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鼻屎
要大魔王还是你大魔王。
用这么一个可信度几乎为零的借口,三言两语发走了那女子——其实也不算发,那姑娘一听谈昭的口气,眼泪珠子啪嗒一声就砸了下来,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然后谈昭面不改色地绕过她,下山了……
啧,好一个铁石心肠啊!
这美人衣不蔽体、我见犹怜的场面要搁哪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不得一股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地着了道。偏偏她碰上的是大魔王谈昭……
叶春渺趴在谈昭手臂上抬头瞥了眼,他脸上线条硬朗,下颚线透露着英气,是个俊逸男子长相,偏生生了双邪肆的瑞风眼,生生在硬朗中添了一丝艳丽。瞧年纪,估摸最多二十出头,满满算,也能称一声少年吧。
身后的啜泣声不止,叶春渺同情地往后瞟了眼,猝不及防对上女子幽怨的眼神,叶春渺身躯一震,另一个更加合理的设想便再她的脑海里萌发了——
这山包遍山的枯草黄花,根本没有什么障碍物,单站在山坡上便能看清下山的路,不存在迷路一。更何况,谈昭可是三道最强之人,方才那女子拙劣的藏身连她都发现了,谈昭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唯一的解释就是——谈昭一早就发现了躲在草丛里碰瓷的女子,而突发善心带它出门,目的就是把它当盾牌使!
嗬,果然阴险狡诈。
叶春渺暗搓搓地低下头,不痛不痒地趴在谈昭胳膊上咬了一口。
-
从山包下去,眼前景象便豁然开朗。墙垣屋舍、行人熙攘,俨然是一座热闹的城镇。
若不是城门下穿着褐色铁甲的护卫们见到谈昭时齐齐垂首,叶春渺估计会以为谈昭是要到何处桃源乡镇家劫舍来了。
朝城门走去,来往行人不像灵力充沛之人,谈笑声传入叶春渺耳中。
“今夜十五月圆,我娘要带我去金河放些游灯,求个大胖孙子来。”
同伴笑话:“十五夜城中别处多热闹,你偏偏跑去那最冷清的金河,媳妇儿都找不着,还想抱孙子呢?”
“去去去,别损我。”
……
走近城门,为首护卫恭敬垂头:“魔君,去见姓祁那子?”
谈昭点头,仍旧轻拂着胳膊肘里的猫。底下官兵见素日冷面的魔君竟罕见地抱了只猫,自然好奇得不得了,却又忌惮着谈昭不敢抬头。
跟着两位守卫进城沿城墙走了约莫一里,终于在一处院前停下。院外围了七八个守卫,走进院,陈设简单的院子里还站着十余个守卫。
逼仄的院被围得水泄不通,而那碧衣素袍的跛脚少年便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槛上,自得其乐地对着那几个冷面守卫着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
“城南麻子脸,起得比鸡早,睡得比老牛晚,练的一身腱子肉,那块头,比我脑袋都大。麻子脸啊,生得丑,心却善,平生嫉恶如仇,恨不得杀尽天下恶人。诶,福报来了!”
“有一日啊,麻子脸在街上遇到了个青衣姑娘正被几个粗鲁流氓当街欺负,麻子脸一看,血气上来了,当场就给了那几个流氓一人两拳,把人跑了。救下来的那女子生的啊,那叫一个明眸皓齿、美若天仙。那美女子连声道谢,要好生报恩。麻子脸当场就琢磨啊,你这古人不是有云嘛!救命之恩,当怎样?当以身相许!况且麻子脸也尚未婚配,见着这么个美娇娘,可不得心动?”
“那麻子就问了,俺救你一命,这恩情也够大了,俺啥也不缺,就缺个媳妇儿,你要想报恩,不如就嫁给俺吧!那姑娘一听,脸都吓白了,连连退后,一句话都不出来。麻子脸一看不乐意了,俺好歹救过你一命,你不愿意就不愿意,至于吓成这样吗?嫁给俺就这么骇人吗!那姑娘还是咬着嘴,摇头不话。麻子脸一看,气得扭头就走。那姑娘却哭哭啼啼地追了上来,终于开口话,只消得一句话,就使得麻子脸脸色煞变,掉头就跑!”
话到这里,祁支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卖了个关子:“你们猜,她的什么?”
院子里寂静无声,值守的守卫们各个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受犯人挑拨。
但不妨碍他们各个伸长了耳朵听那姑娘到底了什么。
没人应,祁支也无所谓,慢腾腾地接上:
“那姑娘追上去就问:‘俺、俺也带把,不知大哥介意不?’”
“……”
“噗嗤……”
须臾,寂静的院里不知从哪个守卫嘴里哼出了笑声,继而其他守卫便都忍不住,抿着嘴角低低笑了起来。
谈昭的脚步极轻,直到走近了,门口守卫才发现他,当即吓得把嘴里的笑吞了回去,整个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你倒过得滋润啊?”谈昭阔步进去,抬眼扫过院子里的守卫,“还有专人捧场。”
“魔君。”院子里守卫们摸鱼被抓了个先行,顿时两股战战。
“魔君大人来了啊。”祁支抬头一看,乐了,“还有这鼻屎。”
老远就在偷听祁支讲故事的叶春渺笑容一敛,“咩!”
干嘛呀!!
谈昭抬脚进屋,跨过门槛时脚尖在祁支腿上不轻地点了点,“另一只腿也不想要了?”
“哪儿敢呢?!”祁支一瘸一拐地蹦进屋子里,顺手阖上了门,回头笑得谄媚,“我怕您一会拷问我把我狠了,给那么多人看着不好,怪害羞的。”
“……”
祁支嬉皮笑脸在桌边坐下,量了四周一圈,“你们魔族对待外族人真是无微不至啊,给吃给喝给住不,还派那么一些人给我解闷儿。”
谈昭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那祁公子喜欢么?”
“喜欢是喜欢,就是秋意浓了,晚上睡觉怪冷的——”祁支看了眼叶春渺,笑吟吟,“若是有只猫暖榻便好了。”
有鼻屎要不?
叶春渺窝在谈昭的臂弯里,慵懒地支起眼皮,目光在他的屋子里扫视过去。这屋子破旧,桌上还掉落几片乌黑碎瓦。屋子里一览无遗,什么也没有,只有墙角躺着一堆带血的绷带。
叶春渺捏起爪子摸了摸鼻头。
谈昭对人的耐性极少,前头那么一句话已经是他全部的铺垫,下一句话便单刀直入,“东西交出来,放你走。”
“什么东西?”
“你清楚,不必与我装傻。”
祁支眯了眯眼,嘴角笑意不减,“魔君这是在与我哑谜啊?在下愚笨,猜不出来。再了,这儿人杰地灵、吃穿不愁,我为何要走?”
他在骗人。
叶春渺直觉抬起头,撞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目光。
谈昭答非所问:“弄须堂,是你什么人?”
不知这是什么人,名字一出,祁支就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这名字?”
谈昭挑起嘴角,慢悠悠起身,在祁支跟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交出东西,我便不去寻弄须堂,否则,我的耐心有限。”
完,他便大步走了出去,留下屋中听了这名字便面色惨白的祁支。
拐下走廊时,叶春渺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双目对视。
-
夕阳落暮。
从祁支的院子里出来,谈昭沿方才的路径出去。
叶春渺脑海里藏着些推论以待确认,当下还不能离城,便扒拉着谈昭的胳膊挣扎了起来。
“乖些,别闹。”谈昭顺了顺它的头,低声。
好歹停下了脚步。叶春渺在谈昭手腕上不痛不痒咬了一口,引得他注意,再抬起爪子,指了指不远处铺满了热闹花灯的河岸。
谈昭!看花灯去!
“咩是想去看热闹?”谈昭轻蹙眉头,看起来是并不喜欢那种地方的,但还是点了点头,抬脚朝河岸走去。
夕阳落下山头,带走了最后一丝光亮。
两岸布满了言笑晏晏的魔族人,他们手中都拿着一盏金纸折的灯,随着河岸边敲锣声,大家松开手,手中纸灯竟摇摇晃晃地滑了出去。
不是顺风而飞的孔明灯、也不是顺水而流的花灯,而是悬浮在水面上空的灯盏,随着水流慢慢地游了起来,汇聚成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仙派的镇子上没有过这么热闹好看的活动,叶春渺不觉看呆了眼,但须臾就收回了神思。
放完游灯,河岸两侧的魔族人慢慢散去。
夜风瑟瑟,谈昭的墨发随风飘起,马尾上的红绳也诡谲起伏,声音在风声里显得低哑:“看够了没,回去了?”
还不能走。
叶春渺抱着谈昭的胳膊又挣扎了起来。
果然,谈昭停下了脚步,轻声商量:“今日天黑了,往后再带你来,可以不?”
“咩!”
不可以!
所幸没让叶春渺等太久,只见得河流另一岸不远处,忽有火光冲天,随即有惊呼乱叫声。一个守卫匆匆跑来:“不好了魔君,又让祁□□子跑了,城南那把火就是他放的!守卫还在不少地方寻到了炸.药粉,属下怀疑也是祁支安排的!”
谈昭眉头皱了下,正要赶去河对岸,怀中猫像是被他勒得太重,用力给了他一口。谈昭迟疑了一下,将猫交到了那守卫手中。
“看好,有闪失,提头来见。”
着,他便消失在了桥头。
“魔君何时这么喜欢猫了?”守卫猝不及防被塞进一只猫,有些奇怪,“这猫长得还挺喜感的,脸上鼻屎也不抠干净……”
守卫伸出手指想逗弄它,未料到被它恶狠狠咬了一口,猝然收回手,胳膊一松,就被它给蹿走了。
“诶!!别跑啊——”
三两下把守卫甩掉,叶春渺借着刚才的记忆灵活地避开人群,回到了祁支院前,只见院子门口守卫早已不见,院子里也静悄悄的。
走进院子,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大汉,这不正是白日那些守卫么?
那个叫祁支的,有点手段。
叶春渺没心思理会他们是晕了还是死了,径直进入屋子,直奔向早前看到的那一团红纱布。
下午便看到这纱布了,但叶春渺却没有闻到血味,相反,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常年混迹在仙派兵器堂的叶春渺不可能闻不出来,这是火.药味。
祁支这子有鬼。
火.药这种一使便惊动方圆几十里的东西,在什么时机最易掩人耳目?在什么时机牵动最多性命?
答案便是十五月圆夜,全城欢聚时。
而为何那红纱布丝毫没有血味?
除非,他根本没有受伤。
祁□□子,想逃。
屋子的木窗半阖着,月光从窗户缝里偷偷洒进来。叶春渺在屋子东找找、西嗅嗅,忽然停在了那半人高的木柜前,身子一僵。
吱呀——
木柜开了,少年青衣俊逸横卧在柜子里,笑得风流:
“心有灵犀啊,鼻屎?”
作者有话:
咩:干嘛呀!!!你们真的很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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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洗头的时候一抓头发掉了一大把,心里直抽抽的痛。感觉再不久就要变成专栏头像上的秃头既既了。
可悲的是我秃了,却没有变强了5555
大家都要早睡早起健康作息嗷,不要像我一样凌一点半了还在悄悄字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