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世子火葬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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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

    屋内的香炉中正燃着香, 楚映枝慵懒地从床榻上起身。

    八月的太阳太烈了,总是断了她想出门的想法。这些天,无论是谁的邀约, 清穗都帮她一一拒了。可能是之前十几年, 年年都是这般过来的, 清穗做的倒也熟练。

    她眼神轻飘望向桌上的请帖, 其他的都是拒绝了,可明日的一趟清水寺之行,却是拒绝不了的。皇祖母带着,为国祈福的事情, 她一个公主,如何拒绝呢?

    清穗恰在此时进来,前些日子公主无故换了主殿, 她最近才慢慢适应下来。

    想到这,她的脸上带了笑意。也巧合,这半月来, 自从搬离了原先的主殿,公主脸上的苍白开始一点点消退了,终于在这几天有了几分红润的模样。

    总归如今去到风里, 不会被一吹就走了。

    想到这,她上前伺候道:“公主,明日便是要去清水寺祈福了,奴为公主挑选了几套衣裳,公主看看哪件欢喜些。”

    楚映枝摇摇头,刚刚睡醒, 丝毫没有动弹地想法:“清穗帮我选了便好,简单些。”

    *

    隔日。

    清水寺是京城最大的寺庙, 平日里香火鼎盛,连着来往的路上也都是热闹的人群。此次祈福,一众贵女都是去了,各自连着马车都恍若在争相斗艳。

    楚映枝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她身着双蝶金丝白绣襦裙,头上简简单单用一根玉钗挽起长发,撑着头时露出一截皓腕,白润如雪。

    清穗暗暗满意,虽然公主要求今日扮的简单些,少了她些发挥的余地。但是简单有简单的扮法子不是,如今一眼望去,公主就恍若清水芙蓉一般。

    楚映枝原本倚着窗边,原本因为山路的崎岖,应当是有些难受的,但是马夫驾车技术很稳,她便是这般靠在,也没有太大的感受。

    突然,一阵轻轻地敲窗的声音响起。虽然听得出外面的人已经极力控制了力度,但是还是吓到了正靠在窗边的楚映枝。

    她有些疑惑地掀开帘子,脸上染了淡淡的怒气。

    夏日含有的瞌睡,就这般被人敲走了,待到清水寺后,一系类冗杂的礼数定是要耗费不少时辰。她倒是要看看是谁如此,大逆不道!

    想到心中那个人,她轻“哼”一声。半月过去了,当时没有死的话,这个时候也当能出门了。那日他倒在血泊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是愣住了。

    但是也只是一瞬间。是不舍得,却又不是不舍得。她倒不是舍不得他这个人,只是舍不得她才不过捅了一刀,他便是死了。

    那样,也太可惜了。

    缓缓掀开帘子,看见那抹黑色衣角时,她暗暗按回去口中那个称呼。原本充满讽刺性的话语变为了稍稍“甜腻”的...

    “墨沉!”

    墨沉原本扣着车窗的手颤了一下,随即旁若无事地放开,耳垂边上稍稍带了些红。他抬眼望去,她正眨着眼睛看着他,一时间耳垂边上更是红透了。

    嘴中的话依旧是那种独对楚映枝的冷漠:“今日清水寺之行,时辰良久,车上若是有吃食,先垫上些许,若是没有...”

    楚映枝撑着自己的脸,假装没有看见墨沉身后的包裹,眨着眼轻声问道:“若是没有,当是如何?”

    她轻笑着,在这清恍若初绽开的话,连着山间那一抹阳光都格外地眷顾。一时间,墨沉忘记了原本要出口的话。直到看见她眼中“恶劣”的笑,才“冷冷”地将自己身后的包裹递过去。

    有些不自然地道:“城西那家点心铺的,虽是要垫肚子,也少吃些。”完便扬鞭而去,只留下楚映枝一人柔柔地笑着。

    墨沉总是不善言辞,在她面前都是这般,以后若是有了欢喜的人,该如何啊...

    这想法也就存了一瞬,她未看见他通红的耳垂,也听不出他话语间的情愫。那些可能存有的暧昧,都在自到大的熟悉之中,缓缓地化作了风,尽数追赶着墨沉而去。

    她欢喜地开精致的点心盒,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六种不同的糕点。细细看了番,都是她喜欢的。还怕是她吃多了,每样都只放了的三块。

    一边嘴上着“气”,眼中的笑却是如何都掩不住。

    一旁的清穗看着眼前的公主,眼中突然一热。自那天起,她已经许久未看见公主如此模样了。便是如从前一般轻轻的笑,也是今日才第一番见着。

    楚映枝没有去关心马车内两位侍女的复杂情绪,只是口口地吃起了糕点。

    待到过了好些时辰,点心盒的糕点已经是被她们分食完了,马车却还未停下。楚映枝脸上的笑轻轻淡了些,与清荷相望一眼,彼此眼中都多了丝凝重。

    昨日来之前,她便是查阅了到清水寺的地图,按照正常路程算,也应当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如何会变成这般,此时距离墨沉将手中包裹给她,应当是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绝对出了问题。

    马车内,只有清穗浑然未知,还在悠闲地点茶沫,却也随着马一声惨烈地嘶吼,那杯精心点制的茶从桌上翻腾下去。

    像是预兆般,一支箭横穿过马车,直直钉在马车骨上。

    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随即响起,不断有人倒下的声音。

    随着一声声尖叫,清荷欲下马车查探,楚映枝按住了清荷。

    思考间,她正欲摇响手中的铃铛,唤十三出来,却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缓缓地收回了手。马匹的嘶吼声越发痛苦,听着声响,马上便是要沉声倒地。

    马车已经微微地晃动起来,楚映枝不再犹豫,掀开车帘。

    眼前的一幕让她直接干呕起来,四处蔓延的血,以马车为中心散开。出门时带着的所有的侍卫都被绑住双手,死死压着跪在地上,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正持着滴着血的刀,眸色发黑地看着这个从晃荡的马车中探出头的女人。

    无可避免,马车内的三人几乎是瞬间就被绑了起来。

    无一丝轻柔,带血的绳索毫不留情地穿过三人的双手,楚映枝还未反应过来,面上便是被蒙了一层布袋。

    “咳,咳,咳...”

    被晕过去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一位黑衣人:“老大,这一票听是个大的,兄弟们...”

    来不及听完,她便被晕,迷糊中她感觉自己被堆在马车上,跌跌碰碰了好远好远。铃铛她一早便是摇动了,但是十三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去寻人...

    *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和清穗、清荷一起被关在漆黑的房间之中。透过从窗边映进来的轻微的月光,她看清了这房间的全貌。

    只有吱吱呀呀的一张木床,和墙角两三堆茅草,看着实在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看见清荷清明的眼,与之对视一刻,两人即刻将眼睛闭上,假装自己还未清醒。

    余光中,她看见匪气十足的两人正探着头,透过细的门缝向里望着。见三人还在昏睡之中,口中污言顿时起了:“那三个娘们还未醒呢,你老大为什么把她们劫回来,关在这,看着那细皮嫩肉的,老子真是...可惜老大不让俺们动。真是可惜咧,老大自己也不...”

    另外一人明显没有那些心思,重重拍了那大汉一手:“老大最近宠那娘子宠得厉害,任凭这三人如何...”想到半天,终于憋出一个不知多久话本里面看见的词,“不管多么...貌似天仙,老大也不在意,你以为俺们老大同你一般。”

    那大汉还是心痒痒,掏出钥匙便是要进来,却被另一大汉一把抢过:“刘二傻,头不想要了是吧,滚一边去。”

    两人了一架,随后又好兄弟般坐在地上喝酒,时不时口中骂骂咧咧对骂几句。

    看着房外两人的模样,趁着黑暗,楚映枝试着挣脱被绳子挣脱的手,却是发现挣脱不开。她望着依旧在昏迷中的清穗,向着清荷眨眨眼。

    清荷了然,悄无声息挪动到楚映枝身后,手中划出一弯刀片,快速地割起来。这绳子极为特殊,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却只是破开个口。清荷轻微蹙眉,她手中力气加重,刀片狠狠划破她的手,染满了血,那方绳索才终于断了。

    楚映枝拿过刀片,却发现自己根本割不动这不知是何物做的绳子。她眉头蹙起,望向窗外,此时清穗还在昏迷之中。她手无缚鸡之力,唯一会武功的清荷此时却被绳索狠狠捆住。

    就在这时,那劫匪不知为何又是斗了起来,楚映枝急忙装作昏睡的模样。眼睛虽然避着,但是耳朵在黑暗中反而更清晰了。

    一阵斗声过去,随着一人闷声到底,钥匙晃动的声音,在楚映枝的耳边,突兀地响起来。

    刘二傻左右浑身酒气,左右看了看,脚重重地踢向了昏迷过去的高蛋:“大狗蛋,阻止老子,天天阻止老子,要你天天阻止老子。一天天的,跟着那个安隅大狗蛋,阻止老子,老大倒是叫得顺口,两月前他安隅是个屁的老大!”

    “嘿嘿嘿,美人...”他晃晃悠悠拿出钥匙串,左找右找,看着一方破烂的钥匙:“嘿,就是你了...我刘二傻别的本事没有,这刘家寨的钥匙...嘿嘿嘿,老子从就认得清!”

    他踉踉跄跄,眼前的三个美人变成了六个,摇摇晃晃,直直倒了下去。

    原本在想着对策的楚映枝楞了一秒,随即睁眼起身,可就在她睁眼的那一刻,刘二傻突然又晃悠悠而起,眼睛直直与她对上:“美人儿,原来...你醒了。”

    他眼睛眯笑,就是要扑上来,瞬间被清荷绊倒。楚映枝手中的刀片猛地向下,却被他一把掉。他淫|笑着拿起了那方刀片,抵在了一旁昏睡的清穗的脖子上:“别动,都被动,否则这个娘子...”

    “别动她!”楚映枝软了声音,像是没有了刚刚的半分硬气般,缓缓地向他走进。清荷还在挣扎着手中的绳索,这绳索不知为何,如此牢固。

    刚刚为公主隔开绳索,她的手已经全是刀痕,此刻她只能死死盯着。

    看着迎面而来的美人儿,刘二狗手便是欲上去。

    楚映枝盯着刀片,一边哄骗着,一边死死看着刀片缓缓离开清穗脆弱的脖颈。她捏紧拳头,继续哄骗到:“手上的刀片,实在是不方便,不若...”

    刘二傻起了警惕心:“你是不想在骗我,放下刀片了你就可以...”

    楚映枝连忙否认,那双眸子带着些胆怯:“我一个弱女子,便是有了刀片,我也不过你。若是等会伤了谁,都不太好。”

    刘二傻被这一番话哄开心了,手中的刀片直接扔开,随即准备去抱眼前的美人时,一拳头就砸在了他的眼睛上。

    随后,一块石头便是迎面而来。

    楚映枝颤抖着手,原想着砖块能够砸晕他,却不料他竟然躲过了砖块。阴影几乎要盖过她的身体,她睁大双眼,刘二傻愤怒地向她扑来。

    瞬间的恐惧感袭来,她握紧拳头狠狠地向前挥去,却看着刘二傻在距离她最后一瞬时,倒了下去。

    一把黑色匕首隔空凌厉而来,狠狠地插在了刘二傻的大腿上。

    即使在一片黑暗中,楚映枝也即刻辨认出了。

    这把匕首,是...墨沉在她生辰送她的那把。这把匕首,上一次...

    那来的人,她缓缓向着前方望去。

    微弱的月光下,他罕见地穿了一身黑衣。

    “谢嗣初...”

    清辉的月光之下,谢嗣初缓缓用衣袖掩住刚刚扔出匕首后发颤的手,他从得到消息后便一路赶来,远处看见门开的这一刻,他的心僵停了一瞬。

    隔着窗户看见里面的景象时,手中的匕首几乎一刻都未停。但是他想不到,如何他再,他再晚来一秒,如何她受到了任何伤害,任何一点伤害,他会如何。

    衣袖下的手轻微地颤动,身后两黑衣人急速上前,怀抱住地上两个看似昏迷的女子,向着谢嗣初行礼后,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着清穗和清荷被他的人带走,楚映枝惊呼一声,却又即刻止住了嘴。

    谢嗣初缓缓向她走来,欲抱起她带她离开,伸出去的手却被她一把挥开。那一直因为担心她而颤抖的手,在此刻终于平静了下来。

    只听见楚映枝冷漠到:“谢嗣初,你为何会在此?”

    那双眼满是不信任,她的身体呈现防备之势。

    明明眼前的人冷漠自己,眼中满是厌恶之色,他还是耐心哄着,那双温柔的眼轻轻笑着:“枝枝,乖,我们先离开这。”

    楚映枝再次厌恶地挥开他的手:“谢嗣初,滚,我就是死在这,也不需要你救。”左右清穗和清荷已经被救出去了,背后之人应当也不敢动她,她便是留在这,也不愿意和他走。

    谢嗣初蹙眉,眼中的温柔缓缓化为无奈,在楚映枝惊异的目光之中,不再执着于带她走,而是坐在了她的身旁,轻轻闭上了双眼。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也不再向她靠近。

    那一片黑衣之下,狰狞的伤口处处渗血,白色的绷带已经被尽数染红。原本休养了十几日的身体,在刚刚的一番激战中,又是尽数崩裂。腰间那深深地一刀,此时换若复苏般,血“噗嗤”一下崩腾而出。

    原就染红的绷带直接渗出了血,谢嗣初沉着眸子将痛苦咽进去。

    他耳旁有她的呼吸声,此刻他只是在想,幸好今日穿的锦袍是黑色的...

    突然心中一疼,他沉默地睁开眼,轻轻望了身边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的公主。

    其实也无伤大雅,便是看见他衣衫染了血,她也...不会在意的。

    *

    半个时辰后,楚映枝听见了身旁人轻微痛苦的咽气声。

    她心中嗤笑一声,不过是装的,她才不会再一次被他哄骗。便是个眼神,她都不愿意施舍给他,转身身子,彻底将自己背对着他。

    谢嗣初原本想看看伤口,见到着一幕,沉默地放下了去查探伤口的手。

    “枝枝,乖一些,我们先离开这寨子好不好?”他终于还是开口了,腰间裂口处,鲜血一直不停地流,他感受到自己在一点点失去意识。

    但是如今在这个地方,他绝对不能。他强撑着意识,想要劝劝倔强的枝枝,便是同他气愤,便是他...恶心,也不要在这个地方同他闹气。

    他不知道若是再过几个时辰,他...他不是担心腰间的伤,只是很怕...

    他还能不能护住她...

    许久,都未等到枝枝的回应,那方背对着他的身影一动不动。他眼中原本堆积起来的笑意全然黯淡,她现在便是连话都不愿意同他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火光和响声,他即刻将她拉至身后,强迫自己撑起身子,眼神狠辣地望向来人。

    被他拉至身后的楚映枝也陡然睁大了双眼,望着前方举着火束的黑衣人中被拖拽的一人,她颤抖着:“墨沉!”

    谢嗣初握紧拳头,眼前一群黑衣人,不知从何处捆绑了墨沉。此刻墨沉正在昏迷之中,头部染了血,看着像是被砸的。

    他环顾四周,知道绝非妙事。举着火把的黑衣人,一眼望去,十几来人,如若平时尚可一战,但是...

    他面色凝重,脑中急速想着,他究竟有没有遗漏什么。

    黑衣人却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为首的人冷哼一声,一旁的墨沉便是被狠狠摔在地上。

    楚映枝眼瞬间就含了泪,这个世上如若还有什么是她想保护的,墨沉绝对算。眸中的泪颗颗滴落,她推开谢嗣初的手,向前走去,语气发狠到:“你们的目标不是我吗,有什么冲我来,放开他”

    为首的黑衣人来了兴致,轻蔑笑道:“噢...那用公主来换这个子吗?”着他用脚重重踢向墨沉,即使是昏迷中的墨沉也闷声一吭。

    “换!”楚映枝语气坚硬,毫不犹豫,眼中的泪珠流成了泪痕,罢便是要上前去。却还未踏出一步,她突然被身前的一只手给拦住,谢嗣初冲上来,将她强硬地搂在怀中,不顾她挣扎带着她向后退。

    “谢嗣初,你放开我!”

    谢嗣初沉默不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安稷,突然脸上带了抹轻笑,他知道他遗漏的地方在哪里了。

    安稷也随之起了一抹笑,看向他的眸子突然生出许多怜惜,他在楚映枝的挣扎声中,缓缓开口道:“公主来换,没意思,实在没意思...”就在楚映枝安静下来之际,他轻笑着开口:“不若,让他来换吧。”

    安稷还觉得不够,伸出一根手指,轻笑着继续问道:“公主,他和我脚下的这人,你选一个,选...哪个?”

    楚映枝愣住,顺着安稷的手指,缓缓地望向谢嗣初。面上的泪痕在这一刻都凝固,然后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选...墨沉。”

    那双怀抱住的她的手,像是再也没有力气一般,陡然放开,径直垂下。

    谢嗣初原本强留的微弱意识,在无尽地挣扎过后,终于在听见“墨沉”的一瞬间,断了线。他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甚至也没有该有的责怪和委屈,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楚映枝。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心中想到。

    他的枝枝,好像比他想的,还要狠心。

    作者有话要:

    为谢狗默哀五秒...

    一切才慢慢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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