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醉唯我独醒

    关中之海的战争，已经接近了尾声。

    消息还未传到阳州城，留在阳州城中的伤兵残将、女子、孩童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都上了城楼。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踮起脚，奋力地探出脑袋，望向城外。

    他的神色紧张，一只乌黑的手，紧紧地拽着身边的妇人，问道：“阿娘，北军会攻进来吗？”

    妇人的面色发白，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来。

    “不会的。”她回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颇有些诚惶诚恐。

    不止是她，其他人的面上也十分凝重。

    林无澜站在城楼的角落里。

    她吞了一口口水，装出几分淡然来，心里却是紧张得要死。

    卧槽……

    她的外公，竟是带着全部人马出城了！

    这是要和北军决一死战的节奏吗？

    林无澜简直要崩溃了。

    红月站在林无澜的身边，望着城外，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大将军为什么要出城迎敌？”

    为什么要出城迎敌？

    这个问题，叫林无澜的心肝也疼了起来。

    她实在没有想通，南军为什么要出城迎敌。

    躲在阳州城里防守不好么？

    南军和北军的差距之大，有谁不知道，她的外公不知道吗？南将军不知道吗？

    瞧着红月一脸懵懂的样子，她的心里叹了一口气，编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法：“南军既然敢出城迎敌，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什么准备？”红月又问道。

    “这个嘛……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红月点了点头，不问了。她咧着嘴笑了，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颇是灿烂：“没事就好。姑娘，你早不，真是吓死我了！”

    “林姑娘，南军会赢？”不远处的玉梅扯着喉咙问道。

    玉梅话声中气十足，她一开口，许多人纷纷朝着林无澜看了过来。

    林无澜没料到她哄骗红月的话，会被玉梅听去。

    她望着数双期待的眼睛，愣了愣，尔后，笑了起来，道：“总是要心怀希望的！”

    “你也真是的，什么心怀希望这种话？叫人听不懂……”

    玉梅抱怨了一半，忽地住了嘴，她猛然看向林无澜，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会是南将军告诉你的吧？”玉梅惊叫起来。

    城楼上众人的目光，又刷地一下落在林无澜的身上，眼里尽是期待。

    那个六七岁的男孩松了拽着衣袖的黑手，噔噔跑过来，抓着林无澜的手，仰起头看她，一脸殷切。

    “姐姐，是真的吗？我们的军队真的会胜利吗？”

    男孩将林无澜抓得紧紧的，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总是要心怀希望的！”林无澜露出笑容，重复道。

    有人忽地明白了，这位年仅十五岁的林姑娘，为何这般镇定。

    镇定是因为她有消息来源。

    这个丫头，看着倒也是顶好的一个人，就是藏得深了些。

    和南将军这样好的人在一起，她有什么好隐瞒的？

    玉梅瞧着大家松了一口气，忽地也明白了过来，埋怨道：“我就啊，你们两个怎么会断就断，断得一干二净。原来不是断了，是从明里转暗里了！我们都是一块儿做活的，你有消息也不告诉我们，叫我们白白害怕了一番。”

    “你也不能怪林姑娘。这些事情，都是机密，林姑娘自然不能随意透露。”一个士兵道，他靠着城墙站着，右手臂的衣袖空荡荡的。

    “是啊。”有人附和道。

    玉梅嘿嘿笑了：“是我错话了。林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消息。我只是觉得与其担忧，不如心怀希望。”林无澜无奈解释道。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各自对视了一眼，有几分了然。

    “林姑娘，你也别太低调了。南将军样样完美，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去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啊。照我啊，你们就顺其自然好了，不必刻意掩饰。”玉梅。

    “这话对头。林姑娘，你也真是厉害，竟是叫南将军对你死心塌地。我们相信将军，自然也是信你的。你的话一定可靠。我们也不必担忧了。”另一个女人笑了起来。

    “胡闹！林姑娘没有消息，那就是没有消息。机密，她不能透露。大家也别再瞎猜了。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

    刚才那个士兵抬起左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道，“南将军在前线拼搏，我们要照顾好林姑娘，不能叫将军寒心了！”

    “对对对。”有人赞同道，掏出了一块饼给了林无澜。

    还有人给林无澜端了水。

    林无澜……

    她还能什么？

    她还有什么可以的？

    通常这种情况，越描越黑啊！

    “我想静一静。”林无澜道。

    “林姑娘要休息了，大家都别围着了。走远一些，保持距离。”士兵道。

    “好。我们走远一点。”

    “走走……”

    “赶紧……”

    只一会儿功夫，大家都走开了。

    那个六七岁的男孩，也被他的母亲拉走了。

    士兵也走了，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林姑娘，你安心休息，我们会替你站岗的。若是将军凯旋而归，我们必然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林无澜的脑门一疼，只觉得像是被雷劈了。

    她的脸黑了黑。

    士兵只当是林无澜不好意思，咧着嘴笑了，看上去很是欢快。

    林无澜看大家走开了，走到两百来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纷纷偷偷地看她。

    她的脸更黑了几分。

    除了脸黑，她的心里还有几分忧虑。

    谁特么地南军是一定会凯旋而归的？南军落败的机会更大好不好？

    南军为啥出城去？

    那是被逼迫的！

    为什么会被逼迫？

    她也不知道！她这个便宜外公，没有告诉她。

    于是，此时，大家都高兴了，唯有林无澜一人，深深担忧着。

    这也叫林无澜想起了一句诗，众人皆醉唯我独醒！

    倒也是应景不是？

    毕竟其他人，都被蒙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