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这章是皇帝的私印, 并非传国玉玺,用的是篆体。
要不是陈淮当时给她解释了,沈惊春根本就不知道这堆弯弯曲曲的字写的到底是什么。
但显然这群衙役们不知道这是皇帝的私印, 一个个脸都吓白了, 尤其是孙有才的表哥。
大夏天的直接就吓出了一身汗来,话的声音都带着颤:“表弟……你……你先抬脚过来。”
孙有才那个体重难听点,那就是一屁股坐下去估计都能坐死一个人, 这匾额这么单薄的一层, 哪能经得起他这千斤坠。
“哦豁……”
沈惊春低头一瞧, 这匾额本来是黑底金字红章,现在那红章上面印着一个非常清晰的大脚印子。
她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十分惋惜的弯腰将匾额扶了起来:“就算大家以前闹了点不愉快, 孙公子对我们夫妻有什么意见, 冲着我来就是了,这匾额又怎么惹到你了呢, 你还非要将这匾踩在脚下。”
孙有才刚才急着往外跑找外援, 看到表哥带着人来了早就喜出望外了, 连门口站着的沈惊春都没注意到, 更别一块匾额了。
可当沈惊春开口话, 他看清她的脸,心中就被愤怒给占满了, 张嘴就道:“好啊, 果然是你这个臭□□, 我就平山村那群怂蛋怎么敢到我孙家喊喊杀呢。”
他着看了一眼被沈惊春重新扶起来的匾额, 抬脚就要去踹, 嘴里还嚷嚷道:“一块破匾额我踩就踩了,你奈我何。”
一身的肥肉看着胖, 手脚还挺灵活,孙有才的表哥还没来得及去拉他,就见自家表弟的脚已经冲着那匾额去了。
眼看鞋底就要挨上匾额了,旁边一条腿就斜斜的伸了过来,一脚就踩在了沈有才的踹过来的腿上。
沈惊春这一脚的力气很大,直接踩着他的腿就往下用力压,猝不及防之下,孙有才惯性的被迫劈叉。
杀猪般的惨叫声顿时响彻了整条街道,连孙家院子里传来的砸声都盖了过去,孙有才更是痛的满地滚。
沈惊春淡定的收回了脚:“虽然我跟孙公子有些私仇,但我毕竟是个善良的人,总不能看着他犯下大错,他这一脚下去,那可是对天子不敬,不株连九族,杀头肯定是够了,我这一脚也是被迫无奈想要救他,我觉得孙公子肯定是能理解的吧,你们对不对。”
对个屁。
找场子就找场子,还带着这块匾额,是个什么意思当谁看不出?
可就算看出来了又怎么样?谁还敢真的对着这块匾额下手不成?
沈惊春身材纤瘦,扶着匾额站在那却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几名衙役扶了孙有才起来,瞧着那块匾有些束手束脚,根本不敢上前硬闯,鬼知道在他们往前冲的时候,那块匾额会不会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前。
一时间整条街道上就只剩下了里面的砸声和哭天喊地的声音。
孙家是个临街的三进院子,家里除了几个主子还有十来名仆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女人,几间铺子里的伙计并不住在家里,如何能挡得住平山村这几十名青壮年。
很快,三进院子就被这些人给砸完了。
一行人满脸笑容的又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惊春一回头指了指沿街的铺面道:“旁边这间铺子也是孙家的吧,砸了。”
一间猪肉档并不需要那么大的铺面,孙家沿街的铺面直接被一分为二,旁边是自家经营的一间米面铺子。
平山村的人听到沈惊春的话,一点都没迟疑,直接一挥手就要往铺子里冲。
那些衙役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上前怒喝道:“够了,当着公差的面这样杀杀,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大周律?”
平山村的人被这话的脚步一顿。
沈惊春微微笑道:“这位官爷可真是老双标了,不过就是平头百姓的一点摩擦,怎么就上纲上线到大周律了?还是这的祁县,人也分三六九等?孙屠户这样的城里人就能随便到我们村里杀杀,我们乡下人进城不过就是摔些东西,这还没动手伤人呢,要大周律,大哥四哥你们过来一下。”
沈惊秋和沈志清闻言便又反身走了过来在沈惊春身边站定,其他人则冲进了米面铺子开始砸。
沈惊春指着两人身上的纱布道:“瞧见没?这可是孙家人伤的,官爷要大周律,是不是得先将孙家人抓起来问问,他们眼里有没有这个大周律?老话士农工商,如今科举改革天子隆恩特许商户也能参加科举,但我们这些穷苦种地的也没落到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地步吧?”
“当今圣上更曾亲口过,农业发展乃是‘立国之本’更是采取了一系列的督促鼓励组织农业生产的举措,我们平山村谨遵上喻大力支持,乡亲们开垦荒田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家开出六十亩荒地种了农作物,莫非就是为了让孙家这样的人去摧残的么?”
沈惊春的嘴张张合合,语速很快,一段又一段的话直接砸在了这群衙役的脸上,的他们根本无从辩驳。
不仅平山村的人被沈惊春这段话的激动不已,连周围在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喝彩。
孙屠户在本地也算是个地头蛇,仗着在县衙有关系,常常都用各种手段击异己,若只是这样倒也算了,偏偏他还干过强买强卖的事,用极低的价格强买了别人的良田。
也就是高县令在任这几年,他安分了些。
谁曾想,这高县令才走,他又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
一间米面铺子并没有多大,平山村都是农民,知道种田的辛苦,虽然沈惊春的是什么都不许留,但他们也只是砸了屋内的摆设,粮食却是分毫未动的。
砸完了铺子,四十多人默默的站在了沈惊春身后,与对面那十几名衙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我不是个君子,我只是个女子,对于报仇这种事,一天我都嫌晚,今天还只是个开始,但凡你姓孙的还在这祁县一天,这事就不算完,当然,我也欢迎你去县衙告我,正好我也想问问新来的县太爷,故意损坏御赐之物蔑视皇权,将圣上的印章踩在脚下是个什么罪名。”
这是光明正大的威胁。
沈惊春冷冷一笑,将匾额往上一提抱在了怀中,那脚印清晰的展现在众人的眼中,她一挥手道:“我们走。”
从头到尾,平山村的人都没话,沈惊春什么就是什么,她一走,几十人就悄无声息的拿着棍子就走,衙役们根本不敢拦。
从县城出来,太阳已经西斜,橘色的阳光洒在一行人的身上,连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沉重气氛仿佛都消散了。
沉默中,忽然有人开口道:“好痛快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确实,方才我在砸东西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这么爽快,难怪孙屠户这些烂人喜欢仗势欺人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孙屠户那是丧良心不干人事,咱们今天这趟那可是以牙还牙的,怎么能跟他一样。”
“就是就是,咱可都是大好人,可不能干坏事。”
一行五十人三五成群的结伴,笑笑的往回走。
沈惊春出了城之后反倒是落在了最后。
往常但凡这个场合,沈志清都是的最开心的那个,但是今天,他却反常的一言不发低着头闷声走在最前,就连沈惊秋砸完孙家出来之后都板着一张脸。
大家很快到了村口,沈惊春之前虽然只要跟着去的就都给一两银子的谢礼,可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这个事就散了,只沈志清跟着一起回了沈家院子。
沈族长一家人已经回了家,沈家院子里只有自家几个人,去族学上学的两也散学回来了,瞧见姑进门,就要往这边扑,还是方氏见闺女脸色不太好,拉住了两人。
三个人进了堂屋,沈志清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就捂着脸闷声道:“这个作坊我看也别办了,就算要办你也别带着我们家办了,我知道你是想拉我们家一把,可也不是谁都值得拉的,以你的能力,单干完全没问题。”
沈志清整张脸都埋在双手间,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顺着指缝吧嗒吧嗒滴落在地板上。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这么有奔头的日子不过,为什么一家子非要作。
这次的事情是三叔弄出来的,可他知道源头远不止三叔一个,三房人各怀鬼胎。
两位婶娘和他娘都想着拉自己娘家一把,二叔也如同三叔一样的想法,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爷爷给发现了。
而他爹是家里的老大,是爷爷的好大儿,从就被灌输兄友弟恭,当哥哥的要帮扶弟弟的思想,明知道两个弟弟行为多有不妥,可每每都选择视而不见。
两位叔叔如此的肆无忌惮,只怕还是沈惊春给他们五成股引起的,觉得她们一家被净身出户老宅那边早就靠不住了,而方婶娘早就跟娘家断了亲,觉得沈惊春一家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的亲友。
可他们为什么不想想,沈惊春如果有钱,多少奴仆买不来?这世上没有亲族的人多了去了,人家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远的不,就那来沈家大闹的孙屠户,就是个例子,人家祖父当初比沈惊春还不如,当初是被出族的,可三代之后,照样成了祁县一霸,人家上门来,村里那些怂蛋还不是照样不敢正面硬刚?
他年纪不大可也心明眼亮看的分明,沈惊春不过就是看在同族的份上,拉他们一把,再由他们家将整个沈氏一族慢慢带起来。
连他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他不相信家里长辈没有一个明白的,可仍然仗着沈惊春这份好意干着别人无法容忍的事情。
沈志清身前那块地板很快就被眼泪浸湿了大块。
沈惊春沉默的看着他好一会,才道:“等乡试过后,不论淮哥能不能中举,我都准备带着全家人去京城了,京城那边还有三百亩的爵田,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淮哥要科举,我哥只有一把蛮力,我需要一个帮手。”
原本她就算想好了以后在京城待着不回来,但沈家的根还在祁县,还在平山村,今年开出来的那些荒地,不拘是留张大柱一家下来种着还是租出去,总还算与这边有个联系。
可是现在,就如沈志清的一般,有的人真的不值得。
“辣椒作坊到了京城我肯定还是会继续弄的,但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办,分身乏术管不到那么多,我觉得四哥你是个很合适的人。”
沈志清性格爽朗大方但并非毫无城府,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跟别人交道,如今虽然还稚嫩了一些,但做生意这个事,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且她到了京城,如果真的要做辣椒生意,一开始也必然不可能做那么大,等到生意上去了,沈志清大约也历练出来了。
唯一的不足大概便是沈志清还没结婚。
乡下人像他这么大的,大多都已经成亲了,结婚早的恐怕孩子都已经有了,他没结婚,他爷爷和爹未必就愿意让他跟着一起去京城。
沈志清连都哭忘记了,一抬头露出一张沾满泪水的脸来,呆呆的看着沈惊春问道:“帮手?你是什么意思?”
沈志清直接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沈惊春看着他那个呆样,现在也没啥心情给他细,干脆挥挥手道:“你先回家吧,我这一路从庆阳回来也累了,睡一觉明天再。”
沈志清一把抹干了眼泪点点头就回家去了。
等人一走,沈惊春就泄了气靠在椅子上不动了。
在现代学的时候她就学过一首歌,歌名叫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记不得了,但其中有句歌词她却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叫做一双筷子轻轻被折断,十双筷子牢牢抱成团。
这首歌的中心思想就是齐心协力团结互助。
而她们家的亲戚哪怕平时有点摩擦,可只要哪家需要帮忙,亲戚们就没有干看着不管的,这也是沈惊春穿越过来日子好了以后想要拉沈氏一族最初的原因之一。
院子里的动静很,每个人话都是尽量压低了声音,没有人来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陪着话,似乎生怕多问一句就会惹怒她一般。
沈惊春靠在椅子上,这一刻,她真的好想陈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