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25章 精心安排
半个时辰前。
御九乘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因为这段时日睡眠一直不好,所以有些困顿。
眯着眼靠着车厢壁,想趁机个盹,刚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马夫喊了一声,听声音似乎有些焦灼慌张。
她直起身子,掀开车帘问:“怎么了?”
马夫顾不得回头看她,大叫一声:“公主,不好了,这马失控了!”
伴随着马夫的大叫声,原本老老实实拉车的马突然像疯了一样,朝前横冲直撞,车厢狠狠一震,御九脚下不稳,摔倒在了车厢里。
还没爬起来,车厢又是剧烈一颠,她只能扶着座椅,勉强蹲起身,一点点向外挪腾,半个身子在车厢里,半个身子探出去,算把车厢跟处于发狂状态中的马匹分开。
该死!这马车怎么栓的这么牢固,怎么扯都扯不开上面的环扣!
马匹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有些行人险些被马车撞倒,她急得满头大汗,可处于摇晃状态中的马车上,她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
没办法,她只好心翼翼挪到车辕上,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背上。
她尝试着控制马匹,可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济于事。
这匹马一直给假扮成百里倾怀的重冥拉车,训练有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发狂,到底怎么回事?看马的样子,不像是受到了惊吓。
虽然她对自己的骑术很有信心,但面对一匹发狂的马,她也没了主意,只能紧紧拽着缰绳,以免从马背上颠下来。
眼看前面就是闹市区,这要是闯进去,怕是要死不少人。
她咬咬牙,一手按着马鞍,一手紧拽缰绳,探出半个身子,想找个时机,把马拴在某个地方,先阻止它伤人,在想其他办法。
可马速实在太快,加上颠得厉害,她好几次都失败了。
离闹市已经不足百米了,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没等她做出反应,发狂中的马匹突然换了方向,朝着另一边的民房冲了过去,顺便狠狠一甩,御九重重撞在了墙壁上,眼前顿时冒起了金星。
可她仍是没有松手,想重新爬上马背,可谁料,裙摆夹在了马车和马匹相连的铁扣上。
靠!老天也太坑了,难得认真扮一次,结果出了这种事,早知道,还不如穿一身简单方便的短褂裤装。
裙子夹的太紧,怎么拽都拽不出来,她哀呼一声,这下完了!
就在马匹即将冲进民居的前一刻,横空里突然闪出一道黑色人影。
砰地一声,马匹被生生钉在了原地,御九也掌心一松,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马匹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受到了惊吓的人们才回过神,定睛一看,竟见那黑衣男子,单手顶着马头,狂躁中的马匹在这股力量的牵制下,一动也动不了,而那男子,看其姿态似乎很是轻松,拦下一匹惊马,对他来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此事惊动了京都府衙门,衙役赶到现场后,看到眼前一幕,顿时就被惊呆了。
看着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眼珠子都快给瞪出来了。
也不知是因他以凭一人之力就拦下了惊马而震撼,还是因他长得太好看而震撼,虽然男人只露出了半抹形状优美的下巴。
重冥斜睨了几人一眼,冷声道:“傻站那做什么?还不赶紧来帮忙。”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拉着马匹的缰绳,试图让狂躁中的马冷静下来。
可明明重冥一人就能牵制住的马,四五个人都拿它没辙,又是蹦,又是跳,又是甩蹄子,搞得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重冥走到御九身旁,看了眼她被夹住的裙摆,抬手一挥,便将裙摆和铁扣连接的地方给削断。
御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下可好,本来像水雾一样的裙摆,现在跟狗啃的一样,倒是蛮另类的。
“你的腿受伤了。”带着焦灼的声音,而耳边低低响起。
她低头一看,果然,腿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割了一道五六寸长的血口,正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
重冥二话不,直接上前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她唬了一跳,低喝道:“你干嘛?”
“你受伤了,我抱你进宫。”
抱她进宫?开什么玩笑,她拒绝:“不行,叫人看到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不由分,他直接抱着她,朝皇宫方向大步而去。
两人现在所在之地,和宫门就隔着一条街道,于是,他抱着御九招摇过市的场面,就这么被人一清二楚地看到了。
百信们难以置信,那个被黑袍男子抱着的,真是九公主吗?
那男人也长得太好看了吧,就算只露出一个下巴,也足够令人浮想联翩了。
有人认出,黑袍男子就是赤凉的摄政王,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哄然,怪不得他看上去那么高贵优雅,风华无双,就算戴着面具,也足够当得起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只是,他为什么会抱着九公主?
御九那种呆笨怯懦的女子,哪配得到摄政王的关心爱护?姑娘们又是嫉妒又是不甘,但也只能躲在远远的地方,这般想想罢了。
到了皇宫,他并没有带她去宴席上,而是先去了太医院,将伤口处理好,上了药,这才再次抱起她,朝着舞清台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宫女太监们全都看傻眼了,摄政王竟然抱着九公主?
天呐,夭寿啦!
“你放我下来。”御九戳了戳他的肩膀。
他不为所动:“等到了地方,我就放你下来。”
“别闹,你没发现宫人都在看我们吗?”
他还是不以为意:“那又如何?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
她急了:“你想让我被全世界的女人嫉妒死不成?”
他含笑瞥她一眼:“那你呢?这么多人看我,你嫉妒不?”
“才不嫉妒。”她又戳了他一下:“快放我下来,马上就要到舞清台了。”
他不但不放,还加大了力气,让她动弹不得,“你的腿伤到了骨头,虽然不是很重,但还是心点,别走路了。”
“没事,伤而已,这么点路程,我还是能行的。”
他口吻忽而严肃起来:“什么叫伤?这还叫伤?你所谓的重伤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性命不保,你才认为足够严重?”
怎么了?这是生气了?本来就不是多重的伤,没必要这么严肃。
她趁人不注意,摸了摸他的脸颊,给他顺毛:“真的没事,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清楚。”
“阿九。”他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着实让我不放心,真是怀疑,你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以前活得好着呢。”
“你知道不?若是我晚来一刻,你这会儿,也许就是尸体一具了。”
“没那么玄乎。”她觉得他在吓唬自己。
可他的口吻很认真,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怎么不玄乎?那匹马可不是无缘无故受惊,而是被人动了手脚。”
她眼神一凝:“怪不得呢,我这么老实听话的马,怎么发疯就发疯?”
“不管是谁动的手脚,若是让我查出来,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股寒意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好似携着碎冰的淬血刀刃,她抖了一下,安抚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你赶紧放我下来,我不想让人误会。”
他身上的寒意略有收敛,但还是有些沉冷:“我就是要人误会。”
瞧这幼稚的。
“我你没毛病吧?”她想抬手去摸他脑门,却碍于此刻的姿势,不太方便。
“谁让你今天扮的这么好看,我吃醋了。”
她差点喷血:“不是你的,美貌是女人唯一的武器吗?”
“我是这么过。”好在,他没有否认,但他却紧跟着补充一句:“但这个武器,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她撇撇嘴,永远藏起来,不拿出示人的武器,就不叫武器,只能算是收藏品。
只有淬了血,开了刃,才能称之为真正的武器
不过显然,她还没有把这种武器的效用,真正发挥出来。
看他的样子,是不算放自己下来了,索性任由他抱着,一路来到了舞清台。
这下好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可以算得上是万众瞩目了。
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她今天的装扮有多惊艳,而是因为,自己是被赤凉摄政王抱着入场的!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无数携着愤恨的视线,如熊熊火焰一般,烧得她脊背发烫。
御芷婕呆呆看着两人,一时间不上什么感觉,有不甘,有失落,有羡慕,也有嫉妒,她好想冲向前,将御九从自己心上人的怀中拽出来,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胆量。
如果此刻摄政王怀里抱着的人是自己,那该有多好,只怕,她会幸福地昏厥过去。
将御九抱到她的席位上,重冥这才松手,“心点,伤口不能沾水。”直起身的时候,他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叮嘱道。
她一脸不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狠心。”嘴角略微牵起一个弧度,笑了笑,但转瞬即逝,无人看到他那惊鸿一瞥的笑容。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他原本不用来的这么早,但为了御九,便早到了半个时辰。
太子今日也穿得极为隆重,掐金滚边的赭黄蟒袍,袍子上四爪飞龙栩栩如生,头戴金冠,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脚蹬黄缎青底朝靴,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还真有几分身在高位之人的尊贵优雅,玉树临风。
不过扮得再体面也没用,始终掩盖住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质。
再端正的五官,只要他一露出笑容,必定显得猥琐至极,御九冷笑一声,别开眼去。
太子谄笑着,走到重冥身旁:“摄政王,宴席还在准备,不如趁这个时间,由本宫带你四处转转?”
重冥不置可否的颔了颔首,正愁找什么借口,在皇宫里溜达呢。
太子一喜,都这位摄政王心气高傲,天下间很少有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刚才提出建议的时候,他真担心对方不给面子。
“摄政王,这边请。”太子往一旁让了让,做出个请的手势。
重冥也不客气,直接负手走了过去。
太子在人群中找到御芷婕,狠狠瞪她一眼,以口型示意:还不去准备!
御芷婕这才如梦初醒,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鬓发,然后提着裙子,从舞清台的侧面离开了。
御九见状,扯了扯唇角。
看来御芷婕已经沦为了太子手中的棋子,就是不知,他和皇后决定帮助御芷婕,所图之物究竟是什么?
太子殷勤无比地给重冥介绍皇宫中每一个建筑的由来和含义,尽职尽责地充当一个好导游,但重冥却有些心不在焉。
当年先祖在建造舞清台的时候,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用来举办庆典,而是演练士兵,只可惜,百年过去,后人们不再遵循祖先的意愿,将武清台改成了舞清台,让原本最好的一处军事用地,成为了吃喝玩乐的场所。
一旦两国交战,这块场地,肯定会被重新拿来作为练兵之所,而且,这里还可以囤积下足够的粮食。
这也是百年前,其他两国没有攻下纪邺的原因,
只要京城没有沦陷,就还有反击的余地。
正思忖着,忽然听身旁的太子咦了一声:“前面那个姑娘,看背影有些眼熟。”
他顺着太子的目光朝前看去,只见一名身着云霏妆花缎织海棠锦衣的姑娘,正甩着手中的广陵在翩翩起舞。
月色正好,清霜般的月辉洒落在女子的身上,仿佛为其镀了一层迷蒙的仙气,遥遥看去,就似偷跑出月宫,下凡来的嫦娥。
女子舞姿优美,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醉人的诱惑。
大概是月色太明亮了,从两人所站的角度,几乎可以透过月光,看到女子婀娜纤瘦的身段,以及修长的美腿。
太子心翼翼看了眼身畔之人,对方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从那一双冷玉般的眼眸来看,似乎并没有任何惊艳之情表露。
也难怪,这人自己就足够惊艳了,普通的女子,怕是引不起他的兴趣。
他有些懊恼,十二的舞姿虽然优美动人,但实在太普通了,想必在赤凉,比十二优秀的舞娘,对方不知见了多少,自然不会心动。
想到九是被这位摄政王抱着入席的,难道,他感兴趣的人,是九?
虽然这个真相,让他很是烦闷,但他不得不承认,比起十二来,九的一举一动,的确更有意思,更能令人对其生出好奇之心,自己若是这位摄政王,怕是也会做出和他同样的选择。
这就难办了,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只怕很难再有转圜余地了。
几日前,他就交代过十二,一定要一鸣惊人,结果,她竟跳了这么一个不入眼的舞,浪费了自己的一番精心安排。
他板起了脸,对着正在翩翩起舞的御芷婕喝了一声:“前面的人是谁,见了本宫和摄政王,为何不跪?”
御芷婕早就知道两人来了,却假装不知道,卖力地跳着自己并不熟悉的舞蹈。
太子这一声,倒真把她吓了一跳,慌忙回身,想要行礼,但因为跳舞的动作过大,没有站稳,整个人朝前重重跌去。
那位摄政王就在她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三丈的距离,她知道他武功高强,即便三丈之远,也可以轻松赶过来扶住自己。
但她还是狠狠地跌在了地上,手臂也被摔破,痛得眼泪在眼眶里转。
重冥上前几步,在她面前站定。
她浑身一颤,难道,他真的会伸手搀扶自己吗?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庸俗。”了两个字,他便抬步越过她,朝前走去,头也不曾回一下。
太子愣了愣,刚才他也以为,这位摄政王会怜香惜玉,将十二从地上扶起,好声安抚,没曾想,竟然会这般绝情。
御芷婕心痛如绞,自己的心上人竟然她庸俗!哪怕……哪怕他只是抚慰两句,她也会非常开心,可他竟然这般不待见自己。
他既然能抱着受伤的御九入席,那便代表,他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可是,在她刚才抬起头的刹那,分明看到的,是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眸。
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终究还是没忍住,任泪水滑落。
太子也很生气,对着她骂了句:“丢人。”便追重冥去了,竟也没有伸手,扶她起身。
重冥逛了一阵,觉得无趣,正好这时宴席也开始了,便回到了宴上。
皇帝得知他等了半个时辰,慌得连连赔罪,重冥懒得跟他计较,反正自己早到半个时辰,也不是为了他,就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为表示尊重,重冥的席位,和皇帝一般,同样位于上首位置,两人几乎并肩而坐,没有高低之分。
皇帝的左下首,坐着皇后,右下首,则坐着杨贵妃。
曾经,这两个位置,一个属于薛贵妃,一个属于御芷然。
看到这番场景,众人无不唏嘘,真是世事难料,变化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