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长缨是书记市长两把抓。

    市里倒也没觉得有啥, 毕竟她干得还挺好。

    一份工资两份活，生产队的骡子都没她累，班子里其他人除了心疼外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但架不住上面要派人来。

    欧阳兰也一肚子嘀咕, “这又没到换届的时候，现在派来干什么。”

    长缨觉得这事的确挺奇怪的, “谁给你的消息？”

    “就张部长的秘书提了句，不过也没清楚，看样子是中央调派过来的。”

    虽省会城市的市长的确是要职中央安排人也无可厚非。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不年不节的古怪。

    长缨听到这话倒是松了口气, “不是省里委派的就好。”

    欧阳兰当然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如果是省里安排的人那就意味着代书记对她的工作不满意。

    要知道过去这半年，代建平一直都竭力支持长缨的工作。

    忽然间整出个不满意，这可不太好。

    只不过欧阳兰却还是犯愁, “这有好有坏吧，省里派人起码清楚咱们这的情况不会乱来。中央派人的话……”

    他想起了远在平川的高建设, 地级市的领导都变成了人情。

    要真是来了个高建设似的人物，那往后这工作可就难做了啊。

    长缨笑了起来, “怕什么，他就算是中央派来的，那也得听我的不是？”

    话虽是这个道理, 但谁知道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长缨跟欧阳兰闲扯了两句, 这才回办公室去。

    真要是中央派人的话，那她可得找娄越道道才是。

    抬举了娄越, 所以要压一把自己吗？

    这应该不是潘向明的手笔，他没必要这样。

    不过这消息要是真的话, 那肯定要算在娄越身上才行。

    只是如今还没什么下文, 长缨也懒得去管。

    她最近忙着呢。

    省委办公厅电话过来让长缨去开常委会时，长缨正在跟机械厂、副食品厂开会讨论新生产线的事情。

    “现在吗？”

    办公室的干事点了点头, “是您要是在市里那就马上过去。”

    长缨挑了下眉，“那成，陈你来主持，有什么问题先讨论着。”

    陈彪连忙应下，他最近忙疯了，娃娃脸都清减了两圈。

    瞧着长缨走了，会议室里又忙碌起来，“我们继续讨论，正好最近又要过来一批军属，如果生产线能够在十一月中旬投入使用的话，工人这边不成问题。”

    不止军属，还有一些退伍的战士也需要安置。

    回家乡安置又或者在本地就业，无非是这两个选择。

    目前来看在本地就业的更多一些，这些人都能够有效地补充生产线所需要的工人。

    实在不行再去知青农场那边弄人嘛，吸纳周边市区的居民也行。

    人，他们是不缺的。

    王厂长看了眼徐立川，“我们还在做调试，孔音同志什么时候有时间？她今天没来开会……”

    “她身体不舒服请了个假，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转达。”

    王厂长下意识地问了句，“她没事吧？”

    这个陈彪也不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长缨踱步往省委那边去。

    刚到办公楼下，先看到了韩秘书。

    “辛苦您跑一趟。”

    “没事。”长缨随口问了句，“这么十万火急的有什么事？”

    现在信息不是那么畅通，实际上她这又是看报又是电话电视的，信息网络已经够丰富了。

    只是远不及网络时代罢了。

    “下面市里出了点事，省里觉得要严肃处理，就想着开个会。”

    下面啊。

    长缨还以为新市长要来了呢，她跟韩秘书一起上楼，“我听要委派新市长？”

    韩秘书脚下一顿，然后这才跟着往上去，“那边市长的确要换人了。”

    所以换的是其他地方的领导？

    欧阳兰的消息是不是误差太大了点？

    那道消息保真不真长缨不知道，不过韩秘书的确没骗她。

    省里开会讨论其他地市领导的任命，和省城这边没什么联系。

    会后长缨去了张德光的办公室才知道那边地市领导闹出了大丑.闻。

    她忍不住嘟囔了句，“这种不要脸的就该从重处理。”

    他一个市级领导还能娶不到老婆吗？

    犯得着欺负人女知青。

    真是不要脸。

    “生活作风问题很严重，能被欲.望支配明这人就没什么理智，今天为了色犯错误，明天就可能为了别的，到时候那才是覆水难……”

    张德光神色严肃的断了她的话，“长缨同志！”

    长缨一愣，看着面容肃穆的领导委屈道：“我错了吗？我又没错，他能做我还不能吗？”

    这位干部到底什么个人，张德光还不清楚？一贯以来都是强硬手腕，就算面对领导也是个硬脖子。

    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

    一时间，张德光又觉得自己刚才那话的重了些，“好了好了，你没错，嚷嚷这么大声干什么，看我年纪大了耳背呀。”

    “哪有。我就是觉得咱们的干部该好好抓一抓了，回城的知青没闹事，他们倒是闹起来了，这像什么话？”

    这话倒是到了张德光的心眼里，不过他也没想着跟长缨聊这个，“你过来还有什么事？”

    “有一个。”长缨倒是没遮遮掩掩的，“上面是不是算给我指派个搭档啊？”

    “谁跟你的？”张德光目光凝聚，“别听人胡，好好干你的就是。”

    的确有这么回事，不过被老代给挡回去了。

    他倒是明白老代的心思，不知道底细的人不想让过来乱这同志的部署。

    虽有可能是个能力不错的，但那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到底啥样，谁知道呢。

    “那我就放心了，谢谢德光书记，我先回去了。”

    张德光坐在那里，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同志给算计了。

    发脾气、示弱装可怜，然后又是心试探。

    一步步的，他刚才情绪上来倒是跟着这女同志的思路走了。

    “年纪轻轻的倒跟个老狐狸似的。”张德光苦笑着摇头，倒也没生气，毕竟长缨也没错，这干部群体的生活作风问题是得抓抓。

    之前是梁秋明当家，他这个领头羊为人不正自己也没办法做，现在不一样了嘛。

    “总不能被市里给比下去，省里也要面子的啊。”

    不过，这事还得去找老代才是。

    ……

    长缨回到市委大院的时候，孔音他们还没开完会。

    瞧着长缨神色无恙徐立川放下心来，把当下存在的问题简单了下。

    除了几个技术上的问题外，再就是工人问题。

    工人需要培训上岗，除此之外要做好卫生工作。

    某种意义上招工就需要提高些门槛，不认字的肯定不行。

    “那就明文要求嘛，负责的人一定要贯彻这一要求，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

    徐立川面露为难之色，“主要是一些军属可能满足不了咱们的要求。”

    最佳的人选其实还是那些工作尚没着落在农场牧场里干活的知青，有知识有文化，讲道理的话也能听得进去很快执行。

    再加上很多都是外地人，留在金城市的心情迫切，他们也会在工作上努力争取让自己能有金城市的城市户口，这样就不用担心被赶回家乡。

    但这副食品厂的招工对象又以军属为主。

    这件事陈彪和孔音相当坚持，王厂长和徐立川又是一派，这不两派虽然没起来，但在这事上尚且没能达成共识。

    王厂长不得不承认，徐立川很清楚长缨书记的想法，这话经她一，这位陈秘书还有孔经理的脸色虽然不是很好看，但到底没有像刚才似的那样强硬。

    “至于军属的话，这个是我考虑不周到。这样好了，回头先安排人给他们扫盲做培训，咱们的军人保家卫国，军属一定也要在思想上跟得上才是，这件事让昌平同志安排，你们也要做做军属的工作。”

    这安排合情合理，而且理由也没得挑剔，就连孔音也不好什么。

    魏东来这些年来追随着的这个朋友，的确很有几把刷子。

    会议结束，孔音先回军区那边做安排，她是军区研究所的研究员，如今也只是调派过来帮忙而已。

    陈彪则是去找周昌平商量扫盲教育的事情。

    王厂长瞧着这两人离开，脸上都松快了些，“还是长缨书记您有法子，这俩人一发脾气虎着脸，那可真是吓死个人。”

    徐立川帮着了句话，“其实他们也有他们的考虑，刚才我们态度太生硬了些。”

    态度生硬的王厂长心虚了下，但是他们军区的人也太牛鼻子脾气了，怨不得他生硬。

    商量着来嘛。

    那边一发火，他可不也脾气就上来了。

    到底王厂长也是大型国营工厂的厂长，在长缨面前低头做人，可不见得要在孔音那里委屈求全。

    生产线还不是他们机械厂没日没夜的在研究赶工？

    长缨当然明白王厂长那点心思，“也辛苦你们了，问题能解决就行，有沟通肯定就有沟通不畅的地方，双方多理解，回头我批评陈彪。”

    “其实陈秘书也挺好的。”给了台阶王厂长便就坡下驴，“您的对问题能解决就行，往后我也注意着点。”

    激励、夸赞。

    长缨多了几句，瞧着人离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徐立川见状人不住问了句，“没事吧？”

    “没有，就是跟领导使了点手段。”事实证明，不管是跟家里人还是面对领导，卖惨这一招都挺好用。

    她倒也不怕张德光反应过来，领导倒也不至于跟她计较。

    下面的人做出成绩了，那自然是上面领导有方，总比下面的人做了丢人的垃圾事儿让领导面上无光好。

    越是有对比就越能明问题。

    长缨整理了下情绪，“你那个发电机弄得怎么样了？”

    一心自然不可能只用在一件事上，不然长缨就不会拉着王厂长一起干了，为的就是分担徐立川的工作量嘛。

    “已经做出来了个样子，不过用起来总觉得不对劲，我们的发动机弱了点。”

    发动机啊。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咱们的发动机可不是弱嘛，几……”十年都没能得到妥善解决，偏生对于工业产业来，发动机又是关键。

    “慢慢来吧，反正还早着呢，你要这十天半个月就把发动机搞定，你还搞什么机械厂，干脆去造飞机得了。”

    航空发动机更是难以攻克的难关，那跟光刻机一样是现代工业产业皇冠上的明珠。

    即便是到二十一世纪，这依旧困扰……

    航空发动机。

    长缨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现代社会充满了各类营销，比如钻石在本世纪的营销，再比如二十一世纪经常出现的什么航天航空品质。

    明明就普通产品，加上航空航天立马高大上起来，身价也能提升不少。

    当然，长缨并不是想给这汽油发电机冠之以航空航天品质之类的头衔，只是现在困扰着徐立川的问题，可以去请教这方面的专家啊。

    西工的邱淑梅那可是长缨的老朋友了，她现在钻研的不就是航空航天领域吗？

    去请她帮忙。

    “你跟我过来下。”

    徐立川不知道长缨想到了什么，但老老实实的跟她去办公室。

    电话好一会儿这才接通，长缨寒暄了一句就明自己的问题。

    邱淑梅那边答应的更爽快，“没问题，不过你得让他过来一趟，我这边暂时走不开。”

    “成，我立马让他过去。”

    徐立川算是听明白了，“我现在就过去吗？让他们帮忙不会影响他们工作吧？”

    “没事，邱教授研究的是最难搞的航空发动机，咱们这照明发电机对她来就没那么复杂了，她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过去好好听她。”

    术业有专攻，其实现在在金城大学教英语的邱教授也是机械方面的专家，然而他的研究方向从来不是发动机啊。

    这次杀鸡还真得用牛刀，重要的是让徐立川和西工那边搭上线。

    如果邱教授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回头再让梁明光去弄一下专利，专利技术能不能卖出去不知道，但只要这汽油发电机在西亚那边卖得出去，邱教授也能拿到钱不是？

    有了钱，她的科研工作才能更顺利一些呀。

    一举多得的事情，长缨怎么想都觉得合算。

    徐立川也意识到这点，“那我去厂里交代下，安排下他们的工作这就去。”

    折身离开的人走了没两步就想起来一件事，“那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长缨：“……真以为我生活白痴呀，快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徐立川觉得长缨想质问他，“你真把我当弱智？”

    只不过她到底是控制住情绪。

    “那我尽可能的早去早回。”

    厂子里也很多事，他也不可能走开太久。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静谧之中。

    长缨把玩着手里的钢笔，看着台历的工作计划，伸手过去划掉了一项。

    目光落在红旗公社几个字上时，长缨想了想，电话到两个公社去。

    红旗公社那边正忙得热火朝天，秋忙过去了一阵，这会儿他们要忙的还有两项，一个是砖瓦厂，另一个则是地里的甘蔗。

    公社书记跑着回去，讲电话时还有些气喘吁吁，“傅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公社里最近还好吗？我过两天过去一趟。”

    “好着呢，您啥时候过来我安排下。”

    长缨笑了起来，“后天吧，可能要在那边住一宿，我这边是三个人，麻烦你安排下。”

    公社书记连忙应下，“好嘞好嘞。”

    秘书、司机再加上长缨书记本人，可不是三个人嘛。

    长缨另有算，她拨通了政协那边的电话，“市委傅长缨，麻烦给我找一下梁副主席。”

    作者有话要：

    嘿，还记得养老的梁主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