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裴府待客的偏厅里等着一人, 反复搅动手指的动作显出她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裴成绎进门的时候,目光落向她焕然一亮的表情上。
“裴公子……!”
来时似乎经过一番精心扮, 文莺并没有着平日广恩侯府侍婢的衣裳,涂过口脂的双唇微启,道出一声心心念念的呼唤。
因为自称穆家姐的近身侍婢,深知两者曾经关系的裴家门房才会跑来向他请示。裴成绎敛眸:“可是你家姐有事吩咐?”
文莺是背着侯府偷偷找来裴家的,闻言神情微顿:“裴公子分明是在乎我家姐的,又何必非要与她决绝至如斯地步?”
裴成绎并不想与她谈论这些事情:“两家已经解除婚约,我原不该见你的, 否则只怕惹人非议,对你家姐名声不好……”
文莺惨然一笑:“可你还是见了, 明你心里还是有她的。”
裴成绎眉心微拢:“即便我俩解除婚约, 穆裴两家情谊仍在,文筠仍是我最好的友人,无论他的妹妹有任何请求,我都将尽我所能帮助她。”
文莺听出他的冷决,泫然欲泣:“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走到这种地步?姐分明是不想退婚的。”
裴成绎面色渐沉:“清清不是这样纠缠不休的人, 如果你来找我只是想这些话, 恕我失赔, 你请回吧。”
在他转身离开之前, 文莺哭出了声音:“沈南霜一直背着你勾三搭四!”
裴成绎的步伐一滞。
“我都听见了,沈家公子与我姐的谈话。”文莺泣不成声, “我听她是沈将军收养的孤女, 与沈家公子并无任何血缘。她与沈家公子纠扯不清, 还、还似乎与太子殿下也有来往!”
自从上次千秋苑回来, 被穆清清撂下重话, 文莺好长一段时间都在生闷气。
等她收拾心情重回穆清清身边, 却发现姐变了。
以前去哪都会带上她,现在却得从别人口中才能知道她出门去了哪;以前姐房里的东西都任她拿,现在稍微碰个莫名上锁的匣子就会惹得她脸色大变;从前就算擅自推开房门也不会遭到斥责,可最近穆清清居然把门反锁了!
文莺不知道她总是避着人躲在房里看什么,偶尔听见房里传来奇怪的声音也没办法一探究竟。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与穆清清越走越远,随着两家解除婚约的消息传出,文莺更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崩溃与绝望。
直至昨日听沈南霜的弟弟跟着穆云凌来了,文莺躲在暗处偷听,从她们的对话当中听见了极为重要的消息!
文莺欣喜若狂,因为她终于抓到沈南霜的把柄了!
“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没你所以为的那么好,她破坏了你跟姐的婚约,转而又去勾引太子,她与那么多男人纠扯不清,你千万不要被她给骗了……”
当文莺抬起头来,看到的的裴成绎却并没有如她所想般震惊愤怒:“你是以何种身份资格在此高谈阔论,诽谤她人之名节、妄议当朝太子?”
文莺面色涨红:“你可以去查!郑国公府的宝郁姐为了太子与沈南霜大出手,她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更是想要为了她不顾一切要去报复郑姐,那个女人还设图嫁祸我家姐——”
“你完了吗?”
裴成绎冷着脸下逐客令:“既然不是清清让你来的,你可以走了。”
文莺的脸由红转青,满脸不可思议:“你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见裴成绎转身往外走,急忙追出去:“我家姐那么好你不要,偏偏喜欢那个到处招蜂引蝶的女人!”
裴成绎侧首,冰冷又疏离的目光令文莺浑身一颤。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文莺立在原地,看着裴成绎头也不回地跨出那道门。
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裴成绎原本就只是与穆清清订的婚约,就算真要质问这句话,也应该是由穆清清来而不是她。
她算什么东西?她从来都不算什么东西。
她只是一名丫鬟,从前的和颜悦色通通都只是因为她是裴成绎原未婚妻身边的丫鬟。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裴成绎可能根本不会记住她,今天她甚至踏不进裴家的这个门。
文莺紧咬颤唇,狠狠抠住手掌心。
阔步前行的裴成绎直到彻底离开待客的那个偏厅,他长吁一声,望着庭院繁花出神,蹙拢眉心。
*
东宫太子透过窗棂,失神望着苑中残花。连日雨水并未能够给予滋养,雨水反把繁花落得满圃皆是。
批文的手顿在案上,良久没有动起来。
赵弈没有听见翻改动作的声音,回头瞥了他一眼:“皇兄累了就歇会吧,适当休息有助于提高办事效率。”
太子苦笑:“不把脑子填满,就怕会被其他事给分散更多注意力。”
太子勤勉政务、励精图治,鲜有频频走神的时候,也就是近些日子时有发生,东宫的人起初倍感惊奇,到现在也都习惯了。
赵弈也是习以为常:“那就先把分散注意力的事给解决了,否则一直牵肠挂肚,再过多少天也没办法集中精神。”
太子确实牵肠挂肚得这几天都心烦意乱:“宝郁一直不理不睬,我想解决也解决不了。”
赵弈头也没抬继续手里的事:“郑姐要的只有一个结果,你把结果给她不就完事了。”
“那不成。”太子立刻就,“天下人皆知宝郁是钦定的未来太子妃,这些年来我因种种缘由耽搁她的年华,算来她如今也有二十了,倘若我俩解除婚约,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她?她要想另觅良缘再嫁他人,岂有那么容易?”
赵弈目光往他脸上瞟:“你怎么就笃定她找不到好良缘?”
太子噎声:“我从未我不娶她,为什么一定要解除婚约?”
赵弈环手:“皇兄这话不对吧,难道现在不是郑姐不想嫁你?”
太子眉心紧拢:“这天底下难道还有女人不想成为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她既是太子妃,日后便是我的皇后,没有人能够撼动她的位置。”
“郑姐既然提出解除婚约,明她就是不想。”赵弈觉得太子哪哪都好,就是情商欠缺,“你既然那么钟情沈将军之女,解除婚约之后就可以娶她了,不定她就是那个最想成为一国之母的女人呢?”
“南霜确实有她特别之处,我也确实心存赏识,不由自主蒙生好感。”太子哪会听不出他话中讽意,当日他也确实向郑宝郁表达过自己对沈南霜的想法,才会惹来郑宝郁勃然大怒,“但……”
“但?”
太子默然,但他从未想过让谁代替郑宝郁。
在他心里,郑宝郁就是他的太子妃、是他的皇后、是将一生陪伴他的发妻。无论日后他将拥有多少女人,没有人能够代替郑宝郁。
赵弈从他脸上,似乎读懂了他想表达的那个‘但是’。他收起目光,重新投放在桌面上:“既然皇兄不想放手,那就好好想一想,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留住她。”
太子纳闷这兄弟的建议毫无诚意,凑过来看他头也不抬继续摆弄一桌的金银首饰:“你最近是不是有女人了?”
“总不会是给我自己戴的。”赵弈挑挑捡捡,觉得这件太俗那件太艳,哪件都不太合意。
见他不加掩饰,太子还挺意外:“哪家的姑娘?莫非是那日赏樱宴看中的?母后知道一定很高兴。”
赵弈虽然早就知道太子情商欠缺,没想到眼力见儿也这么不行:“起那日赏樱宴我也是奇了,那日你明明与郑姐在一起,为何转头又与沈姐缠扯不清?”
“哪里是缠扯不清?我与南霜在相处的时候,可是一直恪守君子之礼的。而且君子不夺人所好,自我得知她与裴成绎的关系,我已经非常谨慎地与她保持距离,但那天……””太子欲语还休,讪然把那天宫人把他塞条子的事出来。
赵弈反问:“难道你就不曾怀疑她的别有居心?”
太子静默:“刚认识她的时候,与她相处令我感到很放松。”
“许是自幼随沈将军常驻关外,养成南霜豁达而不拘谨的性子,与京中女子很不一样。”
“但后来……”太子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后来不提也罢。”
他对沈南霜确实蒙生过别样的情愫,这是事实,所以他不想瞒骗郑宝郁。可他并不觉得这份情愫能够强烈到让他放弃郑宝郁。
赵弈了然。
太子身上背负的枷锁太多,终日环狼虎伺,不得不周旋各种嘴脸的老狐狸,过份压抑很难不被纯粹的人所吸引。
可没有人能够永远纯粹,活过一世的沈南霜就更不可能。
他嘴角一勾,大方道:“既然你那么希望能与郑姐和好如初,不如也给她挑一件吧?”
太子倒也有心思给郑宝郁送礼物,但见满桌金灿灿,有点嫌弃:“你这品味不太行,你见过哪家姑娘满身金灿灿的,未免太俗了些?”
“我记得之前清清用蓝水翡翠给她雕过一枚鸢尾花,宝郁一直揣在身上。”太子托腮思忖,“对,宝郁喜欢鸢尾花,我可以往这方面找些好的送她。”
太子兴冲冲去吩咐内侍,留下赵弈盯着一桌子首饰思索:“很俗吗?”
可他过要给清清买很多金银首饰的。
赵弈又想到太子方才的嘀咕:“蓝水翡翠?难道清清喜欢蓝水翡翠?那我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些?”
不光蓝水的,紫水的粉晶的墨翠的冰心的都得有,玉石玛瑙珍珠宝髓全都得备上才行。
作者有话:
于是我们清清一夜暴富【竖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