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如死灰，拖着沉重的步伐。

    等楚钰带着满出现在楚家祠堂的时候，楚颜已经等候在门口，看到楚钰忍不住皱紧眉头，低声道：“你你，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结果……偏偏好的不学，去学你那死去的娘。”

    楚钰虽是落霞山庄庄主，因为身份和身子的原因，还是从未接过这样大型的订单，更何况是为官府锻造，这样机会一举便可扬名立万，可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更要慎之又慎，庄内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更何况还是镇北侯亲自点名的，大家多少都是想看他笑话的。

    楚钰脸色铁青，抿着嘴，没什么，跟在楚颜的后面，进了楚家祠堂。

    楚长笙就坐在大厅的主位置上，对于他人眼中的不自重看起来不是特别在意，还在惬意的煮着茶。

    看到二人进来楚长笙放下茶杯，楚颜没有走，楚长笙就端着脸，看起来很是严肃的样子，让楚颜先退下。

    他看了下楚钰，轻叹了口气，心里则是忍不住咒骂：“狗日的白灼华，了给他三年时间，结果三年时间老子就嗝屁了，了这一世一定要让我遇到白玉华，你他妈让我带了几代的娃，老子上辈子好歹是个少将，结果让老子投胎做了个铁的就算了还是个男保姆，尼玛一代等过一代，这一等就是百年，真他妈有够不靠谱！也是见鬼了，我会去相信他。”

    他是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为了救手下中枪不治身亡的，死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再次见过白玉华，白灼华了只要帮他三年，这期间如果许家人找他茬，他就要为他铺路，做到了，那个人他会亲自送到他面前……

    他相信了，三年来没少为他铺路，结果人都没见一面直接嗝屁了，不遗憾是假的，许长笙心高气傲身在豪门世家，又聪慧异常，胆子还大，眼光高，活到三十岁没什么人能入他的眼，却在看到白玉华的第一眼深深地喜欢上他，那一刻他觉得这世上是真有一见钟情的，可那人神秘之极，他甚至都来不及想对策追求他，那人就不见了。

    他用尽关系，却怎么都找不到。当白灼华出现在他家，拿起照片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是开心的，激动地无以言语，他想，这一次只要他出现，哪怕用强的，也要把在绑在自己的身边，先婚后爱，强迫他，追求他，用身份压制他，如果他不同意，他就用大把大把的爱砸他，白灼华不就是这样的，他家鱼儿不也一样的喜欢，喜欢得他辛辛苦苦带了他十年，胳膊肘往外拐绝不带犹豫的，只要他努力，征服白玉华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虽然到时候辈分有些乱，可怎么算他都是白灼华的老大，心里还是平衡的。再了他要娶的人是白玉华又不是白灼华，关他什么事，只要他肯帮就好。

    他自信无比，脑海预演过无数三年后见到那个人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要怎么处理，他在脑海里反复模拟，他以为白灼华好的帮忙，三年才能见，许是那人在国外，或者是有了婚姻正在处理不方便，他不介意的，谁还没有个过去，谁知道他妈不是他能想的存在。

    白灼华所谓的三年，是他在那个世界还能存活的三年，三年后他死了，死在那次任务里，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白玉华了，对白灼华颇有抱怨，可心想着，那人为了得到楚钰，许是欺骗他，只不过他那会儿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相信。

    遗憾，他想，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应该将人紧紧留住，关起来，告诉他，他叫许长笙，三十岁，未婚没有恋爱，家有四个兄长，一个姐姐，有房有车，还有地位，能不能屈尊嫁给他当媳妇，实在不行，他嫁过去也可以，当初没出口太后悔了……

    他是个无神论者，觉得人死后，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不留下。除了白玉华，这辈子他许长笙顺风顺水，做什么什么像样，除了白玉华，他心里遗憾得不行。

    谁知道，他死了，不过是肉体没了，还有魂魄，要前往另外一个世界。

    当他睁眼看到躺在病床上那具冰冷的尸体，再看着飘在空中的自己，整个人愣住了，他是死了还是没死呢？恍惚中，有两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他旁边，坐请的姿势，：“许少将，我们主子在等你。”

    许长笙不知道这黑衣人口中的主子是谁，可第一次这样面对他人口中的死神，默然升起一抹希望，我是不是还有机会能见到他？是不是也可以再见见他的姐姐？原来这世间是真的有灵魂，他以为他爹是因为爱屋及乌相信那老神棍，他孝敬他爹也就随便信信，顺便哄哄他的外甥，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存在的。

    人死虽不能复生，灵魂还要前往地府接受判官的提审。他想，他这样的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还保家卫国，也不知道去了地府能不能跟阎王爷提个要求……

    不对，是两个。让他去见见他的心上人，然后去整整白灼华。

    人往地府会有阴差带路，坐着车，来到奈何桥，奈河桥上都是死魂，排成一排，有人吆喝有人吼，都在等待轮回的班车，也有凄厉的哭喊，虽都是死魂，可今日只有他是被请着过去的，奈何桥的尽头并不是他的归处，阴差带他穿过彼岸花来到一座黑色的古宅面前，坐着请的姿势。

    开门，别有洞天，参天大树，遍地红花，庭院内有座八角凉亭，凉亭内有两个男人的身影，一黑一白正在博弈品茗，看着二人背影，皆是身材颀长，长发高束，游刃有余，差别在于一人凌厉，一人看着很是温雅，许长笙看着那人的背影，似乎很是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自己哪里见过，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认识在地府的熟人，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常人能经常逛逛的地方，他听到阴差同那两人道：“大人，人带来了。”

    “知道了，退下吧。”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开口，放下黑子，转过身的那一刻，许长笙差点没骂娘，他是被另外一道身影生生止住了骂出嘴的话，当他看到白色身影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兴奋无比，白灼华在一边嗤笑喝茶，那白衣公子朝他笑：“瑾之的朋友自是我的朋友，公子，请。”

    许长笙当下不客气的就飘过来，且“很不自重”很不客气还没大没地坐在了白玉华的旁边，：“谢谢，你还记得我吗？”

    白玉华是个好脾气的，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想到白灼华同他开口的话，道：“你们聊，你的话我以让崔钰安排。”

    “如此，多谢兄长了。”

    他话音一落，白玉华就消失不见，许长笙整个脸都绿了，虽然他是死魂脸色已经很青，他看着白灼华怒气冲冲道：“我的好外甥婿，这就是你对你舅子的报答？”

    白灼华不甚在意道：“我了让你们见面，这不是见了么？”

    “我要的是见面吗？我要的是他的人？”许长笙怒吼，突然意识到很多问题好像都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谁？为什么他们称你大人？你也是在这个地府里面当职的？什么位置？那个人呢？也是吗？跟你一样可以在世间行走吗？鱼儿知道你身份吗？不会鱼儿经常遇到这些吧？你们都瞒了我些什么？”

    “问题太多，我要从哪个回答？”白灼华不紧不慢给许长笙倒了杯茶。

    “一个个来，挑我想知道的。”

    “我跟我兄长二人是地府熟客。”白灼华避重就轻：“钰儿知道一二。”

    “哦，”他摆明不想多谈，许长笙也没有追问他人的习惯，但是单从刚才那些阴差的态度跟鬼魂这个地方的忌讳就清楚，这两人不仅仅是熟客那么简单，只是他不，他也没有追问下去的理由，就：“你找我来不会只是真让我看看吧？我人都死了，你对我的承诺呢？”

    “自当是生效的，钰儿百年之后，我让司命许他在各个平行世界按照他的要求走一遭，我陪他。”

    许长笙：“……司命？”

    “嗯。”白灼华淡淡道：“司命职责是掌握人世间人的命数，包括神仙下凡历劫的话，命格也是他编的，钰儿想要的人生，我皆可让他实现，左右人间不过百年，我陪他走一遭无妨。”

    “……哄孩子而已没必要做成这样吧？”许长笙既羡慕又觉得白灼华太过轻率：“好歹你也一方霸主，至于陪我们家钰儿去人间一趟一趟的走吗？”

    “他要别样人生，要以下犯上。”白灼华轻笑。

    “……”许长笙：“他要天上的月亮，你还给他摘啊。”

    “给。”

    许长笙：“……”

    “你会有记忆吗？”

    “不一定？”

    “为什么？”

    “若是我历劫去往人间，便不会再有灵力，凡间人要按凡间规律行事，若是有人插手，我让司命订好的轨迹自当会发生偏移。”

    他轻笑：“况且人有三魂六魄，还有喜怒哀乐，众生皆有两面。”

    “意思是性子野有可能变？”许长笙有些头疼：“那你都变了你陪他作甚？”

    “所以找你来。”白灼华不甚在意，左右他觉得自己最不能叫人看见，又让楚钰无所适从的无非就强制，反正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放手。

    他没，许长笙问：“谁会动手？”

    “我和我兄长二人，这么些年得罪的人不少，自然不乏有想报复的人，天界帝君御天机，鬼界段青崖，不清楚会是谁，但我猜测会是御天机，若是干预之人为御天机，那人心胸狭窄，又存有恶趣味，指不定会叫司命随意窜改，所以……”白灼华捏了捏眉心：“必要时候提醒我一把，毕竟司命见他还要尊他一声帝君。我前往的每个世界亲眼见证司命订好结局，过程的话就不好了，反正最多百年，他们二人应该不敢做的太过火，毕竟我会归位。可……”

    他想了想，道：“钰儿是个变数。”

    许长笙：“……万一人家给你动的就是姻缘线呢？”

    “我今生只有钰儿一人，御天机应该没少偷窥我跟我兄长，他若是敢动我姻缘，别怪我抽他龙筋，至于你，”白灼华勾唇看着他：“三生石上定姻缘，我让月老准你三次机会，你若是抓不住，我也没有办法。”

    许长笙：“……”

    “对了，我已同我兄长过，许孟婆不叫你喝孟婆汤，三世之内你将留有上辈子的记忆，不过，皆要忍受回忆上辈子死亡的痛苦。”

    “无所谓，那钰儿呢？他会留有记忆吗？”

    “同我一般，有缘自会。”

    “你这回答也太敷衍了，”许长笙嘲道：“你不是挺牛逼的吗？怎么，这种时候自己不行了吗？”

    白灼华嗤笑：“男人如何能不行。”

    他着摘下手中的玉扳指，交给了许长笙：“我会让它跟在你身边，必要的时候还给我。”

    “玉华真的会跟你下凡么？”许长笙接过玉扳指，他看过，在楚钰手上，怎么如今又拿了回来，白灼华像是看穿他的心思道：“钰儿嫌太过招眼，不愿意带。”

    “所以就顺道送给我。”许长笙很无语。

    白灼华表示默认。

    许长笙眉头直抽抽：“地府能放他走吗？”

    “有崔钰，有黑白无常在，我兄长向来护短，我难得开一次口，他自当是会答应的。”

    许长笙：“……”

    这看来他喜欢的人，是地府的……

    “他知道是我要求的么？”

    “当然不会知道，我兄长清心寡欲，一心只为苍生，冥府就是他的命，断情寡义，了自当不会给你机会。”

    “……”许长笙能屈能伸：“给我支个招。”

    “靠自己。”白灼华凉凉道。能给他机会已经是他最大的恩惠了，要不是看在他那么为楚钰着想的份上，这个机会都不给。

    许长笙咬牙切齿，心想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白灼华啊白灼华你可千万不要让我抓到把柄，没想到那人真是一猜一个准，不仅没了记忆，还自己送到他的手里，这是他的第一世，虽然高寿，可尼玛架不住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撑个几年，他真心觉得白灼华尼玛就是故意的！真是一肚子火，我不高兴，你也别想开心，许长笙想。

    许长笙怎么也没想到，正因为是白灼华开的口，所以白玉华破格给了他两百年的岁月，也就是他现在正当壮年，不过一头银发，有可能白灼华他们这一世走完，他还没有结束人生，是真正高寿之人。

    他看着楚钰，一副长者的模样，轻叹了口气：“钰儿，你已经长大，特别是你这个年岁的在寻常人家早已经婚配成家，想跟什么人交往，做什么样的事都是你的自由，我本不该管，可你不应该……”

    他扫了一眼楚颜，皱着眉头道：“可那是剑冢，你明知那个时间段多少人经过，怎能在那边胡闹，这是公然……”

    这孩子他带大的，两辈子了一样清心寡欲，这辈子更可怕冷淡拒人千里之外，他想着反正早已经被白灼华那混蛋给订走，这庄内多少人跟他楚钰的婚事，他都替他解决了，只不过他家鱼儿这辈子出生着实有点惨了，听了就让人心疼，他是不介意，就是苦了他生在这种社会，每次看他一个人落寞地躲在剑冢，许长笙就想过去安慰他。

    可条件不允许，他在这个世界，这样的身份，很容易因为不公平对待给楚钰招来麻烦，可他也不能冲上去抓着人手跟他鱼儿，我是你舅，更何况这辈子落霞山庄还出来了个楚颜，他记得上辈子的楚颜不是横死了吗？怎么也一样出现在这里，还跟他侄子一样纠扯上辈子的父母问题，也是让他头疼，是刚好名字一样？或者也是上辈子那个人？白灼华那狗日的没告诉他啊……

    于这种在人前耍流氓的行为他就是用脚指头都知道他的侄子干不出来，肯定是白灼华动的手，这是什么社会，民风哪有那么开放，那种事情就不能关上门，难道他不仅连记忆，性子都被动了手脚？这出现的是哪一面啊……想想就脑壳疼。

    他叹了口气，楚钰低着头，抿了抿唇，终究没什么。

    真是有够倔强的，认认错，忽悠过去不行吗？叫他想替他几句，为他撑腰都没有办法。

    。

    楚长笙摆摆手道：“这一次的祭剑就让楚颜代替你吧。”

    无论是谁开的头，他贵为一庄之主这样会受人把柄，楚钰愣了下，终于有了回应，道：“长老，那是我亲自带人，亲自锻造的武器，祭剑开刃这事我想亲自主持。”

    楚长笙犹豫了下，道：“这事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让人通知下去让楚颜替代的你，钰儿，这种机会往后还是有的，这事无论谁开的头，最后都是要由你来承担责任。”

    “我知道，”楚钰没有辩解：“责任我自当是愿意承担的，只是长老，不能换种别的方式惩罚吗？什么样的我都愿意，只要这次祭剑的事情由我来主持，将来您让我闭关几年不出剑冢我都可以。”

    楚长笙：“……我会再给你找这样的机会，这一次就这样吧。”

    楚钰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都是黯然。

    楚长笙看了很是心痛，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多长时间，又是在落霞山庄混出名头的人，怎会不清楚锻造武器，开刃是最为重要的环节，毕竟再好的武器，如果不够锋利那也谈不上什么好兵器，这是楚钰最为庄主第一次接这样的订单，也第一次有机会主持祭剑，这是对铸剑师能力的肯定，可……

    正因为身为庄主，所以相对应的惩罚也比其它人来的重。

    八年努力，几个月的废寝忘食，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