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陈淮知道周渭川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被人断了手脚的时候, 已经是事发的第三天。
高桥离京兆府有点远,方氏又不是个喜欢出门闲逛的性格,国子监的学生们因为前几天架的事情, 被陆昀狠狠收拾了一顿, 这几天正是夹紧尾巴做人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大白天的出去乱逛。
可国子监的学生大半都是京城本地人,且都是官宦世家, 这事甚至都不用他们主动去听, 晚上放学回家, 就会有家奴主动这个事。
陈淮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觉得这事是他媳妇干的。
刚开始他去国子监跟周渭川起了冲突, 沈惊春就有收拾周渭川的想法了, 后面事情太多了,这件事被耽搁了下来, 直到前几天双方再次冲突。
怪不得那天吃完饭, 她忽然叫姜清洲到一边话, 想来问的就是架的事情。
晚上回到家, 沈惊春已经早早回来了, 前些天为了盯梢,她一直住在新房子那边, 别早出晚归的陈淮, 连方氏都已经几天没见过闺女。
吃完了饭, 沈惊春一直等着陈淮来问。
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知道后一定会想到这事是他做的, 但一直等到两人熄灯睡觉,也没等到对方提起。
“你没啥要问我的吗?”
暗黑之中, 沈惊春的声音响起在陈淮耳边,她自己倒是有点忍不住了。
“其实周渭川这个人不足为惧,以他这种性格,没了周桐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陈淮翻了个身,长臂一伸轻轻搭在了沈惊春腰上:“我其实不希望你去做这些事,虽然你的身手很好,但这事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必要为了这种人涉险。”
他顿了顿,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之中显的轻而沉:“但是我真的很高兴。”
……
古代没有网络,可供人消遣的东西很少,是以周渭川被人断一条胳膊一条腿的事情,直接就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六部侍郎是正三品手握实权的京官,远非那些外放的官员可比,侍郎府的公子又是这届会试的热门人选,不仅京兆府的人开始彻查这起恶意伤人事件,连刑部和大理寺都派了人出来查案。
可惜的是,三个衙门来来回回走访了大半个月,却是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这倒让已经在京城的举子们人人自危,稍微有点才华的都不太敢半夜还在街上晃荡了,在他们看来,这多半就是因为周渭川才名过甚,有人怕他到时候考中一甲,所以提前断了他这条路。
沈惊春完人之后就将这事情抛到脑后了,她断了周渭川的左手和左脚,并未伤及到他的右手,但眼看还有一个半月不到的时间就要会试,他这伤是肯定好不了的。
以这子的性格,要他在家乖乖养伤,然后看着陈淮这个令人生厌的哥哥去参加科举,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若是陈淮名落孙山还好一些,可若是陈淮高中,哪怕不是一甲,也足以让他气的半死。
工地那边,芒种还在手舞足蹈的跟沈志清等人着这个事情。
沈惊春听的一脸的无奈。
到了二月,温度一天比一天高,她偷偷拿空间里的温度计出来测过,白天最高气温能到十七八度,晚上最低气温也有六七度,且这几天还有持续升温的趋势,按照这个温度,要不了一个月,许多东西就可以下种了。
到时候肯定忙的飞起,倒不如趁着这最后的闲工夫,先将茶山整治起来。
光溜溜的山上只剩下了茶树,沈惊春虽然有异能在手,但还是让来上工的人挖的时候注意一点,尽量不要伤到根系。
移栽茶树的还是上次那批来山上干活的,女人们知道这树精细,更是存了十二分的心。
二十个人早出晚归忙活了八九天,才将整座茶山上的茶树全部移栽到了沈惊春指定的地方。
“沈娘子……能不能……借一步话。”
结完工资,所有人都拿着钱高高兴兴的往外走,唯有一个大河村的妇人垂着脑袋靠了过来。
沈惊春虽然来这边不多,但对这人的印象很深,这人瞧着像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其实真实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
个子不大,瘦瘦的皮包骨头,显得头重脚轻的,当初这群人来上工之时,那位介绍人过来的大河村大叔还特意给她过几句好话。
“可以啊。”
沈惊春应了一声,朝芒种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招呼了其余几人一声,就出了门,等到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沈惊春才道:“这位嫂子可是家里有什么困难?”
当初招人上工的时候,她看到这么瘦的人,还怀疑过这妇人到底能不能干的动活,后来等所有人开始干活了,这妇人不仅没拖后腿,还是那群人之中最勤快的一个,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院里有什么伙计,还会顺手帮着一起干。
“不知道沈娘子还需不需要茶树?”
妇人的声音的几不可闻,完飞快的看了沈惊春一眼,见她微微皱眉,立刻又道:“很便宜的,娘子随便给点就行,我娘家这种树很多,虽然离这边有点远,但是只要娘子你买,我们家可以把茶树送过来的。”
后面这段话的声音比前面一句话大的多,沈惊春总算听清了她的是什么,诧异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家有茶树?”
那妇人深呼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对,有一些,但是不太多,真的很便宜的。”
沈惊春点点头道:“我要先看看茶树才能给你答复。”
茶叶也有高低贵贱之分,这处茶山上的茶叶虽然如今还没开始采摘,但沈惊春嚼过几片嫩叶,品质就不如老家东翠山那边的茶叶好,但总的来,也算是不错的茶叶了,这两三年用心理,再用兑了异能的水灌溉,养个几年,也就能出好茶了。
若这妇人家的茶树品质不错,她也愿意将价格抬高一些。
沈惊春从桌后站了起来就往外走,一边问妇人道:“你娘家在哪里?离这边多远,今天过去能赶回来吗?”
妇人一听这话,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满脸喜悦的道:“不远不远,离咱们这也就三十里路……”
“三十里路还不远?”
“额……”妇人神色一僵:“我们家可以把茶树挖了送过来的。”
沈惊春摆摆手道:“三十里路,今天来回够呛,你先回家吧,我这边也准备一下,明天早上你早点过来,我们去看看茶树。”
第二天一早,妇人果然早早就敲响了沈家的大门。
住在外院的张大柱着哈欠去开了门。
今天去看茶树,沈惊春一共就带两个人,一个张大柱,一个冬至,沈志清还是留在家里监督施工。
天色才蒙蒙亮,早的空气湿润中带着一丝水汽,吃着杨婶早上起来烙的饼,骡车晃晃悠悠的走在乡间路上。
妇人娘家姓康,在家排行老二,人称康二娘。
她的地方是个叫浦广镇的镇子附近一处叫莲溪村的村子。
这名字听上去十分的有意境,可等真的到了地方,不沈惊春了,就连张大柱都忍不住侧目。
京城附近天子脚下,居然还能有这么破烂的村子?
村子就坐落在一条叫做莲溪的溪边,二十多户分的很散,大多都是土房子,上面盖的是稻草,从外面看上去已近有些年头了。
骡车才出现在村口,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有人招呼了一声,几乎全村人都跑了出来。
张大柱勒停骡车,康二娘赶忙下了车迎了上去。
村民们一见她,更是震惊:“二娘,你夫家发财了啊?居然买了这么好的车?这得不少钱吧?”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家的车,车上的贵人要来这边看东西,婶子,咱们村后那片地上的杂草树没砍掉吧?”
一听是贵人,村民们的表情立刻就变的有些拘谨了起来。
“没呢,没呢。这……贵人是要看那块地啊?”
从康二娘了车上的是贵人开始,村民们话就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倒是也有人怀疑,贵人不都是乘坐高头大马拉的车么,怎么这还有贵人坐骡车的。
这话刚出来,就被身边的长辈一巴掌拍了脑袋。
康二娘是村里长大的姑娘,嫁出去之后虽然不经常回村,但总是惦记着娘家的,逢年过节还会托人带东西回来,康二娘是贵人,那肯定就是贵人,要知道别骡车了,他们全村上下可是连牛车都只有一个呢。
冬至就跟着张大柱一起坐在外面的车辕上,沈惊春撩起车帘子往那边看了一眼,便道:“你去跟康二娘一下,叫他们都散了吧,只叫有茶树的人家留下来就行了。”
“行。”
冬至应了一声,就跑过去转达了沈惊春的意思。
村民们虽然好奇这贵人要那些低矮的灌木干什么,但到底还是在村长的游下各回各家了。
骡车继续往里走,很快就在康二娘的指引下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
这房子也是土房子,甚至比周围几家看上去还要破烂一些,但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大门进去往正屋铺了些石子。
沈惊春下了车,越量周围越觉得奇怪,这地方看上去不错的,村后也是有些山包,村边又是一条还算宽阔的溪,也算得上是依山傍水了,这样的地理环境,这个村子居然还能穷成这样。
村子早带着几个家里有茶树的站在了一边,他倒不像是其他村民一样很拘谨,但看到康二娘嘴里的贵人,想到人家是来买东西的,态度就显得非常诚恳。
“听二娘,沈娘子这回来,是想买我们村里的树?”
一行人也没进屋,直接就在院子里一块大石头凿出来的石桌边坐了下来。
康二娘的娘家很穷,但考虑到闺女的贵人,老太太端出来待客的,是一碗红糖水,里面还卧了一个鸡蛋。
不止沈惊春有这个待遇,连张大柱和冬至也是人手一碗。
沈惊春在平山村待了那么久,自然知道红糖水卧蛋,就是农村里有客上门的最高待遇了,但是看看这个破破烂烂的房子,这碗糖水蛋她是真的有点吃不下去,明明穷成这样了,还要拿出鸡蛋待客,可真让人心酸。
她心情复杂的抿了一口糖水道:“是,我听二娘村里有茶树,所以就过来看看情况。”
康二娘的那一片地方长了不少东西,村长并不知道沈惊春的茶树是哪个,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那玩意能卖钱。
几人人坐着闲聊了几句,留下来的人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请沈惊春一行人去地头实地勘察。
离村子最近的一片长了茶树的地就在村后,看上去荒芜一片,藤蔓荆棘茶树全都混在一起,但一眼看过去,的确有不少茶树的样子。
沈惊春在路边寻了一会,掐了几片还算嫩的茶叶丢进嘴里嚼了嚼。
这茶树叶片看上去要比常见的茶叶大一些,以沈惊春那点微薄的见识,也分不出这属于哪种茶,但茶叶嚼了两下之后,就有淡淡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不是特别苦的那种感觉,嚼了十来下,她吐出嚼碎的茶叶之后,又感觉嘴里有点回甘,咽了口口水下去,一股清甜就泛上了舌尖。
倒是好茶。
单就口味而言,倒是很像在现代的时候喝过的一种绿茶。
这品质,如果茶山那边的茶树没有异能灌溉的话,是肯定不过莲溪村这边的茶的。
“就这种茶树,还有别的地方有吗?”
沈惊春指了指身前的茶树道。
村长立刻道:“有有有,多的很,那边长了很多咧。”
村长着,手一指前方不远处的山包。
是山包,那真的就是山包,连绵起伏铺开,占地很大,但平均高度恐怕还没有三十米,最高的地方连茶山的一半都没有。
康二娘奇道:“那边也长了吗?”
她十来岁就嫁人了,如今也有十个年头了,这种事情,就算回娘家,也几乎没人提起,在康二娘的印象里,茶树的数量的确不多。
村长叹气道:“咱村子这边土地贫瘠,庄稼收成都不高,也没人管这些,都是自己长出来的,也就是能砍回来当个柴烧……”
沈惊春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了。
这么好的茶树,当柴烧……这烧的是柴吗?这踏马烧的明明就是钱。
作者有话要:
昨天有点事没来得及码字,今天补上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