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是谁
鸟语花香, 山绿水潺。
除夕几日的雪在连日的晴日之下已然完全消融,化作了潺潺春江水滋润了江岸两畔的树木草林。
十里碧绿、草木茂密,只有一处冒出袅袅炊烟。
叶春渺醒时, 自己正躺在一处简朴又雅致陈设的屋子里,淡淡清香弥漫在空气中, 像是用竹子烧制出的清香, 又夹杂着中草药熬制出的点点苦涩。
叶春渺有些警惕从床上站了起来, 量一圈屋子, 干净整洁, 屋子中央摆着一口炉子,里头似在熏什么草药。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窗户缝, 外头是一个不大的院子,看周遭环境,这院子似乎是坐落在某处远山河畔的。
院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人侧对着她,一人背对着她。
侧坐着的是个身穿粗布麻衣的老者, 头发须白, 身形较为敦实,手中拿着两串什么叶子。
“你闻,雪后的龙舌草是最佳补元之物, 最是符合她现在的身子,喝个三天, 保证药到病除。”
背对着叶春渺的老人不认同他这话,摆手道:“哎, 你这法子是给人喝的, 那姑娘现在既不是人, 也不是猫, 你给她喝这个,不怕给人毒死了?!”
窗户后,叶春渺瞳孔骤缩,心中惊骇异常。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是猫,难不成是谈昭的?他们是谈昭的人?
院里,那两老者没注意到叶春渺已经醒了,还在择着草药谈话。
“跟你啊,像她这种状况,我之前在一本古籍里头看到过,这个啊,该叫移魂借身。大概就是那个妮子从前死的时候啊,七魄未尽、灵魄仍然残留在人间,恰好遇上了个没有魂魄的躯壳,这才借了人家的壳安了身,成了一只猫。”
“啧,我在治病的事情,你在这什么民间故事呢?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的不就是借尸还魂嘛!”
“哎,别岔!没跟你开玩笑,你瞧之前,咱俩给她捞出来的时候,她一会猫一会人的,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她自己,就是身子里头,猫的魂魄苏醒了,两魄争一体呢!回头等她醒了,你自己去问问,看她是不是最近能化出人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那老人着往后瞥来一眼,恰好便看到了窗子后头神色惊诧的人影,“咦,这都醒了啊!”
另一老者抬眼觑过来,和蔼可亲地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他看起来很友善的模样,笑起来时脸上皱纹褶子叠起,很亲切。
叶春渺直觉两人应当没有恶意,便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姑娘醒了,感觉怎么样啊?”
叶春渺点了点头,仍有些拘谨:“二位是?”
短褂老人拉了把凳子示意她坐下,“老朽姓韩,你叫我韩叔就行了,这位是药清仁,你叫他老头儿就行了。”
一旁,被称作“老头”的药清仁恶狠狠瞪了眼旁人,又对叶春渺笑笑:“别听他的,叫我药大夫就行了。”
叶春渺却对药清仁这名号有些熟悉,“您是……药谷的前辈?”
药清仁意外道:“难得啊,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居然听过我的名字,看来我还不算太老。”
叶春渺笑了下,“从前在仙派时,听青山师伯常常提起您。”
药清仁一听倒来了兴趣,“青山?他还没死?他我什么来着?”
呃……
叶春渺总不能将
“药谷那个老不死的药清仁何时才能死?”
“那个药清仁,忒不要脸,偷学我招式还偷老子草药,无耻老贼!!”
……这些话出来。
她扬了扬眉角,扯起笑容答道:“师伯很关心您的身子呢。”
叶春渺的视线扫过院子四周景色,发现周遭尽是草木山水,自己确实认不出来这是哪里,“请问……这里是何处?我为何会在此处?”
“丫头,你记得的最后记忆是什么?”
叶春渺坐在板凳上,双臂环着膝盖细细回忆起来,她只记得大雪漫天,她只顾往前跑,似是在石壁上滑了一脚,而后便摔进了一口冰窟之中,再醒来,便是在这儿了。
“我被人追杀,好像是掉进了冰面里头,后来就不记得了。”
“那就对咯。”韩于讳莫地笑笑,“我和药清仁,最喜欢在冰面上钓鱼了。”
他回答得并不明晰,叶春渺也识趣地并未追问下去。
叶春渺试探性地询问起二人方才谈话所,“刚才听二位前辈,知道我……这病的情况?”
药清仁顺了顺须白的胡,略略点头,问得很直接,“我且问你,你之前是如何死的?谁杀的你,如何杀的?”
未察觉间,一旁的韩于目光微动,像有躲闪之意。
叶春渺垂下眼,嘴角动了动,好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半天,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来。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自己具体上是如何被杀的,约莫是对方将什么增强功力的法宝给了我妹妹……也不算妹妹……然后借她的手杀了我。”
“你可知道,是什么法宝?”药清仁不知其中纠葛,只在意究竟是什么东西杀了她好判断她的情况,没有注意到一旁面色不太对劲的韩于。
叶春渺皱起眉头,仔细回忆了一遭,“不知,要杀我的那个人……从前我并不认识……”
顿了下,叶春渺自嘲笑笑,“稀里糊涂就死了,到现在都不知他为何要杀我。”
药清仁皱眉叹了口气,“是个可怜的孩子,才不过十七就………”
大抵是想到自己谷中那些年轻朝气的弟子,药清仁深深叹了口气,也是这时才在余光之中注意到了神色不太对劲的韩于。
他低着头,自方才起就不怎么话,手中捏着两根草药,择了半天没有动静,直到药清仁拍了拍他的肩,他才恍然惊醒,慌忙地敛下了脸上涩然神色。
“你就放心在这里养病吧……我和你药前辈从前没碰到过你这种情况,也好钻研钻研。”韩于道。
“可是………”叶春渺有些犹豫,面上露出些许为难神色,倏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朝两位前辈行礼道,
“晚辈在此谢过两位前辈的救命之恩,但晚辈更有紧要之事想要完成,就不再叨扰两位前辈了。来日若有机会,晚辈定当好生报答二位。”
完,药清仁与韩于对视一眼,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要走我们也不拦你,去吧。”
叶春渺又朝两人分别行了礼,这才转身准备离去。
但没走两步,叶春渺就停住脚步。
此处是在哪里?从这里去元景城该怎么走?
叶春渺正欲回身询问两人,便觉耳畔有劲风呼过,后颈忽然一痛,而后便又晕了过去。
意识远去之前,似听到耳畔药清仁嘀咕:“让你走,不是让你现在走。没治好就让你走了岂不是砸我招牌………”
“………”
叶春渺这时才明白过来师伯为何天天将“药清仁无耻人”挂在嘴边。
第二日一早,天未亮,叶春渺醒来悄无声息地拎着剑准备离开,谁料那两老头一早就在门外候着了。
瞧着二人乐呵呵的,起人来一个比一个厉害,强得吓人,不过两个回合叶春渺的剑都差点被药清仁飞。
是不过,叶春渺也无法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待了下来由这二人医治。
春日一来便鲜少下雪了,一连晴了一月有余,整座山头都绿了起来。
叶春渺坐在院前的石墙上,白皙的腕子托着腮,双目无精采地抬着,目光淡淡落在不远处的江面上。
一静下来,她便要想起谈昭。
她忍不住去想她消失以后,他该是如何生活。
就像回到从前她还未出现时那样,沉默话少,终日冷面漠然,好似那张脸天生就不会有别的表情。
可在和她在一块时,谈昭又分明是有许多不同神情的。
她主动吻他,他便笑;
她不理他时,他便束手无策;
她生气时,他更是慌乱……
分明是个十分鲜活的人,但他的鲜活仿佛只为叶春渺一人而活。
离了她,他便也脱离了任何情绪。
春意盎然,江畔带着竹香的清风徐来。院子外的竹林簌簌作响。
叶春渺坐在片叶竹林之前,天气暖起来了,她身上就只穿了条青苏裙,早时鞋袜被露水湿,周遭无人,她便索性脱了鞋,白皙赤足自然垂下,随着思绪轻轻摇晃。
转眼间,在此处院已然待了接近一个月,一个月来,药清仁和韩叔两人查阅了许多古籍,最终算是寻着了一个用灵草辅以针灸的方式,具体能将她治到什么程度叶春渺也不知,只是不过他们俩,便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由着他们去试了。
叶春渺每日除了配合他们俩针灸吃药,便无事可做了。一天下来,便多出了许多时辰来发呆,一发呆,谈昭的面容便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总禁不住想,如果那天荇族之人没有来,或是她没有趁机逃走,谈昭会不会将真相告诉她。
叶春渺想,他一定会的。
她一哭,他分明便慌乱了起来。就如第一次见她那样,紧张得发抖。
如果她没有离开,他一定会将真相全都告诉她吧。
也许,还会告诉她,为什么他要瞒着她,告诉她这其中的苦衷,其实他也并非有意隐瞒的。
叶春渺每天都在想谈昭,一天比一天觉得度日如年,心中的后悔也一天比一天浓烈。
如果她没走就好了,她分明那样答应过流泪的他,她过,自己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最终却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就离开。
谈昭对她的温柔常常让她觉得习以为常,时常便会忘记,其实他有多么在意她。
如果………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叶春渺垂下发涩的双眸,整个人像蔫了的草一样垂头丧气,就连双脚都静静地耷拉了下来,挂在碧绿的竹林间。
倏然,起了一阵风,竹林簌簌地摇曳起来,叶春渺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准备回屋,她抬起脚,却忽然察觉脚踝处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叶春渺猛然一惊,“什么人!”
风渐渐缓下,竹林也静谧了下来,树叶一动不动,周遭没有一点人息,丝毫不像有什么人的样子。
大概是碰到树枝了吧。
叶春渺没有多想,准备穿鞋回屋,她踮着脚踩过石墩,弯腰捡起脱在一旁的鞋子,动作微滞。
咦,怎么少了一只袜。
-
苏军在元景城驻扎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来,他们陆陆续续下了周边不少城镇,盘踞范围不断扩大。
一部分苏冀北的骨干部将去了别的地方治军带兵,还有一部分则留在元景城后方观望局势,包括世子。
苏军更换了元景城官职守卫,其中看守牢狱的士兵才换,就迎来了兵力大换血之后的第一位犯人。
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姓祁的,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了一定扒了你的皮,把你的骨头都折下来喂鱼!”
牢房内,新来的女犯人抓着木栏骂骂咧咧。
渐行渐远的轮椅上,男人慢悠悠地抬起手摇了摇,留下一句,
“留点力气晚上叫吧,我听这牢狱里头老鼠不少。”
“你!”
贾玉姮再怎么也是家中娇生惯养出来的姐,何时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待过,当晚果真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老鼠昆虫,可把她给吓得不轻。
好在,第二日就有人来放她出去了。
“你又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别以为现在来和我道歉就有用了!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轮椅上,男人不屑地嗤了下,抬抬手指,示意下属将她捆上,带回府邸。
祁支将贾玉姮带回了住处,引来府中不少人侧目,人们纷纷猜测这会不会就是未来的世子妃,但很快,众人便消了这个念头。
贾玉姮被带回府中,予她吃了饭、又去沐浴更衣,这才又被传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贾玉姮十分警惕。
轮椅上男人偏了偏头,视线在她全身上下扫了一圈,末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这么穿好看些。”
贾玉姮当他开口便是要吐出什么奚落之语,猝不及防被他一夸,圆眸睁大,耳稍浮上绯红,正要开口,又听祁支开口。
“把她给我捆起来,绑到木桩上。”
“什么?!!”
很快,贾玉姮就明白过来祁支想要做什么了。
她被捆到了一个人形木桩之上,木桩后,是一个圆形人高的大靶子。而距离她五米开外,坐在轮椅上的混蛋男人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飞刀。
“受伤之后,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手生了不少,就麻烦贾姐陪我练练手吧。”
贾玉姮瞪大了眼睛,她奋力挣扎起来,无奈被捆得太紧,动弹不得。
“姓祁的,你个混蛋!你敢!!我爹可是魔君的部下,你若是欺负我,担心魔君杀了你!!”
祁支摇摇头,眉心微微拧了下,一副为难的样子,可一开口,原先的那股刻入骨髓的欠揍便满溢出来。
“啧,贾姐可别再吓我了,我这身子骨可不好,近日更是手抖得厉害,今日早膳时筷子都握不住来着………万一你又把我吓坏了,那这刀可就不知道要飞哪儿去了。”
祁支的语调慢腾腾的,动作也是慢条斯理。就见他慢吞吞举起飞刀,缓缓闭起一边眼瞄准了贾玉姮。
靶面上,贾玉姮早将祁支狠狠唾骂过千万遍了。
瞧他真颤巍巍地举起了飞刀,隔着五米远,贾玉姮都能看到他那无力胳膊肘发的颤,她顿时吓得面容失色,骂骂咧咧了一早上的态度顿时翻了个面儿,好话尽。
“祁大哥!你冷静一下!您身子还没修养好……要不下次!下次再丢?!”
轮椅上,瞄了半天丢不出去刀的祁支晃了晃手中的飞刀,笑得很是真诚无辜。
出来的话却让贾玉姮手脚发凉。
“无妨,力气,扎得也浅些。”
贾玉姮:“…………”
救。。
作者有话:
谈.叶春渺周边收藏爱好家.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