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楚钰的第一天，白灼华照例日照三竿都没出勤，随后叫白术准备了马车，兴冲冲地上了杭州城，去布置了几个眼线，顺道去听了个曲，像个纨绔一样，买七买八，花了不少钱，可仍旧觉得无趣，好像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做，这一日过得苍白没有颜色。

    第二日，他去了一家酒馆，坐在窗台前，听书人口沫横飞；听看客高声吆喝，满堂喝彩；看外面人头攒动，自己一个谁都不理，却烂醉如泥。

    第三日，他没有出去，失魂落魄地在山庄内游走，一会儿在那熟悉的院子周围晃荡，一会儿又来到剑冢门口，一个个紫衣弟子出来又进去，就是没有熟悉的身影，他突然感觉到一股的落寞。

    第四日，他心想着许是太安静了，骨头太久没动生了锈，胡思乱想才这样没了力，就带着他的海东青破天荒的没有迟到来到了练武场，连续赢了几场比武，可一样兴致缺缺，似乎这样的胜利也叫他提不起劲，连着白玉华带着伤出现训斥了他几句，他都没有兴致还嘴。

    傍晚的时候，他找理由支开了白术，一个人在山庄里面游荡，海东青就跟在他的背后，走着走着，又来到了剑冢的门口。

    剑冢门口仍旧是有来来往往穿着紫衣，一脸严肃的落霞弟子，有人抱着剑，有人拎着铁，有进有出，都是陌生的面孔。

    剑冢的大门紧紧地关着，白灼华站在外头见过头，他曾进去过，这门的背后只有闷热的炉火和吵杂的铁声，是漫无天日的孤寂。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心甘情愿在最好的年华，守着这一方的寂寞呢？

    “哎……”白灼华下意识又叹了气来，直到白术回来，他仍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白术正想着怎么开口，正巧看到满从剑冢里面出来。

    然后啊，白术就看到他家主子那么双没了光彩的血红色双眸突然就亮了起来，勐地移动脚步，朝着他的方向快步赶了过去，白术连忙跟了上去。

    满看到了这次没有跑，而是乖巧地停了下来，等待着白灼华他们。

    “结巴，我问你个事，你们庄主一闭关是真的都不出来的吗？”白灼华拦在他的面前：“他闭关是少出还是不出，难道只要一进去，你们都不能见，带句话都不行吗？”

    “是基本不出。”满回答：“庄主闭关，庄内若有事情就找大师兄或者长老，他闭关期间，就是我他也不见的……”

    “你是你，我是我，咱们能一样吗？”白灼华直接断他的话，看了眼剑冢的方向，冷声道：“我要见楚钰，老子他妈是他男……”

    他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话头，想着楚钰委屈的模样，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去传个话，我想见他一面。”

    满见他这样坚持，却仍旧没有过分，愣了愣神后，还是决然道：“真的不行。”

    满看着他，又看了他一眼后面的白术，见白术没有又过来，才接着：“庄主闭关之前跟我过，您跟他做了个约定，您跟他发过誓，从今往后不再相见，如果做不到您就是……”

    他偷偷地看了两人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庄主，您自己的，只要做不到，世子爷就是乌龟王八蛋。”

    “嗯，我承认了，我是乌龟王八蛋。”白灼华认的坦然：“我做不到，你去通知你们庄主，他家乌龟王八蛋想要见他。”

    满：“……”

    白术看了他一眼，则是一脸愕然。

    可即便他这样坦然，到最后也一样见不到楚钰，好歹，满像是豁出去似的，怎么样都不让开。

    如果这事放在以前，白灼华不定会拿楚钰那不出口吓吓他，威胁他出来见面，可如今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他再也无法将这件事出口。

    他是无所谓，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可那人在意的不行，似乎是他的伤口，白灼华突然想起在剑冢的那么一吻，唇齿相触的那一刻，自己第一次心脏漏跳了半拍，他想，他是非常在乎这个人的，不然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那样不管不顾……

    偏偏这时候满又开了口，他：“世子殿下您来的也正好，我方才正好要去告诉您和白将军，庄主负责的那批武器，最晚下午会全部完工，到时候会全部搬出剑冢，”他恭敬道：“届时二位不久就可以回幽州了。”

    白灼华站在那里，没有话，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满好不容易不磕磕绊绊将楚钰交代的话全部跟他们完，也不敢看白灼华跟他背后的白术，连忙低着头，径直地跑了。

    白术见白灼华久久没有话，就上前来，道：“主子，我们回去吧？”

    白灼华没回答，目光锁在了剑冢的大门上。

    白术同他一起瞧了半晌，深吸一口气道：“主子，若是您真的非见一面不可的话，要不寻个好时机，直接进剑冢不久得了，方才满不也了，楚庄主大抵是在剑冢内的。”

    半晌，白灼华终于开了口，他：“白术，他来找我的那一天，我……”他没解释，而是直接道：“我决定了，不管他同不同意，我要将他带回幽州，去瀚州城见我爹。”

    “本来我是不想见那老头子的，这次就看在钰儿的面子上勉强看他一眼。”

    “……”白术呆在了原地，终于还是逃不过去，他家主子还是意识到这件事情，“可主子您，您不是看楚大庄主不顺眼吗？带回去……”

    “我也没不顺眼，”白灼华皱起了眉头，沉思了片刻后，一片淡然：“跟他在一起，我若是不惹他，他也不会三番两次就对我动手，换做是我这般被人……也是会生气的。”

    “不管什么原因，我清楚自己现在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反正无论如何我是要跟他呆在一起。”白灼华沉思片刻，道：“也只有跟他在一起最为舒心。”

    白术：“……”

    “先不能不能带，他愿不愿意被你带……”白术左右看了眼，道：“怎么，他还是落霞山庄的庄主，不管这庄内人什么态度，他身份摆在那，落霞山庄肯放人吗？”

    “这是他们的问题，自己去处理，”白灼华看了眼剑冢的门口，冷声道：“这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白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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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清楚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来闯剑冢，落霞早早地派人在那边等着他，还是他运气太过不好。白灼华第一次闯剑冢的时候，很不巧的门内竟然守了两个庄内弟子，他门一开，正好跟那两人碰个正着。

    第二次闯剑冢的时候，为了不跟白灼华起冲突，满连忙叫人去白玉华的院子将人请了过来。

    白玉华还受着伤，听到白灼华又闯祸，连忙带着两个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见到白灼华噼头盖脸就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都跟你过几次，做事能不能稍微瞻前顾后，你瞧瞧你……”

    白玉华恨铁不成钢道：“剑冢是落霞山庄的禁地，你怎么能大大咧咧就私闯，还当众被人给逮个正着。”

    满：“……”

    白玉华在什么？他怎么听不太懂？

    白术：“……”

    他就想起白玉华上次的，你好歹遮个脸。

    白灼华不理他。

    “话！”白玉华吼道。

    “风度，风度啊兄长，”白灼华掏了掏耳朵，不甚在意道：“我不管，反正回去之前我是一定要见钰儿的，你把人带来见我，我就不私闯了。”

    摆明着还要犯。

    “人楚钰怎么了你？！”白玉华听到这，脑袋突突的，忍不住一拍桌子，勐地站起来指着他道：“你，你人家到底怎么得罪了你，就这么倒霉被你缠上，啊？！”

    “你真的是没事找罪受，什么原因我不是早告诉过你，这是我们两的私事，你想听又受不得，等不会儿忍不住还是得动手，腿不是还拐着么。”白灼华凑了过来盯着他：“好了不许动手。”

    白玉华眉头直抽。

    白灼华道：“我们睡了一觉，醒来他人就跑了，我来找他负责。”

    白玉华还没什么呢，正巧这个时候楚长笙还有楚颜，二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刚好听到白灼华的话，两人的脸色皆是奇怪，楚长笙倒是没什么，楚颜则是冷冷地看了白灼华一眼。

    白灼华无所谓，当他是空气。

    白玉华则是气极，可无论如何这是他们的家事，当着外人面，怎么着也不会给白灼华难堪，只是朝楚长笙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楚长老。”

    “哦，是将军和世子爷啊。”楚长笙这才收回钉在白玉华身上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那边吊儿郎当的白灼华，心里忍不住发笑又脑袋疼，心想着这人要是恢复记忆看自己这个样子也不知要怎样……

    无所谓了，反正多的是时间，他点了点头同白玉华道：“你们定的武器已经叫人陆续准备完毕，最晚三日就能启程回幽州复命了。”

    “如此，多谢庄主和各位这段时间的配合了。”白玉华道。

    楚长笙还没什么，楚颜：“不谢，若是将军和世子爷真的有谢谢的想法，那就请二位带着你们的人早些启程吧。”

    楚颜看着白灼华，意有所指道：“只需还我落霞一个清静，便是最好的谢意。”

    楚长笙瞧了一眼楚颜，没什么，只是唇角勾了勾，倒是白玉华有些尴尬，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白灼华倒是好，能屈能伸，当做听不懂，还很自然地坐在了刚才白玉华旁边的位置上：“想要清静可以，我想要见楚钰，他跟我之间还有点私事还未解决，见不到人我就不走。”

    楚颜嗤笑一声：“私事？什么私事？难道是二位床上的那点私事？世子爷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想来我们庄主是不在乎的。”

    楚长笙扫了他一眼，目光寒冷。

    可等他人转到他身上，又顿时消失不见。白灼华则是皱着眉头，“啧啧啧，素闻落霞山庄弟子最为君子，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楚大总管这话是什么意思？落霞山庄就教你怎么诋毁同门师兄弟的名声，这样不好吧？”

    楚颜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并没有接话，而是道：“各位的行李我已经差人替各位包好，若是还有其他事，尽可以吩咐下人去做。”

    对于白灼华的话，难得的白玉华没有吼他，可也没有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窗外，他突然想起秦墨言，那一句，孺子可教。

    白玉华是过了，楚颜也转移可话题，可白灼华并没有算就这样过了，他嗤笑地看着楚长笙，道：“看来长老往后要少游历些，毕竟庄内弟子品行不行，内基又何来会稳。”

    楚颜：“……你！”

    “我在呢，看来楚大总管不仅不够君子如风，就是这脾气也忒过性急，不够稳重，还目无尊长，长老不是还在呢，”他笑着看向楚长笙：“家风不行。”

    “如此，倒是多谢世子爷提醒。”楚长笙笑着回了白灼华一身，看了眼楚颜冷声道：“慎言。”

    他看了眼白玉华，笑着道：“在下还有事情要处理，二位有事可差人过来，这就先行离开了，今日的事就这么着吧。”

    他着看了眼楚颜，随后抬手招了些下人过来，带着楚颜离开了。

    “要走你们自己走，”白灼华坐了下来，看着剑冢的方向，大大咧咧道：“行李不用帮我收拾，没见到人我是不走的。”

    “混账！”白玉华怒吼一声，终于还是将头扭了过来：“现在是你胡闹的时候吗？前两日我收到幽州来报，有胡人混进商对，进了瀚州城。现在瀚州就只有侯爷跟统领在，等这批剑到我们手里，是必须要回去的。”

    “要回去可以。”白灼华坚持：“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白灼华！”白玉华看着他，忍不住又吼起来：“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非带他走不可。”

    “你就是想，也要人家愿意！”白玉华指着他颤抖道：“你你，好歹也是我们侯府的世子爷，侯爷一声戎马，多受人敬佩，他好歹是朝廷超一品官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这么个……”

    白玉华咬牙切齿：“到底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下半身不清不白的东西！不准胡闹！你想所有人都看我们笑话是不是？”

    “我不想闹所以要看你怎么做。”白灼华淡淡地喝了口茶，道：“你也知道老头子是超一品官员我还是他独子，从到大，我从不轻易跟白承恩开口，可开口了，他自当是会给我的，等钰儿答应跟我回去，我就跟你走。”他撑着脸看着白玉华笑道：“我兄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啊，什么下半身不清不白的东西，若是叫我们家钰儿听到了该误会了。”

    他一口一个钰儿，一口一个我家，亲密得白玉华听得直颤抖。

    白灼华接着道：“再了，这世间很多东西不能因为兄长得不到，就怪我染指，兄长这是嫉妒，可也不能随便对我发脾气，钰儿是我的，我是一定要娶回家的。”

    “你就做梦吧！”白玉华指着大门口颤抖道：“你要娶也要人家愿意嫁，管你回不回去，就是绑，我也把你绑回幽州，带回去！”

    白灼华任由他吼着，只是撑着脸不话。而另外一头，楚钰正在剑冢里面。他披着长发，给炉内添了火，从剑炉旁边走了出来，坐在一边休息，任由外头闹得天昏地暗，里面仍旧寂静无比。这里没有人吵，没有人闹，只有他一个人在里头，独守属于自己的世界。他的情况已经比前几日好上不少，那一日他是清天未亮的时候趁着所有人还睡着从白灼华的房间出来的。落地的那一刻，他几乎站不住，走不了路，只能勉勉强强的靠着墙，一路慢慢地挪回了剑冢。也不知是不是吹了风还是纵欲过度，刚回来的第一日他就开始发烧起来，难以言喻的地方肿得厉害，每动一下就痛的厉害。

    可他也没想去派人去叫大夫，只是胡乱的找了些药，煮了随意的喝下去，随后就在剑炉的附近睡着了，好歹了是熬过了前面的日子。

    他已经决定了，在剑冢闭关，没事就不出去了。

    他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对于外头的事情他已经不想管了，心想着能做的，不能做的，他已经全部都做了……

    他不是不知道白灼华三番两次闯剑冢来找他，可他已经不想见了，无论心里想着什么，都被他藏了起来，他想，如果以后白灼华出尔反尔，他也不管了，管不着，他已经想过了，要是白灼华将他的秘密到处出去，他就在剑冢里面躲一辈子，宁愿孤孤单单的也不愿意听人笑话，遭人白眼。

    剑冢常年烧着炉火，里头火光亮，却不见日月，也不知道他在里头待了多久，有一天满给他送来了餐点，：“庄主，世子爷他们，已经启程回幽州了。”

    楚钰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哦”了声，没再什么。

    白灼华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白玉华会给他下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