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雪人
刀子是真憋着了,这点儿没骗尤潜椋。
跑到厕所一脸舒坦地解决完又提上了裤子。
等出了厕所门,刀子抬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脚尖刚朝向回去的方向,但突然间觉得有点儿……
真结啊?
要是自己现在跑了应该也没什么吧?毕竟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自己也知道,食言耍赖而已,尤潜椋还能真对他怎么着?
里头出来的人见他一直倚在厕所门口不由得神色怪异地瞅了他一眼。
刀子直接瞪了男人一眼,男人一个哆嗦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刀子正烦着呢,这时候有人了一个电话过来,一看是辉子,刀子心里立马升起了点儿期望。
会不会是什么大事儿等着自己赶回去?
“喂?”
“刀哥,凑份子钱吃个火锅不?”
刀子:“……有点儿忙。”
辉子:“你还能忙啥,来不,我们几个都进馆子了,不来不等你了哈!今儿新开张,六折,真不来?”
刀子朝着根本就看不到尤潜椋的方向看了两眼,眼皮子直跳,来来往往地走动着的、熙熙攘攘的人让他的脑子有点儿抽疼。
“刀哥?”
刀子的腿有点儿不受控制地往机场的出口处走了两步,听着电话那边儿的询问,恨不得赶紧出去。然后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去涮一顿火锅,然后……
“刀哥,你咋了?喂?”
刀子回神儿,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机场。
“辉子,把地址发给我……”
可能是刀子的声音有点儿哑,让辉子听着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刀哥,你该不会有什么事吧?你现在在哪儿呢?”
刀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头将手上的手机按的紧了一点儿。
“给我发个地址,快点儿!”
声音有点儿急,让辉子更是怀疑。
辉子有点儿犹豫,“……成吧……不是,刀哥,你是不是有啥事儿啊,有啥事儿你就,别跟我客气哈!”
刀子:“你能别问了成不。”
辉子:“……也成。”
刀子:“……最近有没有兄弟摔断腿什么的,或者是被捅一刀的也成,我去探望一下。”
辉子:“……”
刀子:“有没有?”
辉子:“有是有,不是刚来一个弟嘛,今天一大早就被人截在巷子里捅了一刀。不过虽然看着挺吓人的。但其实也没啥大事儿,再了你也不认识,关心这个人干嘛?”
当然找个理由溜走……
辉子:“刀哥?”
刀子回神儿,问:“哪个医院?”
辉子:“刀哥,你还真去啊?不来吃火锅了?”
刀子:“人命关天的事儿,还吃什么吃!”
辉子:“……”
刀子:“我现在马上就过去!把医院的地址发过我,快点儿!”
辉子:“……”
刀子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刀子赶紧给尤潜椋了一个电话,但是却没通。
此时,尤潜椋看着在找刀子的时候慌乱之下被人撞掉在地上的手机,指尖发白。
没有……
还是选择逃了吗?
尤潜椋走回原地,就在原来的那个地方坐着,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刀子又了两个过去,还是不通。
不通就算了,反正自己已经了。
刀子的不安的连嗓子都像是哽了什么似的。但最终也没有叫司机师傅掉头,而是一路开到了那个医院儿。
躺在病床上一边拿着苹果啃一边看着电视的弟见刀子来了,立马就被苹果给呛到了,一连咳嗽了几声才止住。
“刀、刀哥,你咋来了?”
刀子走进去从篮子里拿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拉过一张椅子就瘫坐了上去,将手里的苹果又啃了一口。
“没事儿,你忙你的就成,我就来看看你。”
弟:“……”
捂着肚子上还缠着纱布的伤口,弟虽然行动不便。但还是下了床凑到刀子跟前儿献殷勤。
“刀哥,你记得我啊?”
单看这张脸刀子还真不记得。
“你谁啊?”
弟:“……我杨黎。”
杨黎着还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他。
刀子瞅了一眼旁边儿的那个塑料袋儿里的枣,道:“去,把枣给洗了。”
杨黎:“……成。”
杨黎捂着肚子拿着枣一步一步地从医院的水房挪到病房的时候,刀子已经在他的病床上躺下了,仰躺着翘着一条腿游戏。
刀子:“你坐就行。”
拿着洗好的枣子的杨黎:“谢谢刀哥……”
刀子将橘子籽儿给吐了,“甭客气……”
游戏了三个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刀子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等到,注意力不集中,导致这会儿已经跟队友骂起来了。
“靠!”
刀子将手机重重地摔在被褥上,随后又跟急着跟人约架似得一把将手机抄起,将电话又给尤潜椋了过去。
还是没接,关机状态。
尤潜椋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杨黎从他开始跟人骂架那会儿就被吓得站到了一边儿,一声也没敢吭,自然也没敢问。
刀子见他伤的这么重还站着,关心地命令道:“坐下!”
杨黎:“……好。”
杨黎尤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刀子也没心思游戏了,越想今天的事儿越事心慌,但现在总不能再回去……
再回去……
就这么一直拖到了晚上,杨黎挂着点滴捂着自己刚缝合的肚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在床上躺得没一点儿形象的刀子也不敢睡,怕自己再一头从椅子上栽下去。
刀子一直也没睡着,夜都开始深了。
“刀哥,要不我去让护士给你再找一个软点儿的垫子过来?”
刀子从床上坐起来,问:“现在几点了?”
杨黎:“晚上九点多一点儿,咋了?”
刀子拿过手机又了一个电话过去,还是没人接。
该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儿?
杨黎:“刀哥?”
刀子不安地在床上动了动,手心儿有点儿发冷。
最近的气温降得实在是有点儿快,应该过不了几天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该下来了。
刀子想着些有的没的,一颗发凉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却揭露了他的不安,连忽视都忽视不了。
刀子又躺了下去。
杨黎:“……”
中间护士来了一趟,将杨黎胳膊上的针给拔了,临走的时候实在是看不过杨黎这可怜样儿,便不满地看了刀子一眼。
“你要是不能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不定到了明天伤口还得重新缝!”
这句话不是给杨黎听的,而是给刀子听的。
刀子还没怎么杨黎就先不耐烦了。
“滚滚滚,拿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护士:“你!”
自己一片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护士气不过,直接红了眼眶,再压抑情绪出去的时候还是将门给摔的咣当响。
刀子挑眉,看着杨黎的那张五官缩到一块儿的一张讨好的脸,再次从病房上坐了起来,起身下床。
杨黎见刀子要走,连忙开口留他。
“刀哥,这就走了?”
“嗯。”一个字儿,漫不经心的,“你躺上去吧。”
杨黎:“别啊,刀哥,你睡就行,这大晚上的……”
杨黎还没有完,刀子就已经走到了门口,“好好养病。”
杨黎一听这关心话就乐呵。
“诶!”
刀子站定,“对了,你叫啥来这?”
杨黎:“……杨黎,白杨的杨,黎明的黎。”
刀子走了……
崽子做在大门门槛儿上,拖着下巴想事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尤四爷想带他回去的时候,沈姨往外看了一眼的灯光之外的,连一点儿星子都不带的黑洞洞的外头,四周拉出皱纹的眼睛一亮,不确定地了句:“下雪了?”
尤四爷闻声注意了一眼,但并没有看到什么雪。
崽子起身,回头时一张瓷白软糯、带着点儿迷茫又带着点儿薄荷糖的偏冷色调的脸儿上,在尤四爷的凝视下,一点儿亮色就这么飘落在他的鼻尖儿。
崽子被冷的一个激灵,在自己的鼻子上摸了摸,等他扬起那张漂亮的简直有点儿不太真实的脸儿的时候。
顿时一阵风起,垂在他的额上的软发扬动着,在由内向外渐暗的灯光里,满天雪花就这么飘然而至。
尤四爷看着他,一时没能回神儿。
雪花飘在崽子的眼睛里的时候,崽子才轻颤着载着雪花的睫毛低头。
半边阴影斜在崽子的身上,让暴露灯光下的那美到嚣张的另一边仿佛要随雪融化在风里。
尤四爷走近,拉着正在揉着自己的眼睛的崽子,将他蜷在了怀里。
“下雪了……”
崽子揉着眼睛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致。
眼角有些湿了,不知道是融化的雪还是被揉出来的泪。
尤四爷伸手给他擦了擦。
往年的雪都没有来得这么早过。
崽子往他身上贴,看向外面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淡漠。而后将脸儿埋进尤四爷的怀里,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困了?”崽子点头。
想起崽子之前冬天冷,尤四爷下意识地将他的身体收紧了。但还是不由得想起很早的以前它在雪地里欢腾地刨雪堆,然后沾着一身的「糯米滋」往火堆旁跑的场景。
抱孩子一样将他抱到房间里,但是尤四爷知道,自己早就没把他当成孩子了。
虽然尤四爷将房间里的温度调的很高。但是崽子还是直接钻进了被窝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尤四爷走到床前将他从被窝里掏出来,看着他因为缺氧而憋的有点儿泛红的脸儿,用自己微凉的手背在上面蹭了蹭。
崽子嘟着嘴就要再往被子里钻,尤四爷虽然也由着他。但做多也是让他将被子拉到自己的鼻子下面,只遮住了半张脸。
“还冷?”
崽子认真地感受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但是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往被子下面缩。
“一会儿黑了就冷了。”
尤四爷心脏骤然一疼,在他身侧躺下,在他额上落下淡淡的一吻。
“一会儿也不会黑。”
隔着被子抱着怀里的人,在白炽如同天亮的灯下守了他一夜。
“我不介意你记不记得我,但我介意你是不是好好的……”
刀子还是去了机场,半路上飘起雪花的时候沿街都在欢呼庆祝,但他却没一点儿心思。
自己是不是有病啊?难道尤潜椋还能在那儿等着?
直到司机停了车,刀子从车上下来,扑面而来的雪让他忍不住爆了粗口。
“操,真他妈的冷!”
现在已经是凌快一点了,候机室里三三两两的人。但都挺安静的,只是偶尔会飘着或轻或浅的酣睡声。
在他们中的一个,尤潜椋就这么在原地坐着。
在看到刀子的那一刻,尤潜椋动了动自己垂到僵硬的手指,手里的机票也随着颤了颤。
“上完厕所了吗?”
刀子:“……”
尤潜椋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接越过他去改了航班。然后朝着刀子伸出那只被冻到几乎没了任何知觉的手。
“走吧……”
刀子将手伸过去,将他的手握住。
仿佛受到蛊惑一般,在这一刻,刀子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他只想听他的,结婚也好,怎样都成……
两人登机后,原本离尤潜椋挺近的一个男的见一个男的着哆嗦过来,热心地给他送过去了两个暖宝宝。
“谢了哈,兄弟。”
“你今天这天气也真是的,天气预报还今儿最低温度零上七八度呢,谁知道这温度一下子就下来了。”
“谁不是呢。诶,兄弟,那这大晚上的你弄来这东西也不容易吧?我也不能太占你便宜,多少钱买的……”
“这个就不用了,这玩意儿还是刚才那个戴着眼镜的一个看着挺有身份的一个男的给的,好家伙,就这十来个暖宝宝,那人当场就给了一个不着急登机的男的转了一万块钱过去让人买了过来,这还是他用剩下的给我的。”
“还真是有钱人。”
“不过那人脑子好像不行,就把这玩意儿贴衣服里头,手指头都冻白了也不往手里拿一个。”
此时,成功将人骗上飞机的尤潜椋去了厕所,将贴在衣服里的拿四五个暖宝宝扔到了垃圾桶里。
出来的时候便又恢复了之前拉刀子上飞机时的表情,丝毫不带之前的老谋深算。
这场雪来的急,而且维持了很久,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转了,下午三点左右才彻底停下。
崽子连被窝都没有钻出来一下,连饭都是在被窝里由尤四爷喂给他的。
“还吃不吃?”崽子点头。
尤四爷下了楼,又做了一大盘子手剥笋给他端了上去。
之前已经吃的不少了,尤四爷摸了摸他的肚子,鼓起来了一点儿。
但还是软乎乎的,但是腰侧的腰线却没有变一点儿,依旧是流畅。
崽子根本就是有多少吃多少,撑到肚子疼的时候才会考虑到停下来。
尤四爷也不敢让他吃太多,将剩下的一半儿拿走了。但看着急到对着他哼哼的崽子,还是又给他拿了两个。然后在他吃完之前将剩下的送了出去。
回来将崽子的手擦干净,尤四爷拿过送过来的秋裤就要给他穿上。
崽子不肯。
尤四爷:“一会儿带你出去走走,整天都待在这大院儿里不闷吗?”
崽子看着已经快黑了的外面更加的不乐意,硬是往被窝里钻。
尤四爷再次将他给掏出来。
“我过的,这个冬天不冷的。”
崽子根本就不信他。
硬是将崽子拉到怀里,尤四爷用自己穿在身上的外套将两人包住,将自己的的体温传了过去。
“冷不冷?”
确实是不冷了,但崽子还是嘟了嘟嘴。
怕冷可以,但不能让他这么怕。
将秋裤给他穿上,又套上一条保暖裤,在套上一条外穿的裤子;
上衣套了一件保暖内衣,又套了两件毛衣。然后将羽绒服也给他裹上,带上帽子、带上围巾再带上那双自产的手套。
尤四爷问:“还冷吗?”
崽子:“不想穿……”
尤四爷将他的毛衣子拉了拉,“外面有好吃的,确定不出去吗?”
崽子低着头拧着眉头犹豫再三还是不情不愿地将头点了点。
抱着崽子出了大院儿,尤四爷发动了车子。
霓虹璀璨,好像因为突如其来的这场雪美得更为疯狂而又嚣张。
不太想将崽子带到人前,尤四爷将车停在世纪公园旁边,将崽子给抱了出来,等他关上车门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崽子已经蹲在地上四肢蜷缩地缩成了一团。
“冷吗?”
崽子摇了摇头。
这么蹲着不过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尤四爷将他拉起来,摸了摸他刚才埋到雪堆里的鼻子。然后将他的一只套在手套里的手攥进了手心里。
崽子拉着他的手,抬头的时候,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立马就亮了。
“那个!”
尤四爷朝着崽子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原来是在一颗树上被人堆出了一个模样形象的兔子。
尤四爷见崽子喜欢,就松了他的手,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朝着「雪」兔子跑了过去。
然后……
尤四爷就这么看着崽子抱着树往上面爬了一点儿。然后将兔子的那两个红眼睛给拧了下来。
尤四爷:“……”
崽子在拿了兔子的眼睛之后便松了手,以至于在地上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下面有雪垫着,而且毕竟堆兔子的人的身高在那儿,这么摔下来根本就不疼。
崽子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向尤四爷的时候一个踉跄摔在了尤四爷的怀里。然后就跟献宝似的将手心摊开给尤四爷看。
两颗红枣……
崽子将一颗放进嘴里,然后将另一颗送到尤四爷的嘴边儿。
“给你吃!”
尤四爷:“……”
也不知道谁的红枣,也不知道洗没有洗,更不知道被谁给碰过。
尤四爷纠结再三,还是看着崽子亮晶晶的大眼睛将红枣给吃了。
原来兴趣不是对兔子……
公园的夜灯有点儿稀疏,夜又极沉,屋里的灯光照不亮大片的黑暗。
亲眼看着尤四爷将红枣给吃了后,崽子尤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就又往一个成人高的雪人跑了过去,毫不留情地拔下了它的鼻子、扣掉了它的眼睛,连它手里的「武器」都抢了过来。
一根胡萝卜、两个黑豆、一根棒棒糖。
将棒棒糖给自己留着,崽子将胡萝卜递给尤四爷吃。
尤四爷看着嘴边儿带泥的胡萝卜:“……”
“我不吃……”
崽子瘪了瘪嘴,将胡萝卜往自己的嘴里送,在尤四爷阻止之前就上口咬了一大口。
“脏!”尤四爷赶紧捏着他的下巴将他嘴里的胡萝卜给掏了出来,“回去洗洗再吃。”
崽子嘟嘴,一手拿着咬了一口的胡萝卜,一手拿着那两个黑豆跟棒棒糖,大眼睛开始尤往四周看,没过一会儿就又锁定了目标。
“那边还有一个!”
崽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直接跑了过去。但却发现只是一个简简单单,丑不拉几,不三不四的雪人。
崽子脸上难掩失望。
“没了……”
尤四爷知道崽子是乐趣上来了。
尤四爷看着他眸子里的失望,直接将他抱到了胳膊上。
“我再带你找。”
崽子:“真的吗?”
尤四爷抱着他就走,“嗯……”
离开的时候,每个雪人的脚下,都掉着一百块钱。
全市一共七个公园儿,尤四爷开着车带着崽子逛了个遍,见他还不尽兴,又在后半夜带着他去了全市所有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