分贝话。

    再者,落下的东西是她补就能补的吗?那玩意是她氪金怪调个数据就能追上的吗?

    别吃奶的劲儿,她最近把游戏那肝帝劲儿都拿出来了,还不是在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着。

    MD,越想越委屈。

    白予一甩手,“不练,要练也不该是你教我,我要让师父教。”

    愠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陆清珏揉揉太阳穴,不再严肃:“是师父让我教你的。”

    他越软,白予就越蹬鼻子上脸:“师父不教我那我就不学了,我就摆,我摆就完事了,怎么着,第一次见废物呗?我今个给你长长见识啊。”

    骂自己骂得这么理直气壮的陆清珏还是头一次见。

    他气得想笑,可却怕一笑,她又要他在嘲笑她。

    “你想笑就笑吧,别憋死你。”在白予眼里,这么拙劣的演技很明显不是陆清珏的水平,所以即便他没笑,她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就是在嘲讽她。

    笑吧笑吧,笑死你,改明就把你从高岭拔下来,看你到时候笑不笑得出来。

    白予扭头便走,陆清珏拽住她甩飞的衣袖,“我没凶你。”

    成年人都懂,不要跟在气头上的女人顶嘴,上到你姥下到你人类幼崽的表妹。

    前者会使用絮叨你一天的物理攻击,后者会嗷嗷哭喊叫破房顶的魔法攻击。

    可陆清珏不但未成年,还没吃过爱情的苦。没有前者更没有后者,是个全方位的铁孤儿,在门派里多一句话都闲浪费口水的那种。

    所以他不懂,什么叫做无视护甲的真伤上限正无穷。

    “你刚才的分贝提高了0.1度,还你没凶?你这人不讲理就算了,都这时候了还在编谎。是,你是跟我过你满口谎言,可你也不能随时随地都骗人吧?明明凶了非自己没凶,这是什么不能承认的事吗?有必要吗?你是把人都当傻子吗?

    “对,就你精,就你聪明,这世上除了你再揪不出第二个聪明人。搁肚子里的时候你赛跑就能跑得过别人,多么高大上的成就啊。你厉害你清高你了不起,就你跑得快,别人都是碳基生物。

    “我练,我练个锤子我练,我练再厉害有什么用,不是照样不过你吗?你不用偷着乐,你就正大光明笑话我我都没脾气,毕竟我不会去嫉妒为什么爱因斯坦比我聪明。”

    但凡白予早生几百年认识阿基米德,他的杠杆原理也许可以早研究出来两年。

    就硬杠,顺便在杠上开了个花翻三番,把这几天从陆清珏身上受的委屈都杠回来了。

    骂完就是一个神清气爽。

    她一甩袖子,“哼”了一声,走了。

    哭笑不得的陆清珏在原地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去追。

    作者有话:

    追着干嘛,愣啊!

    塞林格的“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他完啦,他坠入爱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