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更】
白予走得快, 迎面与一人撞个满怀。
那人被撞倒在地,她自己也被撞得眼冒金星。
“嘶, 真烦,衣服都脏了。”那人发着牢骚,十分嫌弃地拍了拍衣服上被白予碰脏的地方,盯着她的弟子袍,毫不客气地:“你们剑寒派都是些不修边幅、冒冒失失的?”
白予揉揉屁股观察起他。
是个生面孔,应当是其他门派来参加比试的。
“道歉。”不知是对剑寒派有见解还是见风使舵觉得白予瞧着就灰头土脸的是个外门弟子,他似乎不知道客气二字该怎么写。
“我凭什么跟你道歉?”若他态度好点, 白予没准就真跟他赔个礼算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我也被你撞了, 凭什么只我道歉?”
“呵,早就听闻剑寒派弟子傲慢得在修真界独一份,如今一见果真如此,总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哪有修真人士的高风亮节。”
怎么一个撞人的事还能给她上升到门派高度?这就是传中的道德绑架吗?开始往道德至高点上站了呗?
为避免给师父添乱, 白予压着火气客套:“什么门派不门派的, 咱俩的事是咱俩的事, 你别跟我扯别的, 你就我撞你的同时你是不是也撞到我了,我跟你道歉你是不是也该跟我道歉。”
“何来道理, 何来公正!苍天在上, 我们不乏路途遥远来你们剑寒派参加比试, 你们做主人的就如此对待我们?真该让修真界的弟子们都看看你们这副嘴脸!”
呵呵, 是个脑瘫, 不通。
白予懒得跟他继续浪费口舌, 毕竟不指望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绕过那人走,偏那人不依不饶,拽住她非要论出个一二三来,实在听得她脑仁疼。
不等她再辩驳,面前的人便飞出去了...飞出去了...出去了,撞到一棵树才停下。
“咳咳咳,咳咳。”那人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咳嗽,“好,好啊,你们剑寒派还仗势欺人!”
“对,就是仗势欺人。”陆清珏将剑插//进他耳旁的树干里,几根发丝被剑割断,“跟她道歉。”
“你......你们,居然对同僚拔剑!”他的手指哆哆嗦嗦游离在陆清珏和白予身上,“我要记住你们的名字回去告诉我的门派!今日你们能对我出手,明日便能对整个修真界出手!”
“陆清珏。”他宛若没听见,只重复着自己的话,“道歉。”
“哼,没想到人人口中称赞的陆仙友竟也同流合污了!”
白予的确是长见识,她先前只听过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喜欢咄咄逼人,从没亲眼见过。
的确开了眼了。
他这种观念一朝一夕是形不成的,他能长成这样……难道这本书的整个修真界划开仁义道德的遮羞布,里面都是吃人二字?
正想着,那人不情不愿冲着白予:“对不起。但我今日跟你道歉绝不是我向邪恶妥协,而是我让自己长个记性,为记住以后我更要挺直腰杆面对邪恶。不止是我,整个修真界,都会记住你们!”
白予:“。”
挺无语的。
承认自己怕事很难吗?这都要搞上升?
看着他斗志昂扬的背影,白予不禁发出疑问:“这是哪个无名卒?”
“剑心派的大弟子,柳月风。”
“......?”不是吧阿sir,这名字听起来也不像炮灰啊。
跟陆清珏待得久了系统都不好使了,这么重要的人物都不给她显示个标签提醒?
白予抱着侥幸:“那他跟你哪个厉害?”
“与我齐名。”陆清珏看她一眼,见她露出足以让他满意的表情才收起玩心,补上一句:“不过没我厉害。”
“你话能别大喘气吗?”白予拍拍胸脯,放下一半心,“那他到时找你麻烦怎么办?”
“不怎么办。”杀了就是。
他没在她面前直,但这次并非想等她发现去看她的反应,是陆清珏不敢赌了。
白予这次没感受到他的杀意,也不是他没起杀念,而是他又变强了,强到能把脑子里残忍无比的死状藏得无懈可击,还能在她面前装作正常人一般谈笑风生。
他骗的了她,可骗不了自己。
莫忘的话不断循环在他耳边:没人比你更像魔头,你天生就该是世间的大恶。
*
“清珏,清珏?”
清心真人把陆清珏叫回神,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才想起这会儿是各大门派的交流会,简而言之就是把各个门派最得意的弟子都凑到一起个照面。
他的记性最近越来越不好了,经常会陷进一堆破碎的画面里。与之一起退化的还有人性,他独处时会狂躁不已,身上的伤口渐渐变多,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闻到血腥味才能清醒。
就像是沉睡了许久的东西在体内苏醒了,一股力量终于战胜了另一股力量,防止杀戮机器启动的安全栓变得松动。
没人会喜欢被支配的感觉,更何况是陆清珏。
可完全控制这股力量绝对算不上简单,至少他认为最快也要再等十天半个月才能做到。
柳月风从人群里站出来轻嗤:“想必陆仙友是看不上我们这些靠修炼取得成就的俗人,压根没算正眼瞧。”
另一个门派的大弟子兴许听过陆清珏的名号,将他视为偶像,站出来反驳:“柳仙友得什么话?我们远道而来可不是为了来剑寒派呈口舌之快。”
哪知话音没落,倒叫陆清珏了脸:“是,我的确没算正眼瞧你。不知是哪个没见识的,将你的名字与我放在一起,难道你听久了还以为真能与我相提并论么?自欺欺人罢了。”
不消初一至初三三位真人没见过陆清珏这样,连清心真人都不免蹙起眉头断:“清珏,住嘴。”
柳月风的师父也没闲着,递给柳月风一个眼神,柳月风更加得寸进尺:“诸位仙友可听见了?我们不辞辛苦来剑寒派比试,为得是不断进步,知晓自己与大门派弟子们的差距在哪,将来为修真界做出一份贡献。
“可剑寒派拿我们当什么?怕是只拿我们当作巩固人家门派地位的垫脚石,让我们认清楚自己与人家的差距!俗话上梁不正下梁歪,陆仙友之所以能如此目中无人,正是因为剑寒派就是这样看我们的!”
“我是我,门派是门派。”陆清珏的辩解被淹没在柳月风的义愤填膺里,“好一个你是你,门派是门派。你陆清珏是剑寒派大弟子,天下第一剑,更是剑寒派的顶梁柱,你参加比试用的是不是剑寒派的名头?你的师父清心真人是不是剑寒派的掌门?既然是,你要如何做到你是你,门派是门派?”
柳月风是他的名字,长篇大论是他的爱好。
若放在平时,陆清珏顶多把他当作是一只嘈杂的蚂蚁。
但放在现下,看见他便想起前几日他刚以这副嘴脸看不起白予。什么时候她需要让外人来教训了?真叫人不爽。
柳月风今日摆明是仗着陆清珏不能在殿上冲他挥剑,还有自家师父替他撑腰,越发大胆,直接上演一出贷款指责:“就算你陆清珏今日与剑寒派割席断交,撇清关系来证明你是你,门派是门派,你这种能反咬自己门派一口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届时不止剑寒派,整个修真界都容不下你!
“什么人能被修真界容不下?魔!你与千夫所指的魔无差!看看你这副长相,倒怨不得你自诩天资聪慧看不起人了,毕竟若没有这身天资,怕是人人看见那张脸都觉得你是魔的种!”
一时间,陆清珏的耳旁不止有柳月风的声音。
“他好恶心,别跟他玩。”
“你看他的眼睛,真可怕,不要跟他话。”
“我遇见的妖魔鬼怪跟他长得差不多,他不会也是妖怪吧?”
“清珏,不可。”
“清珏,不能欺负同门。”
“清珏,你要把真正的自己藏起来。”
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为什么他不可,是他们先招惹他的。
为什么他要把自己藏起来,而不是他们管好他们自己。
为什么他得接受别人的好意,不接受就是他的不对,明明他们比自己年纪大,却要叫他懂事。
他们待他不公。
师父待他不公。
这个世界,都待他不公。
可他该找谁讲理呢?举剑问天吗?
天只用无穷无尽的大雪回应他,从不给他一丝温度。
陆清珏的剑出鞘的那一刻,清心真人用指风将他的剑从手上落。
他什么都没,弯下腰把剑捡起,收回鞘里。
这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紧接着,他朝向清心真人屈膝而跪,“徒儿知错,愿受罚。只是师父,我不想等了,我知道我等不到,我从未等到过什么。”
他向清心真人重重磕了三个头,每一下都响彻整个殿内,每一下脊梁都挺得笔直。
起来时,血顺着他额头往下淌,“我谢师父养育之恩,望师父也认清本心。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慇懃?”
这一场闹剧以不欢而散收场,柳月风与他师父对视一眼,他的师父若有所思,攥紧手中的铃铛。
作者有话:
提要出自《赠白马王彪·并序》:何必一定要同榻而眠,然后再一起互相来献殷勤呢?
注:本文用法就字面意思,与原诗用意不大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