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沈志辉进京, 最高兴的莫过于沈志清这个亲弟弟。
只是相比起跟这个亲弟弟叙叙兄弟情,沈志辉的注意力则全都集中在沈惊秋这个堂弟身上。
平山村的人都知道,沈惊春之所以拖家带口的进京, 除了陪着陈淮赶考外,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带着沈惊秋去京城看病。
程太医的存在,包括族长家都不太清楚,所有人都觉得她们这次进京大约也会无功而返, 可谁知道这才几个月, 沈惊秋就恢复正常了, 虽然因为坠楼的原因身上还绑着夹板,但因沈惊春舍得给他补身体,这段时间以来, 他不仅没瘦, 连精神气都比以前好了。
连同陈淮在内,兄弟四人就在屋里天南海北的聊着。
沈惊春则跟方氏李婶她们准备晚饭, 虽然今日才十四, 但因来了客人的缘故, 晚饭也准备的很丰盛。
期间沈志清如同在自家一样, 不停的招呼着大哥吃饭吃饭。
沈志辉感慨之余, 又有点羡慕自家弟弟的好运道。
一顿饭吃的宾客尽欢,等到碗筷被撤了下去, 一家人捧着茶碗, 方氏才问道:“志辉怎么忽然来京城了, 可是村里有什么事?”
“二奶奶年前去了, 二大爷的近况也有点不好, 我爷爷叫我进京来通知你们一声,顺便也看看志清在这边过的怎么样。”
沈志辉着, 不由看了沈惊春一眼。
村里来了人听沈延平的事情,之前沈惊春就嘱咐他不要在方氏面前露了口风。
这样大的事情,以方氏的性格,若是知道了,恐怕要彻夜难安了,反倒不如顺其自然,若是长公主真的查明沈延平是她的儿子,到时候真的认亲了,这事也就了了,好过现在提心吊胆的。
方氏听的也是一愣,看了看闺女,才又看了看沈志辉:“怎么会?”
她语气里也如沈惊春刚知道这个消息时一样,充满了不可置信。
沈延富这个让老太太引以为傲的长子死于天花,这老太太都撑过来了,这才几个月,她们一家从平山村离开的时候老太太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居然人就没了?
沈志清也是满脸的惊愕,有点不敢相信。
沈志辉便又将之前的辞陈述了一遍。
方氏听完沉默了好一会,才感叹道:“这也是命,哎……咱们要不要回去一趟?”
之前她们跟老宅闹的再不愉快,可老太太到底还是沈延平的亲娘,他人虽然不在了,可沈惊秋这两个孙辈和重孙辈却还好好的,且她这个做儿媳的也还在。
方氏转头看向闺女。
虽然如今儿子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一旦家里有什么事,方氏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征询闺女的意见。
不等沈惊春话,沈志辉就迟疑的道:“也不用吧,来之前爷爷就交代过我,如今延平叔已经过继给了五大爷,和二大爷那边也没什么关系了,之前你们分出来的时候也了,以后就当寻常亲戚一样往来就是了。”
他有句话还没有出口,他爷爷当时还了一句,有沈惊春在,她们必不可能大老远从京城回去祭奠沈老太太的。
果然,他话音一落,沈惊春就附和道:“是啊娘,老太太去年年前就没了,这马上正月十五,二十天都过去了,老太太早就下葬了,咱们回去也不过就是祭奠一番,倒不如在这边多烧点纸钱呢,这都是个心意。”
方氏以前被欺压了那么多年,对老太太这个婆母不过就是面子情,那些话也是站在儿子女儿的角度上,她本人其实也并不怎么想回去,是以两人这么一,方氏就放弃了这个算,点头道:“行,那咱就多烧点纸钱好了。”
她完就岔开了这个话题,又问了些老家的事,沈志辉一一作答,等这些家常的差不多,时间也不早了,方氏便起身叫了夏至了热水给两个孩子梳洗。
等她和豆芽带着孩子一走,屋里只剩下她们几个年轻人,沈惊春才看着这个大堂兄道:“家里真的没出什么事?”
昨日沈志辉到这边时,沈惊春自己还没观察的那么仔细,等到晚上洗漱睡觉,陈淮才跟她,族长家里应该出了什么事,这位大堂兄表面上看着跟以前没两样,但实际上很是有点心不在焉。
沈惊春当时很诧异。
陈淮就:“一开始倒还没什么,吃饭的时候看到桌上的菜色,那种心里有事想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更强了。”
所以,今天一早沈惊春就去直接问了沈志辉,但得到的答案是家里没事。
今日因为方氏等人回城,晚饭比昨天还要丰盛两分,吃饭的时候,沈志辉果然又是那样。
这时听沈惊春问起,他只迟疑了一瞬就要摇头,想家里没有什么事,可沈志清已经跳了起来:“怎么回事?家里出什么事了,咱们到京之后,我就有寄信回去的,不是有这边的地址吗?怎么也不来信给我?还是家里没有收到我寄回去的信?”
他一张嘴扒拉扒拉了一大堆,但到底还是考虑到方氏和豆芽带着两个的去睡觉了,因此声音压的很低。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沈志辉还是被这段话给搅得脑袋嗡嗡响。
沈惊春看他这样,就朝自家老哥了个眼色。
就听沈惊秋开口道:“是啊,我们家的情况,志辉哥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你们家也算得上是我家最亲的人了,咱又不是那种外五道的关系,我以前傻的时候,你们哥几个也没少帮我照顾老的的,现在可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难处出来,咱们商量着来,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沈氏一族族人很多,但五服之内跟族长家走的近的其实也没几个,到了延字辈更是开始单独序齿。
沈志辉是这一辈的大哥,底下比他的除了自家几个,也就是沈惊秋跟他算得上是好兄弟,如今他一开口,沈志辉就忍不住开始动摇起来。
沈惊秋见他还是犹豫,就啧了一声:“怎么的,我这几年不清醒,咱这兄弟情还折扣了不成,大老爷们有啥事不能的,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
沈志辉哎了一声,想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道:“当时你们来了京城,地里还有些辣椒没收完的,二叔三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没跟家里商量,就私自把那批辣椒许出去了,结果因为双方都不知晓对方的动作,辣椒就不够了,两家给了定金的商户就找上门来了。”
当时拆伙的时候,是好了的辣椒作坊和地里的辣椒归族长家,挣的钱都归沈惊春,但是族长因为愧疚那些辣椒就没要。
后面等到来京城之前,沈惊春就带着家里几个人把辣椒收了,但是地里还是有些品相不太好的残次品她没收。
但她没想到族长家两位叔叔居然还能把主意到这上面来。
沈志辉大约也是想到了当时拆伙时的情况,看着堂妹的神色中都带着一股羞愧:“二叔三叔家里虽然也有地,但是他们大手大脚惯了,这些年也没存下什么钱,搞到最后人家要求赔偿,他们也拿不出钱来,爷奶把棺材本都掏了出来给他们补这个窟窿,但还是差些,咱爹就两位叔叔是自找的,但做儿子的总不能看着爹被逼的去死,就要把家里的钱拿出来去赔人家。”
后面几句话他是对着沈志清的。
话音没落,沈志清就满脸愤怒的要骂人了,话到嘴边到底理智尚存,又深吸一口气坐了回去,心里的火气腾腾往上冒,怒道:“凭什么咱要给他们填窟窿,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居然还整这些幺蛾子出来,咱们三家是早就分家了的,管他们去死呢。”
“娘也这么。”
沈志辉满脸的无奈。
他们家的钱其实也不多。
家里头兄弟三个,头两年他才娶了媳妇,如今孩子也生了,很是用了一笔钱,沈志清现在年纪也到了。
他们兄弟几个人品相貌放在乡下农村里,也算的上是出挑的,他娶了媳妇之后,就有人托了媒人来探口风,听沈志清的婚事。
他们家的钱都是全家人辛辛苦苦种田,然后各种简衣缩食省出来的,他爹要拿出去给两位叔叔填窟窿的钱不多,只有二十多两,但却是不久后沈志清娶媳妇养孩子的钱。
对于绝大多数女人而言,孩子和家庭都是摆在第一位的,他们的娘也是如此。
若是他外祖家有事,不得她娘还能拿钱出来救急,但两个已经分家出去的叔子,怎么能够跟她的孩子相提并论?
“娘跟爹大吵一架,带着三郎回外祖家了。”
屋子里一阵静默,好长时间没人话。
沈惊春看了看气呼呼的沈志清,到底还是问道:“大伯最后拿钱出来了吗?”
沈志辉点了点头,叹气道:“拿了,不过当时也清楚了,他们兄弟三人早已分家,他这个当大哥的做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哪怕两位叔叔家破人亡也跟我家没关系了,毕竟他自己还有家人要照顾。”
包括沈志清这个亲儿子在内,都对这个话抱以怀疑的态度。
沈志清冷哼了一声,但到底还是因为这个话面色好看了一点。
沈延东是个老实人,能出这种话来,对他来已是不易,起码能证明在当时来,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这么一想,他就道:“咱家不能再跟二叔三叔搅合在一起了,那个辣椒作坊看着是挣钱,但挣的再多,也遭不住二叔三叔这么作啊,我看不如就直接退出作坊吧,老老实实种两年地,我这边给惊春办事,她给我工钱的,还等以后地里的收益高了,工钱也会涨,等我存到钱,就把爹娘接到京城来。”
他年纪轻各方面经验都不足,但好在态度勤勉虚心好学,来京城这段时间一直都跟着身边的人学东西,短短三个月不到,做事就老练了不少。
沈惊春想了想道:“要是大伯愿意,也不必等到四哥存到钱啊,原本我只是想好好经营我那些地没想着搞什么茶山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我实话,我现在还挺缺人的,大伯来了可以直接把春耕的事接过去,四哥可以专心管茶山那边的事。”
沈惊春现在的身家比上虽然不足但比下却是有余,家具店发展良好,她更是准备再招一批人手,搞点别的花样出来,但大寒寒他们还没历练出来,还需要一个人盯着才是。
田地那边,等正月十五过后所有人都恢复正常工作,也要开始找人修工坊了,她空间里面的种子很多,但对于目前的沈家来,贪多嚼不烂这个词就很适用,所以起码这一两年内,种来卖钱的作物非辣椒莫属。
其他的这个时代没有的农作物,她也算种一些,但这些东西种来都是自家吃或是送人用,并不算卖钱。
连带着跟辣椒工坊一起建的,还有沈惊秋点名要的一个型的窑炉,建来给他烧玻璃用的。
除这些之外,还要准备春耕,山上的茶树移栽,山下的池塘要开始挖,到处寻摸合适的树苗,每一样都需要人手。
而她手里如今还算顶用的,也就是一个冬至,一个夏至,一个沈志清,另外张大柱也勉强算是一个。
这么一想,她的表情更诚恳了几分:“大哥,不论大伯来不来,你就先在京城这边帮我一段时间吧,我真的很缺人。”
她倒是想过外聘管事,但古代这种地方,用外聘人员干点粗活还好,涉及到管理层,其实并不保险,多的是那种见钱眼开被人收买之后出卖东家的人。
而如果去牙行买的话,也很难碰到好的。
像姜家徐家这些世家,家里的管事都是从开始培养起来的,能力怎么样先不,起码对自家的忠诚还是靠得住的。
沈志辉表情复杂。
沈志清听自家堂妹这么,早就转怒为喜了,满脸笑容的道:“对呀大哥,你就留下来吧,先干两个月存点钱,到时候再把嫂子和阿承接过来。”
阿承就是沈志辉的长子,孩子一天一个样,农村的孩子皮实,才满周岁不久就已经走的很稳当了。
“大哥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阿承想想啊。”沈志清再接再厉道:“咱家现在跟二叔三叔他们还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呢,阿承这么,你又不能时刻看顾,要是被其他人带坏了可怎么办?到京城就不一样了,有明榆和蔓蔓带着,到时候还不等上学堂就可以先学字了。”
沈惊春前面了那么多,也不抵后面沈志清拿沈明承出来事。
沈志辉几乎立刻就妥协了:“可是……你已经来了京城了,我再来京城,家里只剩下三郎一个,咱爹娘怎么办?”
沈惊春道:“所以啊,就叫大伯和伯母带着志津一起来嘛,过了十五我就要开始招人干活了,大富大贵我保证不了,但跟在我后面做事,你们家一年能存下来的钱,肯定不会比在平山村种田少的。”
两家虽然是亲戚,但沈惊春也没算自掏腰包养着他们。
就如同现在给沈志清开的工钱一样,到时候等到沈延东他们都来了,也会按照各自干的活给他们发工钱。
短时间内吃住肯定是不用他们担心的,他们家除了大堂嫂周氏要带娃,其余的人都可以干活,只要活干的好,只能攒到钱的嘛。
“可我爹他,未必愿意来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有拼劲很正常。
但沈延东已经四十多岁,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内心里更多的是希望生活能安稳,抛弃老家的一切,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的远赴京城,他是真的未必愿意来。
跟沈惊春坐在一起一直静静的听着大家话的陈淮这才开了口,低声道:“若是为了儿女的亲事呢?”
沈惊秋兄妹两个随着他话齐刷刷的转头看向沈志清。
方氏虽然事情还没明了之前叫沈惊春不要提这个事,但她跟陈淮之间向来没有什么秘密,她自己也喜欢每天睡觉前,对着陈淮碎碎念,知道沈志清跟豆芽相互看对眼的当晚,她就把这事给陈淮了。
而沈惊秋则是因为天天跟这两人在一个屋檐下,自己看出来的。
“如果是四哥要成亲,但是惊春这边的活计实在离不的人,大伯他们会不会来京城?”
沈志辉愣住:“成……成亲,二郎?跟谁?”
沈志清的脸一下变的通红:“这……八字还没一撇,现在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啊?”
沈惊秋老神在在的道:“早什么啊,迟早的事情,难道你以为我们豆芽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还是你只是玩玩而已,其实根本没算娶她?”
啊……这……
怎么越扯越远了?
什么叫玩玩而已啊?
沈志清满脸郁闷:“什么呢?我们老沈家往上数几代,也找不出这种混球啊,我当然是认真的,只不过我现在一穷二白的,家里给存的钱又被爹拿去填窟窿了,怎么跟人家姑娘提亲事?”
这一点,来自现代的兄妹两个倒是有点赞同。
以前时不时就能在新闻热搜上看到有人谈了几年,最后因为几万块彩礼闹的不欢而散的。
虽然作为堂兄妹,沈惊春也很想沈志清能够跟豆芽修成正果,但豆芽毕竟也是跟她家认了干亲的,人姑娘如今也不过十六岁,沈惊春自己都不想那么早结婚,当然更不希望看上去还像个学生的豆芽这么早结婚。
“所以啊……”沈惊秋顿了顿道:“先用这件事把大伯他们匡来京城,你跟豆芽先定亲,暂时不成亲,你作为一个男子汉,先存点钱攒点彩礼,等过两年有点了钱再谈成亲的事情,男人嘛就应该先立业后成家,要努力赚钱,这样才能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如果一个男人一贫如洗,那肯定是没办法让家人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的。”
在场几人,除了沈惊春,其他三个男人都感觉有被内涵到。
尤其是已经成家的两个人。
“看我干什么?难道我的不对吗?”
沈惊秋挑了挑眉,视线在三个年轻身上扫过,尤其是落在陈淮身上的视线更是意味深长:“拿我个比喻,如果我是先立业后成家,我还会出现上山采药然后摔坏了头的事吗?显然不会,因为我如果有钱了,即便我买不到草药,我也可以花钱叫人上山去采,这样一来我就不会摔坏脑子,我不摔坏脑子,我媳妇就不会离我而去,我两个崽也就不会在单亲家庭里长大,我娘也不会被净身出户赶出沈家。”
“这明什么!”
沈惊秋看着三个神色复杂的年轻缓缓的道:“这明先立业后成家,才是大丈夫所为,像那些明明没有什么本事,却非要搞的家里有亿万家产要继承一样,迫不及待的娶个媳妇,三年抱俩,带着一家人过苦日子,这种行为很不可取。”
几个年轻哪里见识过这些。
在古代这种地方,讲究的一向都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不出儿子的人简直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别人指指点点。
虽然他们自己没有这种想法,但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是这种想法啊!
三年抱俩,人家起码后继有人啊,有什么不对吗?
沈惊春见自家老哥越越离谱,沈志清已经被击的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就忍不住瞪了自家老哥一眼道:“事情也不是绝对的。”
她道:“一贫如洗就成亲并没有什么,因为男女双方都很年轻,对于这个社会来,年轻就是资本,只要夫妻同心不惧艰苦,两个人往一处使力,或许不能大富大贵,但起码生活会向着好的方向走。”
“而先立业后成家则不一定了,这种法不上好不好,因为这都是看个人,但风险还是有的,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做生意是赚是赔,所以到底是先成家后立业,还是先立业后成家,全看个人选择,但我哥有一点的还是很对的。”
“孩子生下来就是责任,父母不能那么自私,在明知道家里情况不好的前提下,还要一个接一个的生,每一个生命都是独立的个体,如果有的选择,他们未必会愿意降生到这个世上来。”
沈志清被的头昏脑涨。
一时间既觉得沈惊秋的很对,又觉得沈惊春也没错。
尤其是夫妻同心这句话,更是到了他心里:“那……要不等我爹来了,就找媒人提亲?我又不懒,豆芽也很勤快,我们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沈惊春咳了两声:“我觉得吧……这个事情最主要还是看豆芽的想法,当然,当务之急,还是四哥你先攒攒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