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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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大部分人都在怀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宣平侯府的大姐是杀人疑犯?

    短短一瞬间, 无数个念头在众人脑中划过。

    外围的下人们最先反应过来,不知道谁声道:“大姐杀了人?”

    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冬夜里, 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 外围一圈一下子喧哗了起来。

    崔氏反应了过来,面色阴沉的看着进来的几个人:“几位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我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是疑犯, 我们徐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 什么事情需要家里的大姐用杀人来解决?”

    魏大人冷冷道:“侯夫人还请慎言, 大周律法森严,无论哪个衙门办案都要讲证据,无论是谢大人还是在下, 的都只是疑犯, 至于是不是真的杀人,请贵府大姐跟着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

    从陆昀带着人进来开始, 沈惊春就松开了徐长宁, 她一身狼狈的往前一个踉跄, 差点摔倒在地, 还好崔氏一直注意着这边, 才两步抢上前去,将她搂在了怀中, 此刻听到魏大人毫不留情的话, 忍不住了个颤。

    徐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同在朝廷为官都是身居高位, 哪怕是站在对立面的, 平时办事也不会将事情闹的太难看。

    当初魏红英跟徐长清和离, 徐魏两家都没有闹起来,魏家虽不愿意配合对外些体面话, 但也没有过徐家的坏话,现在何至于大半夜的带人上门来?

    还有京兆府。

    这是一个独立的衙门,府尹一职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当的官。

    京城这种地方遍地都是官,皇亲权贵一脚踩下去能踩到好几个,若是府尹立不起来,京城的治安就会乱,若是府尹过于强势,得罪的权贵就会越多,尤其是四公八侯这样的权贵,几乎都是天子近臣,得罪他们就要面临被弹劾的风险。

    所以京兆府尹这个职位,经常换人,但现任府尹谢大人,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他一直以来都还平衡的不错,像是今晚这般深夜上门抓人,还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

    崔氏也是大家出身,并非是一般深居简出的妇人,能够让两个衙门深夜上门,后面没有推手她是不信的,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跟他们起冲突才是,可闺女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徐晏看了她一眼,赶在她再次开口前开了口:“三位大人可否借一步话。”

    谢大人没有立即回答,隐晦的看了一眼陆昀,魏大人则是直接道:“有什么话侯爷还是直接在这吧。”

    竟是丝毫不给他面子。

    徐晏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的烦躁往下压了压,问道:“劳烦二位大人深夜上门,请问出了什么事,可否通融一下,今日家中有点乱,明日我亲自将女送去京兆府。”

    “这恐怕不行。”谢大人道。“我们也是秉公办事,还请侯爷不要为难我等,到时候事情闹到圣上面前去,只怕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这也算是变相的提醒,这次的事情有点大了。

    崔氏不敢再闹,只搂着徐长宁无言的看着徐晏。

    “好,那还请稍等片刻,带女换身干净的衣服就跟你们走。”徐晏道。

    这回谢大人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崔氏立刻拥着徐长宁进了房,挤在院子里的下人们在徐晏的示意下,又都退出了院子。

    徐长清看了看沈惊春又看看崔氏等人,迟疑了一下跟着进了房子,反倒是徐长淙徐长温两兄弟跟在了沈惊春身边。

    房间里,除了徐家几个主子,就只有两三个心腹丫鬟在。

    没了外人,徐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见崔氏还搂着徐长宁不放,一股无名的怒火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压着嗓子怒道:“你还不交代你都干了什么事。”

    真进了京兆府或者刑部的门,就算后面无罪,她的名声也毁了,更何况以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她多半是真的犯了什么事,不然京兆府不会冒着得罪宣平侯府的风险深夜上门。

    徐长宁已经从崔氏怀里离开,却垂着头依旧没有话。

    “红英肚子里那个孩子,并不是摔没的,而是被她下了药,这才没保住。”徐长清道。

    他这句话的时候闭着眼睛,脸上不清到底是痛苦还是愤怒,亦或是二者都有。

    徐晏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徐长宁,但不等他什么,徐长清又道:“她还几次想要了惊春的命,这次更是直接将她夫婿抓了起来,陈淮这个名字想必父亲肯定知道吧,是来年春闱一甲的热门人选,甚至在坊间的呼声比周渭川还要高。”

    徐晏的脑子一阵眩晕,往后退了两步,大腿撞在椅子上,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大周朝立朝以来,文臣武将向来不合,但即便这样,他们这些武将也没过歪心思,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对付那些文人。

    今上继承大统之后,对文人的保护更是上了一个层次不止,尤其是这些出身寒门的学子,用圣上的话来,那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除非这些学子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否则再不识抬举的学子,都无法被刷下去,顶多就是名次不如意罢了。

    这也是周桐极力宣扬周渭川才名的原因。

    可现在他的好女儿居然对一个在圣上面前都挂了名的学子动了手。

    外面,沈惊春已经出了徐长宁的院子,跟着陆昀走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黑漆漆的角落里,只有陆昀手里的灯笼发出昏黄的灯光。

    她问道:“先生怎么来了?”

    陆昀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还问我怎么来了,我当时怎么跟你的,是不是叫你回去好好休息?要不是我放心不下,去你家看看,你今晚是不是准备将整个京城闹个天翻地覆?”

    夜闯侯府,怎么想的出来的?

    “怎么会?”沈惊春赔笑一声:“我就是想找徐长宁问问她把陈淮抓到哪里去了,而且我有分寸的,不会闹出人命啊。”

    陆昀忍不住扶额,喃喃道:“只怕是觉得活着才叫受折磨,死了那叫一了百了吧。”

    沈惊春哈哈一笑。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大人能被请动,我还能理解,但是京兆府尹为什么也被请动了?”她想不明白:“先生离开京城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面子。”

    陆昀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这丫头话可真是爱扎人的心,我当然没有这样的面子,我与魏侍郎也是在侯府外面才看到的谢府尹,如果我知道他会来,我必不可能去请魏侍郎出面。”

    不远处火把的光线攒动,将视线所及的地方照的明明暗暗,但不论是刑部的人还是京兆府的人,都没有人话,外面很安静,只有院子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压抑的怒喝。

    陆昀望着那边,好半晌才悠悠的道:“看来关注着你们的人不止一个,如此一来倒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院子里,徐晏并未耽误多久,很快,徐长宁就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头发也简单的重新梳理了一下,但脸上仍然能够看出被人过的痕迹。

    沈惊春站在陆昀身边没有上前,徐晏与谢大人客套两声,就将徐长宁往外送,崔氏站在原地眼里蓄满了泪水,忽然指着沈惊春道:“她夜闯侯府,谢大人要不也将她一起带回去?也省的我们府上再遣人去京兆府报官。”

    所有人的脚步一停,看向了崔氏,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沈惊春。

    徐晏看都没看崔氏,直接朝谢大人道:“好叫大人知道这是我的养女,今晚也是我叫她来府里的,并不是夜闯,此事与她无关。”

    是不是夜闯大家都清楚,但宣平侯不是夜闯,那就不是夜闯,谢大人朝崔氏微微一颔首,就领着人走了。

    魏大人和更是连个招呼都没,直接就带人走了。

    一群人来的快,走的也快,很快就都走了个干净。

    沈惊春来的时候是翻墙进来的,走的时候是正大光明的走的大门。

    出了侯府的门,魏大人就停了下来,先朝陆昀了个招呼,而后又朝沈惊春道:“惊春如今又回了京城,没事多往我们府上走动走动,你红英姐姐这几天一直都在念叨着你呢。”

    他的声音显得很温和,与以前对待原主没有两样。

    沈惊春应了声好。

    魏大人点点头,也没多留直接带着人走了。

    “上马车吧,先送你回去。”陆昀的随从已经将马车赶了过来。

    沈惊春乖乖的爬上了车。

    陆昀跟在后面上了车叹道:“还好京城这边没有宵禁,要不然这个点出门被抓住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沈惊春跟着道:“对啊,还好没有宵禁。”

    即使没有宵禁,到了这个点,街道上也没人了,他们走的也不是主干道,道路两边没有点灯,只有头顶的清辉洒在地面上照亮前方。

    一路无言的回到了自家宅子前面,陆昀才道:“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叫动了京兆府尹,但是季渊那个臭子肯定没事的,最迟明天,他一定会回来的。”

    院子里,其他三个学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住在前院的冬至还没睡。

    沈惊春进了门,又去厨房的碳炉上拎了热水洗漱,洗完躺在温热的坑上,毫无睡意。

    翻来覆去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想不到到底是谁能叫动京兆府的人。

    再睁眼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沈惊春有几分茫然的看着屋顶,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

    火炕半夜没人添柴已经凉了下来,但被窝里还热乎着。

    沈惊春一转头,就对上陈淮的侧脸,他睡的正香,神情很平和,但眼下有很明显的乌青,显然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下巴上也长出了一圈不太明显的胡茬。

    她怔了怔。

    根本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约是她坐起来,被子没压实让冷气钻进了被窝,陈淮很快就醒了,他看了一眼沈惊春,长臂一伸就将她搂住又躺了下来,闭着眼睛道:“再睡会,我太累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下午,冬至和大寒都带着沈惊秋针灸回来了。

    二人坐在饭桌上,所有人都在后院看几个木匠造家具,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喝完一碗汤,她才问道:“你怎么脱身的?”

    “我没有脱身,是有人救我的。”陈淮叹道。

    他倒是想脱身,但这次在经常,对方人手准备的很足,他又不是沈惊春,真的很难脱身。

    沈惊春奇道:“谁?”

    “如果我猜的不错,是张承恩的人。”

    张承恩?

    沈惊春视线一凝。

    这可不妙啊。

    “他以为你是当初柱国公府的那个孩子?”

    陈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或许,他是一直都以为我是柱国公府的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

    今天开车跑了三百公里从安徽到江苏去接一只狗子,本来四个时的路程,硬是堵车堵到六个多时,短的一章,明天我一定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