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这章了不得
日上三竿, 初一的太阳暖洋洋地烘烤着大地,将山崖枯木上残留的积雪烤得亮晶晶的,山间泥土湿漉漉。
山间草木中, 一道利落黑色身影穿梭而过。
他步伐稳健,从山崖中枝干横生的洞口走出, 便径直绕过了山间灌木丛。
好似知道何处会有溪流、何处会有泥沼, 他的每一步, 都刚好绕开了前方的阻碍, 不过半个时辰, 便轻而易举地走下了山崖。
峡谷中的江水从南向北,与元景城中的江水汇流相聚, 出了峡谷,江滩便宽阔了起来。
不远处的江畔沙砾上停着一辆马车和一匹马,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见谈昭从山林间走出,马车前有人跃下来,快步上前。
“魔君, 车马已经备好。”
谈昭胸前的黑色衣襟鼓着, 一颗花色猫头从领口探出来,圆溜溜的眸子看到林朝时缓缓眯起,不知在思索什么, 瞧着心情不大好。
林朝行了礼,便回身去牵那匹为谈昭准备的马, 但谈昭却径直走向了马车,翻身钻进了车厢里。
林朝一愣, 没有多想, 便拉长了马匹的缰绳, 用手拉着随马车驾了起来。
另一头, 始一进入马车车厢,谈昭兜在怀中的猫便迫不及待地从他衣服里跳了出来,施施然化作了个姣美女子。
只不过这女子竖眉怒目,嫣红的唇微微翘着,瞧着面上愠色不少。
她指着谈昭怒斥:“谈昭!你骗我!”
从山洞到山崖之下,这男人分明一路上轻车熟路,不仅知道如何下山,更是连山下的马车都准备好了。
他没准备,鬼都不信!
她便知道!那劳什子山崖哪里困得住堂堂威慑江湖的大魔王谈昭!
原来他就是在扮猪吃老虎,怕是就想着与她一起被困在山洞里,怕是满脑子就净想着早上那些事情了!
被叶春渺指着鼻子怒斥,谈昭反倒丝毫不觉得羞愧心虚。
只见男人慵懒靠在马车坐垫上,眼角眉梢都飞扬着吃饱喝足的欢喜。
瞧着面前恍然大悟、气恼得两颊红扑扑的女子,他不愧反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高高扬起的唇角,嗓间溢出沉闷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阿渺,昨夜要在山洞过夜可是你的,我可没我不认识下山的路啊。”
“………”
“你!”
这人怎么还有几副面孔!
几日前还是不心碰了她的手便要脸红发抖个半天的羞涩少年,怎么一转眼,便恬不知耻至此了!
叶春渺柳眉倒竖,胸.脯被他气得上下起伏,她咬了咬牙,瞪了他半天,硬是想不出该骂他些什么,葱白纤细的手指指了谈昭半天,寻不到下台的梯子。
马车坐垫上,男人笑得恣意,愈发像叶春渺初次见到他时所感觉的“心术不正”。
叶春渺愈是瞪着他、愈是情绪激动地斥着他,他看她的眼神便愈是宠溺欢喜。
叶春渺斥他。
他想的是:她骂我,她心中有我
叶春渺瞪他。
他想的便是:她瞪我,她满眼都是我。
叶春渺被他气得不知什么,脸颊红扑扑的。
他想的是:她生气时,也好可爱。
须臾,谈昭终于止下了嘴角笑意,长臂一揽,将叶春渺带进了怀中。
叶春渺本是跪坐在软垫上的姿势,被他一扯,便整个人跌在了谈昭的腿上,又坐在了他的怀中。
谈昭捏起她细白的腕子,将她握紧的拳头拢在掌心细细抚摸,然后张开她的手心,指节抚摸过她发红发烫的细嫩手心。
谈昭的眸色变暗,视线极其富有暗示性地从她的手心游弋到雪白的脖颈,指节磨了磨她的手心,低沉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辛苦你了……很累吧?”
热气落在她的耳后,叶春渺一瞬间便回想起了早上的事情,热气轰然从脖颈爬上的脸颊,她的耳根子发烫,手心也猛地收拢握紧。
他还敢问……
那可是荒郊野岭……他就敢拉着她,一大早做那些……
只稍回忆片刻,叶春渺便觉得呼吸都乱了起来,整个人更是滚烫,视线也不知往何处躲闪。
谈昭将叶春渺的反应尽收眼底,看她害羞躲闪的眼神,看她雪白的肌肤漫上红晕,看她手心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一阵欢喜满足得令人战栗的感觉汹涌满上心头。
大抵是食髓知味,谈昭看着她,脑海中便又涌起了早上那些龌龊的想法,如此想着,落在她腰间的手便用上了劲。
“怎么不话了?”
谈昭捏捏她的手心,唇角蹭了蹭她的指尖,上挑起眸,眼角暗色过浓。
叶春渺红着脸瞪他,见他又露出了这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猛地从他手中抽回手,不利索地斥道:
“你、你衣冠禽.兽!”
骂完,她又紧张地回过头看了看马车前的帏裳,生怕里头的对话让林朝听见了。
她恶狠狠瞪面前罪魁祸首,压低了声音:
“这可是……马车上!你别想、别想那些……”
谈昭漆黑瞳孔里倒映着叶春渺紧张又羞涩得不知所措的模样,视线在那双嫣红微动的唇上愈来愈浓。
他敛了敛眸中暗色,下一瞬,粗大的指节便强势扣住了她的下颚,衔住了那抹嫣红的饱.满,细细碾.磨着,反复吮.吸她的舌。
叶春渺先是蹙眉推了推他的肩,却被锢得挣脱不了分毫,另一头又担心着外面的林朝听到了动静,便不敢乱动,只能由着谈昭亲。
马车驶着石子路,一路颠簸。
叶春渺被他亲得七荤八素,浑浑噩噩间,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触碰到了什么滚烫。
她低低惊叫了声,身子陡然僵硬,双眸圆睁视线下移。
落在谈昭捏着她手腕将她带去的位置。
叶春渺是万万没想到谈昭竟然如此大胆的,她僵了手动也不敢动,脑子里想的还全然是马车外的人会不会听到。
谈昭却松了她的唇,灼热的呼吸便落在她通红的耳根上,引诱一般开口。
“早上,阿渺的手……很舒服……”
谈昭话音未落,面前脸脖红得快要滴血的人影便咬了咬牙,挥起手掌,不重地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惊得车前驾车的林朝都抖了一抖。
与此同时,那人影也变作了猫。
“………”
一室旖旎戛然而止。
这回轮到谈昭僵住了,他僵在了方才的动作上,眼底翻涌起的情绪不情不愿、没有办法地缓缓消散。
半晌,他终于动了动手指,指尖戳了戳面前拿屁股对着他的气鼓鼓猫,认错般哄道:
“阿渺莫生气了,下次定不会如此了……”
猫耳朵抖了抖,刚要回头,听到身后男人补充上半句。
“下次定不会在马车里如此了。”
-
马车缓缓从郊外驶回元景城,还未进城,马车先停了下来。
马车里,颀长的身影睁开眼,缩在男人腿上安心酣睡的猫也有所察觉地抖了抖耳朵,警觉地竖起了脑袋。
林朝的声音从马车前传来:“魔君,弃影。”
叶春渺伸了伸腿,从谈昭身上跃了下来,心中略有疑惑。
此处入城不过半刻的路程,有什么事不能回去,需得在半路上将马车拦下来禀报?
谈昭显然也明白此事的不寻常之处,很快回应:“进来。”
像是一阵风掠过,马车前帏裳开了一条缝,还未定眼看清动作,便有人影出现在了马车里。
来人灰袍加身,低头颔首,没有面容,但仅是如此,就带着重重的压迫感了。
“魔君,元景城回不去了。”他这么。
谈昭沉眉,“何意?”
“苏冀北的红甲军伪装作城中百姓在除夕夜混入城中,又借除夕烟花运送火器进城,一早里应外合,攻破了城门,如今,元景城已然被苏冀北基本掌控了。”
弃影言简意赅,短短几句话却包含了过于复杂的信息。
叶春渺没有听过苏冀北的名字,但元景城可是隶属王朝直接管辖的都城之一,胆敢对元景城公开动武,便是公开举兵造反了。
她的脑海中倏然闪过从前在祁支那里听来的“复辟”还有进攻路线图,心下了然一片,知道此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化出人身,掀开车窗向外望去。
车厢里,首次见到猫变成人这场景的弃影显然一惊,险些失了沉稳。
马车停在城门以外半里之外的竹林中,从影绰的枝叶间,依稀能看见不远处城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被红甲士兵包围,城门之上也有来来回回的弓箭手待命。
整座城好似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静谧极了。
透过窗间细缝,谈昭也看见了城门状况,上挑的眉梢虽也显露出几分意外,但语气并不多么惊诧。
他问:“别院可有被发现?”
“城中一发兵,弃影便收拾了别院,将院子恢复作了荒无人烟模样,纵是发现也无妨。朔大夫等人已照您先前指示,送去了弦月山庄。”
谈昭的指尖抵着窗沿又向城门眺了几眼,缓缓合上,开口道:“去弦月山庄吧。”
弃影应声,帏裳抖了抖,人影便消失了。
马车转了方向,继续行驶,元景城门在视线中越来越远。
叶春渺有满肚子的疑问,弃影一走,她便迫不及待开口。
“苏冀北是谁?他可是复辟军?和前朝之事可有关系?”
谈昭大抵是早有所料,他看叶春渺一眼,眸色有些复杂,稍作犹豫,还是开口回答了她。
“他是前朝重臣,二十年前大名鼎鼎的苏北大将军,荇族造反时,他仅率八千铁骑,便与荇族的十万兵马大战了一个日夜,苏北军落败,苏冀北也杳无音讯,直到近些年,才又有了他的消息。”
昨夜谈昭与她的那些关于身世、前朝的信息重新奔涌回脑海,叶春渺皱起眉心,大脑迟缓地将这丝丝缕缕的信息串联起来。
她是前朝王室遗女,支氏长老如今还唤她郡主。
灭她家族、害她孤苦之人是荇族,更是当朝王室,而如今起兵造反之人正是前朝大将军,为的是……复辟前朝,复仇雪恨。
“他们是………为支氏复仇么?”
叶春渺眉心紧皱,目光却流露出些许茫然神色。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是如此身份,短短半日的时间,她根本来不及将自己的身份与“复辟”一词联系起来。
直到支氏长老来寻、苏冀北兵临城下,风云局势变化,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前朝郡主——前朝将士、支氏的覆灭都与她息息相关。
她何止与这场复辟有关。
她整个人都已经置于了复辟的中心漩涡之处了。
那她又该怎么做。
叶春渺的唇色发白,她缓缓抬起眼看向谈昭,眼中流露出茫然无措。
谈昭抿低了唇角,默不作声地拉过了她的手。她的手指有些冰凉,透明甲盖下指甲发白,面上不见了早时的鲜活与亮色。
“不怕。”
谈昭的指尖粗粝地拂过叶春渺没有血色的唇,将她带进了怀中,掌心心翼翼地顺了顺她的脑袋,低低开口:
“不去想那些事情了,睡会吧,阿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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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城门之上,守卫森严红甲队列排开,轱辘辊压过城门上的崎岖石板。
守城将士见来人,大惊行礼:
“世子殿下,您怎么来了,大夫吩咐过,您的身子没好,不能吹风……”
楠木镶金的轮椅上,少年淡淡抬了抬手,俊美的面上呈现病态的惨白,他一身玄白,身前盖着厚厚的毯子,仍挡不住彻骨的凉意涌入骨髓。
城门边上,有身影掠来,跪在轮椅前复命:
“世子,阁中探到了消息,谈昭的人安置到了弦月山庄,郡主大抵也在那处,是否要派人接郡主回来?”
轮椅上,少年淡色的瞳孔动了动,才要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周遭护卫顿时大惊失色,围绕上来用身体给他围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许久,他终于恢复了平稳呼吸,惨白的唇微启:
“不必了,她留在那处,或许更好。”
作者有话:
真的没有人心疼挨揍沙包祁支吗,落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