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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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沈惊春心里觉得痛快的同时, 又有些感慨。

    从府衙外回到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通通被她抛到脑后去了,因为陈淮不仅是这一届院试的案首, 还是祁县时隔三十年来, 又一个三元。

    这个三元的分量不可谓不重,甚至让沈惊春想起了在现代的时候常能听到的一个梗,国乒队的健将得世界冠军容易, 但得全国冠军很难。

    这个三元一出, 晚上学政设宴款待此次院试前十名的时候, 陈淮直接成了全场的关注目标。

    沈惊春在家也忙着像个陀螺。

    科举考过了要请邻居们吃饭几乎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等府衙那边的事情一了,柳树巷附近的就知道了陈淮是本届案首的事了。

    附近家家户户都送了礼来, 讲究点的送个百来个大钱, 不讲究的送两个鸡蛋你也得请人家吃饭,一直忙到天黑, 才总算将所有的礼给登记完。

    柳树巷这边就有几十户送了礼, 其余的是庆阳府一些富绅之类的觉得陈淮奇货可居, 也送了不少礼过来先烧一下热灶。

    前者只需要在家备上酒席就行, 后者就得有一个算一个, 全都要请到酒楼去吃一顿。

    都穷秀才富举人,沈惊春忙完了算了一笔账, 除开两场宴请大致要花掉的钱, 别人送来的现银, 竟还能剩下几百两来, 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第二日一早全家人都忙了起来, 连韩克俭都专门请了一天假没去书院,在到家里来帮着陈淮一起写请柬送请柬。

    沈惊春则又请了附近的住户帮忙, 在柳树巷里搭起了遮阳的棚子,各家各户都有桌子的出桌子,有碗筷的出碗筷,很快就将巷子里摆满了桌椅。

    烧饭的是附近酒楼里请来的厨师,方大娘和几名烧饭不错的婆子也跟着烧一下菜。

    整条柳树巷热闹的像是过年一般,香味飘出去老远。

    这虽不是流水席什么人都能来吃,但几十户人家拖家带口的也是个大数目,一直忙到天黑,才将所有来吃席的人送走。

    沈惊春这个负责统筹的人都累的腰酸背痛,更别在厨房帮了一下午忙的人。

    附近来帮忙洗菜切菜上菜的通通是五百文的红包,而请来烧菜的三位厨子则是每人五两银子的工钱。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夫妻俩洗了澡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看着对方累到不行的样子,都觉得这也太可怕了,这才只是个院试考中了一个秀才而已,若等两个月后陈淮中举,那不是累的爬都爬不起来?

    第二天沈惊春在家躺了一上午,下午又去逛街买礼物,之前的什么等考完了再去周边逛逛的事,她现在提都不想提。

    院试结束了卖烧椒酱的任务也完成了,这庆阳府也没什么好待了。

    当天晚上沈惊春就去联系了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来的时候跟的商队路上慢慢悠悠走了八九天,现在要回去了,真的是归心似箭,直接联系了镖局,来时的三个人也变成了一个人。

    来回太麻烦,八月就要乡试,陈淮干脆就留在庆阳也省的来回跑了,大满也一起留下来帮陈淮跑腿。

    清早陈淮将沈惊春送出城,满脸都是明晃晃的不舍。

    从两人第一天见面到现在快一年了,中间从未分开过一天,这还是第一次两地分离。

    沈惊春心中那种要回家见家人的兴奋劲都消散了几分,夫妻俩坐在车中也不嫌热,紧紧依偎在一起双手紧握。

    可等到出了城跟镖局汇合到一起,马车开始动起来,陈淮的身形在视线中越变越,那点不舍就又被抛到了脑后,回家的兴奋劲再次蹿了出来。

    来时八九天,回时只用了五天,到平山村时,已经半下午,村中间的大榕树下坐了不少乘凉的村民,远远瞧见马车过来,就有人猜测是不是沈惊春几人回来了,等那车帘子掀开露出沈惊春的脸来,人群更是一下沸腾了。

    几个沈氏族里的娃子,更是兵分两路,一路往马车跑来,一路往村里跑去。

    沈惊春一瞧就觉得不对,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可不是多高兴的样子,那两个跑到马车边的半大子,更是满脸的愤怒,其中一个正是沈志清的弟弟沈志津,人还没到马车跟前,声音已经到了:“惊春姐你终于回来了,咱们家的辣椒被人毁掉了。”

    沈惊春一愣,啥叫辣椒被毁掉了?

    沈志津已经跑到了马车边,大声道:“我哥和惊秋大哥也被人了。”

    沈惊春探身就将沈志津和另外一个孩子拎上了车,那车夫听到沈志津的话,也不敢耽搁,马鞭一扬,就按照沈惊春指的方向赶车。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沈家院子前。

    院子里豆芽听到外面的动静忙开门来看,一开门看见沈惊春熟悉的一张脸,就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

    她额头上缠着的纱布还能隐隐看见红色,也不知道是新伤,还是里面的伤口崩开又流了血,沈惊春脸色一沉问道:“谁干的?我哥呢?”

    豆芽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是孙有才带人干的,地里的辣椒被毁了,惊秋哥和张叔他们都去地里了。”

    “津你跑一趟你家,把你爷爷他们都喊来。”沈惊春着又朝另一个少年道:“你知道我家辣椒地在哪吧?帮姐姐跑一趟去叫我家里人都回来。”

    完就从荷包里摸了把铜钱出来往那少年手里塞。

    大家都是同族,沈惊春又帮族里良多,沈族长有事没事就提起她对族里的大恩,那孩深受影响,哪肯要钱,只摆了摆手就飞奔着跑远了。

    沈惊春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搬回院里,结了车费,到了堂屋里灌了一大杯水,才沉着脸问豆芽:“具体怎么回事?孙有才为什么要带人毁我们家辣椒地?”

    豆芽收了眼泪,语速很快的就开始叙述沈惊春去庆阳之后家里发生的事情。

    因今年种的辣椒并不多,且沈惊春想着日后自家开店自产自销的事,所以一开始就规定了,这批辣椒和烧椒酱只卖给酒楼,如有上门来买的散户自家吃的,也能卖点,但如果是零售商来买回去自家卖的,这种就不卖。

    辣椒开始就是在祁县卖,祁县就这么大,各家酒楼的人很好区分,不用担心零售商装成酒楼来买,等到名头出去,基本就能确定各家要多少,就可以按照辣椒产量把供货量先确定下来了。

    沈惊春走后,大家也一直都是这么干的,直到孙屠户上门来买酱,一开口就是三千罐。

    那县里几家生意好的酒楼也只是几十罐的拿货,都没有狮子大开口要三千罐,这么多罐别现在根本没货,就是有,也不可能卖给孙屠户,他家又没有酒楼,买这酱回去百分百是为了运到别处贩卖。

    孙屠户当时没拿到货倒也没恼,可没过几天就带着几十号人气势汹汹的冲上门了,什么既然不卖给他家为什么卖给别家,又既然看不起他姓孙的,那他就要让沈家这个辣椒生意做不下去。

    他带来的几十个人都是一身腱子肉的壮汉,什么都不做的站在那就已经很吓人了,更别这群人还都带了武器,当即就有不少胆的被吓的不敢上前。

    孙屠户又放话,今天只找沈家作坊的麻烦,不想死都滚远点,否则起来伤到了谁他可不管,这就又吓退了一批,最后连有的沈氏族人都退了。

    孙屠户也不废话直接带着人就奔着辣椒地去了,沈家人自然不能忍,双方发生了一场械斗。

    若是全村的老少爷们加起来,自然是不怕孙屠户带来的这几十号人的,可问题就在于已经有人先退了。

    孙屠户带来的全是精壮汉子,沈家这边就有些参差不齐,一番械斗下来,也只护住了很少的辣椒,其余的大多都被孙屠户的人连根拔起或是直接踩烂,连才移栽过去的辣椒苗都没能幸免。

    等到完一架孙屠户带着人扬长而去,连沈志清这种平时流血不流泪的热血少年,看着辣椒地都忍不住哭了。

    沈家三叔沈延西眼看着事情瞒不住了,才开口坦白,是他答应了一个认识的人,愿意以两百文一罐的价格卖五百罐给他。

    所有人都惊呆了,沈族长更是不可置信,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完了三儿子又蹲在地上哭的鼻涕眼泪直流。

    沈惊春听完了豆芽的转述,脸色平静的可怕,抿着嘴一言不发坐在堂屋里等着人来。

    最先来的是沈族长老两口子和沈志清几个受伤的,原本想要出口的那些请罪的话,在看到沈惊春那张冷冰冰的脸之后,就什么也不出了。

    沈惊春对他们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只了一句族长来了,就没了后文,理都没理跟在后面的沈延西。

    沈志清羞愧的满脸通红,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好一会才找了角落的马扎坐了下来。

    一行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堂屋里等了一会,在辣椒地里忙活的人才匆匆回来了。

    沈惊秋头跑了进来,一见到妹妹就委委屈屈的喊了声春,就没了下文。

    孙屠户一行人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毁了辣椒,一架下来,但是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亡,沈惊秋等人虽然挂了彩,但不算很严重。

    “大伯四哥,你们去问问之前帮了忙的人家,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跟着我去孙家,只要身强体健的青壮年,有一个算一个,一人我给一两银子的谢礼,到时若有损伤,也由我家出钱医治。”

    沈延东和沈志清忙站了起来,也不多问,匆匆出门去叫人去了。

    沈惊春又看向自家大哥:“哥你知道祠堂上面那块匾额吧?你带着张叔和满去将匾额取下来。”

    她话音一落,沈族长就激动的站了起来,可沈惊春根本看也不看他,就继续道:“杨婶你带着大雪她们去做饭,现煮饭估计来不及了,就多和点面,中午就吃疙瘩汤吧,量一定要足务必要让所有来帮忙的叔伯兄弟都吃饱。”

    她一吩咐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等人一走,她就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开始养神。

    去的时候速度慢还没那么颠簸,她都差点被颠的散了架,回来的时候速度快,四五天的马车坐下来,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余下众人见她不再话,到底不敢多问,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帮忙去了。

    沈惊秋手脚麻利,没一会就抱着匾额回来了,随后沈延东父子也带着一群人来了,沈家的院子里站的满满当当的。

    “妹啊,一共四十七人,你看看行不行?”

    沈惊春扫视一圈。

    来的人年纪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不上多精壮,但的确看着都是青壮年:“之前的事情我都听了,谢谢大家能够帮忙,我都记在心里,今天这一趟是去找场子的,大家一会吃完饭,都回家找点趁手的家伙,要钝器不要利器,我先去村口等你们,干架之前一定要吃饱,这样才能有力气。”

    一院子的人摩拳擦掌应了声是。

    先前那一架,他们有的人并不在家,有的人吃了没有趁手家伙的亏,几乎是被孙屠户带来的人压着,很是被动,看着那群人扬长而去,大家心里都呕的要死,可孙屠户是祁县有名的混不吝,哪怕大家气的要死,又没有人牵个头,单枪匹马的那是真没人敢跟孙屠户对着干。

    现在好了,沈惊春回来了,这可是当初把那太平镇的地头蛇胡屠户压着的狠角色。

    沈惊春完,转身又回了屋,抱着那块匾就出门往村口去了。

    疙瘩汤做起来方便熟起来快,沈家院子里的一众青壮年一人干了两碗,热腾腾的汤碗里放一点烧椒酱,越吃越觉得热血沸腾,很快一行人就吃完了,不约而同的回家拿了棍子就气势汹汹的往村口走。

    这么一群人很难不引人注意,方才沈惊春出去的时候,那些坐在榕树下纳凉的人就想问了,可沈惊春只微微一笑一句话都没就抱着匾走了,现在看到这群青壮年,仍有人开口问,可得到的只是不屑的冷笑。

    都是一个村的,难道不应该联合对外吗?要不是这群怂包一个照面就被孙屠户给吓退了,沈家那些辣椒,怎么可能会被毁掉。

    四十七人加上沈惊春兄妹和沈志清,一共五十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县城走,看着就不像善茬,路上的行人看到不等走近,就远远的避开了他们。

    进城时,门口的守卫齐刷刷的看着他们,可平山村众人都是人手一根木棍,根本没带利器,想拦也没法拦,有机灵的守卫立刻就往县衙禀报去了。

    祁县不,可大也不大,东城门到孙家猪肉铺并不算远,进了城一行人几乎是连走带跑的往孙家赶。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猪肉铺也早都收了摊,到了孙家铺子外,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用沈惊春喊,就有个机灵的沈家族兄上去捶门了。

    砰砰砰的捶门声无比响亮,不仅里面的孙家人听到了,这附近店铺里的人也听到了,街道上为数不多的行人都远远的看了过来。

    门敲了没几下,就有人开了门。

    沈惊春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一挥手:“给我砸,能看到的东西全给我砸了,一样也不许留。”

    话音一落,沈惊秋和沈志清就带头往里冲。

    孙家来开门的奴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撞到了一边,平山村这群人一窝蜂的进了铺子冲到了后面孙家的院子里,开始一股脑的砸,孙家人的尖叫声混合着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

    沈惊春没进门,抱着那块匾就身姿笔挺的站在孙家猪肉铺的大门前。

    县衙的人来的很快,几乎是里面沈惊秋他们刚动上手,衙役们的身形就出现在了街口。

    里面尖叫声传出去老远,衙役们没人将沈惊春当回事,只看了她一眼就要往里冲。

    沈惊春动了动,提着匾额往走在最前的衙役身前一拄,发出啪的一声响,扬起一蓬灰尘来。

    那衙役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要不是身后的人拉了他一把,不得就一下撞在那匾额上了。

    他一脸凶狠的怒道:“娘皮活的不耐烦了,胆敢妨碍公务,你……”

    话未完,后面的人就声道:“头儿,你别冲动,你看这块匾。”

    “匾怎么了?今天别是块匾,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妨碍公务。”那被称作头儿的人不耐烦的低头一看,下意识的就念道:“积善之家……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积善……”

    声音戛然而止。

    这可不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么!

    整个祁县,除了这块匾那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由当今天子御笔题字的物件了,就连当初宣旨用的圣旨,那也是由翰林院负责拟旨。

    沈惊春的声音在一边凉凉的响了起来:“怎么,这位官爷是对圣上有什么不满吗?想要故意损坏这御赐之物撒气?”

    那头儿被沈惊春的双脚一软。

    像他们这种衙役基本都是识几个字的,上岗前也会有县衙的官吏给他们做一些基础的培训,多的不,故意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还是知道的,这往了叫对皇帝不满蔑视皇权,往大了皇帝要是追求起来,那也是可以按谋逆来治罪的。

    他正腿软间,就见里面他表弟孙有才尖叫着往外冲了出来,瞧见外面的衙役,几乎喜极而泣,大叫着表哥救我,就往他身边跑。

    那头儿还没来得及提醒,孙有才已经跑到了那块匾额旁边,只听砰的一声,本来被沈惊春拄着的匾额不知道怎么的就了个转倒了,孙有才一抬脚,正正踩在那个红色的印章之上。

    外面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刚才听到对话的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孙有才。

    作者有话要:

    最近真的越来越冷了,尤其是还感冒了,流起鼻涕来感觉鼻子都要结冰了,感冒药吃多了感觉脑子都不灵光了,经常脑子一片空白忘了准备去干啥,感觉要老年痴呆了,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暖谨防感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