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见傅奕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偶尔侧头回旁边的姑娘的话,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
叶问今也不愿意再看。前几日还和人亲热,今日便就与其他姑娘谈笑风生。
怎么大将军都要委屈自己吗?
太后招呼着,看起来心情极佳, 还招呼她多吃些。她自己的事儿, 万没有影响别人的道理。这宴乃是提前与人庆祝中秋佳节, 只有重要的大臣和亲近之人才能参与的, 若为了自己扫了兴致, 惹了哪家臣子自己也无力抵抗的。
再, 难得吃御膳房出品的饭菜, 私底下的帐便私底下算,如今好吃好喝才是重头戏, 这场面话和话里话外的都与她一个开医馆的扯不上关系。
酒足饭饱,听大臣们话文邹邹的, 她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原以为这宫里的宴都是较为正式的,没想到也有这般随意的排场。
或许是吟诗作对都与她无关, 空气里的硝烟味早就弥漫,下面的文臣早就想破头皮想要答出几句惊艳圣上的词儿来。
完了正经的便是些家长里短, 最受关注的便是傅奕和柯月明那一桌。
“今日才见, 这对才子佳人, 极为般配。”缪老爷的位置在傅奕左手边,便就问了这个大家伙都感兴趣的问题。
“你二人觉得如何?”皇上问道。
“回禀圣上,感情并非一朝一夕,臣以为可以多加考虑。况且柯二姐年纪尚轻, 倒像是我哄骗了姑娘。”
“诶, 何来的话, 这感情往后再培养也是来得及。柯二姐这样聪明伶俐, 若是错过了可没处去后悔了。”缪老爷趣道。
“柯二姐属实聪慧,在下俗人,平日便爱好铁、舞刀弄枪,只怕是配不上姑娘这样秀外慧中。”
接着就是你来我往喝点酒,吟些诗。
叶问今自诩不是个有文采的人,若是问她医学原理倒是能滔滔不绝,问点锻造之法也能点皮毛。
太后见她喝了些酒便有时沉闷有时嬉笑的样儿,知晓她是个不大会喝酒的,便允她去外头花园走两圈。
她也不乐意在这里头看着那对才子佳人与大臣们你来我往
的,若叫她嫁个不喜欢的,她定要拍桌而起、义愤填膺,哪儿还能在这儿和人好生好气的配笑脸呢?
这宫内想来是有些不可搬到台面上来的利益纠纷,其言语下的暗流涌动她能凭借对方的语气还有自己的直觉感受到,但并不清楚背后的含义。
她坐在花园内的池塘旁边,看着这偌大的皇宫,也只觉得不过是间大点儿的屋子,花园也大,哪儿比得外头舒坦。
怪不得上回带阿云进来,她要板着张脸了。
今夜月格外圆,映照在荷塘的水面上的倒影同样明亮而通透,被鱼儿偶尔吐出的细微气泡荡漾出一圈圈褶皱。
叶问今叹了口气,自己哪儿来那么大方,看着刚刚和自己柔情蜜意的男人和别人是地造天设的一对。
不过那斯文的二姐确实长得讨喜,是清秀的可人儿,叫她自己碰上也要好好凑近了看上两眼的程度。再加上家室强盛,财力优渥,真是个好媳妇儿。
她百无聊赖的食指轻点着水面,其实外头有点儿凉,但她不愿意那么早回去。
哼,虽然伤心,但怎么也算不上吃亏,有几个人老了能自己曾经泡过将军。她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
“不继续泡了吗?听见这般消息,真叫生难过。”傅奕不合时宜的出现,让叶问今吓了一跳,差点落进湖里。
傅奕紧紧拉住她的手腕才稳住。
“不泡了,你泡你的柯美人去吧。还有,就算你不拉我,我也能稳住。不过还是谢谢你。”叶问今掰开他的手。
他在叶问今身旁坐下,“姑娘莫非是在吃醋?”
“将军,怎么这般没个正形儿。别叫人瞧见了,让你和太傅都难堪。”身旁的人并没话,方才没人时还只有一股忧愁,如今见到这罪魁祸首叶问今心里的气又蹿升起来,觉得没够,便又补上一句,“若将军早就有心宜的对象,就不该去招惹其他家姑娘,叫人误会。”
“若我就是要招惹你呢?”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在月光下的侧脸异常的好看,笑得那样胜券在握。
叶问今不禁入迷,但还是很快恢复了理智,“将军笑了,我们家室地位并无相配之处...”
“可是我的牙有点疼...”他将叶问今的手覆到脸上,乌黑的眼瞳反射着莹白的月光,更显得楚楚可怜。
“......”
这人,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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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宋沐,是代表太医院特地来学习的。”宋沐将宫内的官服换下,换了一身得体的绿色官服。
叶问今与几个徒弟面面相觑,并不理解。
“太医不好吗?为什么要来这儿学?”
这意思就好像,编制不香吗?
“先前我见到叶大夫的手法,觉得实在精妙,而且不明白,为何多几个步骤就能够降低红肿疼痛的概率,还有为何要用那药酒 ,还有那缝合的针为何是那样奇异的形状?”
“等等,你就是之前那个给我搭手的宋大夫吧?我记得你。”要是不断他,不知道这一连串的问题要问道什么时候去。这人就像是十万个为什么。
“正是,能记得在下是在下的荣幸,正是因为亲眼见过,所以才强烈要求来学习。”宋沐恭恭敬敬地奉上束脩。
“我只有一个要求,若你学了,再回宫里去一定教给其他太医。前几次进宫我便发现,宫人饮食比外头更加精细,也更加容易接触到糖,因此患病率比外头高,受到口齿之疾病困扰的人应当也不少,你回去便要帮人解决病痛。”
宋沐点点头,听从叶问今的去后头取了一件白色大褂,套上后便摇身一变成了叶问今的跟班。
叶问今走哪儿他跟哪儿,取个器械也要问有何用处?何时用?如何用?
下午便由大人抱来一个唇部磕伤的孩儿,从外头看不出孩儿有何异样,只是下巴上有些黄色的泥土,眼眶里的泪水总是在转。
“孩儿多大了?”叶问今问。
“四岁。”
“什么时候磕的?磕到哪儿了?”
他的母亲一脸担心,给孩儿抹去尚未干透的眼泪。
“半个时辰前,在家门口摔了一跤,磕在花坛上了。”
“孩儿有没有昏迷过?”
“没有。大夫方才我将他脸上的泥土和血都擦干净了。现在嘴巴里也不出血了,就是牙磕掉了一块儿。”
“你抱着孩儿,我看看。”
叶问今利落地戴上手套,手刚一靠近孩儿便别开头,嘴巴抿得紧紧的。眼泪想开了阀门似的一颗颗往下滚。
她见多了,深吸了口气,“宋沐,固定他的头。”
虽然宋沐一脸不可置信,但还是像捧着一个球一般两手掌放在孩头的两侧固定住了。
叶问今一边安慰,一边轻轻翻开他的下唇。
孩儿再也忍不住了,便长大了嘴巴嚎哭起来,这刚好方便了她检查口内的情况。
“继续哭,不要停。”叶问今淡淡道。
宋沐:“?”
“这口子开口不大,但很深,需要缝合。你夫君在吗?”
“他之前在地里,现在应该到医馆了,方才我听见楼下有他的声音。”
“叫他上来帮忙固定一下孩子。”
于是便形成了,父亲四肢环抱着孩子躺在牙椅上,母亲固定着孩的脑袋的上刑一般的情景。
“不用担心,用了这药并不会疼,孩子哭只是因为害怕。”
进行了麻醉和消毒后,叶问今便夹起缝线。
这缝针与普通的绣花针不同,是弧形的,甚至弯成了一个半圆,其制作工艺一看便不简单。
宋沐就是对这种针感兴趣,一般的针都是直的,不知叶大夫是怎么样的奇思,将针做成弧形的。
他仔细地看着,缝合唇部时,叶问今只转动手腕,针和皮肤几乎是垂直的角度进针,然后再一转动,针便从伤口穿出,重复几次,伤口便被整整齐齐地缝合在了一起。
“保持伤口洁净、卫生,一周后拆线。楼下去结账。”她边控制孩儿的动作还要一边进行如此精细的缝合,早就出了一身汗。
“谢谢啊大夫。像叶大夫这样技艺高超的实在难得,最近医馆和药馆都涨价了不少,只有叶问今医馆维持原价了。”那对夫妇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涨价?”
叶问今随着二人下楼,平常她总是在看病人,难得有空瞧瞧账本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这药品的进价竟比从前高了一半!而且是从半月前逐日递增的。特别是人参、白术这样主治伤寒的药材。
她皱起眉头,从前药价虽有浮动,但总是在一个正常的水平,如今这样居高不下,似乎是有人在背后动手。
“罗生,你出去听听,可有哪片地区开始流行伤寒了?”
“是。”
“还有,去通知一下蔚忻忻,之前定的布匹不要做成大褂了,全都改成口罩,对了,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