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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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回到房间, 跌入他怀里的时候,纪沉落感受到他的温柔,最喜欢她失神看别处时,他追讨的目光。

    他声音沙哑, 多了些遐想调情。

    秋日的雨来得急, 秋风灌入张嘴胡乱急寻呼吸的纪沉落, 嘴里全是他的味道。

    纪沉落这一次算计好了, 就在他脱身的时候,强行把缝隙填满。

    傅序颠措手不及,前几次乖得像猫一样的人,任他摆布,哪里料到她设陷,巴掌落在她臀上, 掐着她的腰往上拉开距离,暗骂了一句,“你老实点。”

    怎么老实?

    偏不。

    纪沉落这次不听话, 彻底坐实了这名堂。

    谁想当君子?

    都是容易动情的人, 折磨死了, 站都站不稳。

    这时候她倒是不怕疼。

    不知道是哪个姿势太激人,纪沉落匆忙不受控制,手臂胡乱抓攀,想找些东西攀附, 错手到了开关,灯灭,月光照在他的侧脸。

    他喜欢得意的玩意, 偶尔蓄意的讨好,他最爱。

    靶子入心, 血肉可见亲证,哪能不俘获人心。

    一夜未眠,有人晕沉,有人清醒。

    站在窗边,傅序颠看太阳压着线要上来,他拿着烟盒迟迟不抽,最后索性把烟丢桌上,重新走到床边坐下,惩罚似的低头咬了她手心一口。

    湿津津的赫然留下了一个牙印,她受疼,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牙印翻红,比起其它印子,倒是没那么可怕。

    傅序颠起得早,也是彻夜没睡,看着那一抹颜色皱眉头。

    没经验也觉得不太对。

    渐渐地,一个念头轰然清晰。

    这狠心磨人的骗子!

    她又骗人!

    又骗他!

    始作俑者不醒,傅序颠为了清理昨天纪沉落堵着路摆的花束,只能先下楼。

    她昨晚累成那样,想要下去清理,被他拦下,好话哄人,会派几个人来清理,这才骗到她安心入睡。

    傅序颠不沾腐败作风,自己向老板借了几个大麻袋去装花。

    浪漫这事属私人,碍着公德心,背后也捞不着什么好话祝福,没必要去惹人白眼,非要去做些惹人嫌的事,也别怪难听话多。

    恍惚间,纪沉落睡眠昏沉。

    梦到了一些过去。

    阴潮的浴室角落,黑猫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纪沉落在浴缸里躲着,偷偷从口袋里拿出一片面包,还没喂到猫嘴里,浴室门被蛮力开,猫受惊窜到她怀里,她心跳如雷,浑身颤抖,躲在浴帘后面,呕吐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为什么不去?”苏圆扯开浴帘,装饰的珠子四处散落,有好几颗蹦到了纪沉落怀里,“你画出来的,没人能分辨真假,为什么!你就喜欢这样看着我一无所有?”

    “我……我不可以,我不想去,我不去。”纪沉落已经没有办法思考,抱着猫躲避苏圆的奚落,浑身冰凉。

    苏圆不知道去哪里听到,卖假画得高价,逼着人去做那种坑蒙拐骗的事。

    她躲在这里一天了,无数次重建勇气,无数次头疼,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听不到苏圆在什么,好想回家,她并不想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生活,可是回不去了,怎么办呢?

    苏圆的怒气不减,加大了话的调子。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能考上那所专业大学吗?我抱着希望带你一起来到了英国,现在你却连街边一个破流浪艺术家混得还差?纪沉落,你搞搞清楚,你爸爸可没有我这么好话,投资在你身上的每一分钱,我们都是算着高回报率的,你破了这个平衡,你就要想办法把这么多年给你报的班,上的大师课全都给我一分不差的还回来。”

    刺耳、怒气、恶意充斥着纪沉落的耳膜,她害怕,太害怕,一文不值的她没有了方向,曾经引以为傲的爱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不过是生活中任意一道悖论题,纪沉落觉得自己笨,奔着死结那里解了。

    “你知不知道只要你画一幅,就能还清我的赌债,就能让我们家重新过回之前的日子,你知道吗?”苏圆疯了一样摇晃纪沉落的身子,时而斥责,时而哄骗,“落落,妈妈求求你好不好,就这一次,好吗?你难道忍心让别人嘲笑妈妈?”

    眼前的人又发了疯,语无伦次,想起苏圆以前风雨无阻送她上课的模样,纪沉落再一次颤意袭来,手脚抽搐。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苏圆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再装! 纪武然回来我们两个都要完蛋,你到底明不明白呀,落落。”

    纪沉落晕倒之前只听见了一句落落,激得她心凉,没有他叫得好听。

    来到英国的第二周,好像一年这么长。

    刚成年的年纪,没有见过好与坏,不知道亲近的人也可怕,以前的好不算好,到现在反倒成了羁绊,是脖子上无形的细绳,一点点收紧。

    时间长了,纪沉落已经察觉出不对。

    妈妈总是不在家,唐人街的麻将馆总有几处闹哄哄的,纪沉落几次去找人,吃了许多亏。

    后来才知道,妈妈在国外已经欠下了许多赌债。

    赌红了眼的人,不仅押钱,有押房的,有押身家性命的,当然也有押人的。

    从来没想过,在这方面她还能胜出,因为会点画技,气质多少藏着点宁死不屈,倒是让人喜欢,加大了砝码。

    苏圆也带着她寻解脱过一回,药买少了,都抢救过来了。

    其实没买少,是她丢了几粒,她不敢死,死了梦不着他。

    现实永远狗血荒唐。

    她分辨不出苏圆什么时候是开心的,吃饭要看她脸色,喝汤要避开纪武然的方向,落了两三粒米饭没等捡起来就被甩了一巴掌。

    脆弱崩溃的初衷永远是细节的一处,针扎似的,顶着心脏戳。

    妈妈她还,要守规矩,要听话。

    她之前也听话,却不是这样的,可是又不上哪里不对,要花多久的失望才能对他们绝望?

    不知道是不是太乖,她总想起他们的好,下一刻又陷入万劫不复。

    她晕的时间不够久,时常是两个时的时间,梦里总看见他笑,拿着红绳铃铛摇晃,声响在引她回家。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法独立思考,每天穿什么衣服都要看苏圆的意愿,牌输了,不许穿红,麻将赢了,只许穿绿。

    纪武然推开卧室的门,用手探了一探她的额头,笑着问,“落落,哪里不舒服,告诉爸爸好不好。”

    纪沉落不敢开口,怔怔地看着堆着笑容的母亲,眼里没有半点生气,倒是攥红绳铃铛的手紧。

    没等来回答,纪武然忽然抢过床上的猫,伸出窗外。

    大概是猫猫叫得太凄厉,她猛然惊醒。

    怔愣了半晌,思绪回笼,这里不是英国,她浑身出汗。

    手机不停震动,她拿起看了一眼,是几十条邮箱提示,来信人熟悉,她看都没看果断删除,全部拉黑。

    闭着眼,伸手随便一捞,身边空了,猜测大概傅序颠又去处理工作上的事了,大忙人的早都是在电话,何况在这里陪了两天,公事肯定堆得山一样高。

    忍着不去回想梦里的事,她想起昨晚的浪漫,心里还有些可惜这些荷花开得好,被清理了挺难过,想着这些,纪沉落从靠近窗的那一边床上下来,开窗,没有预料之中的清扫残花的痕迹。

    阴雨天气,纪沉落看见傅序颠撑着伞,站在路边给人派花,朋友拿不动,他就给一朵,中年夫妇大早出摊,车上有余,就给了两三束,遛狗的爷爷也难为情的多要了一束,环卫工人手被扫把占着,他就在人家车上插了一朵,连路过的狗也叼走了两朵......

    他将她的心意保护得很好,没有一朵被丢掉。

    今天的天气和枝城一样,突然让人陷入了回忆,纪沉落想起在十三中的时候,她也喜欢趴在窗台上看他球,察觉被发现也不怕,大胆回应他视线,后来,傅序颠,就是因为她的肆意大胆探究的目光,让他起了坏心思。

    那时她在学校,阴雨天一定要喝甜豆腐脑,傅序颠每天早都会送她一碗。

    这碗东西还有许多好用处,惹他生气了,顶着刚从乌云阴雨里冒出点苗头的弱弱阳光,铆足劲跑到校门口,隔着铁栏买下一碗,再心呵护着藏校服外套里,心不把豆腐撞碎了,心意当然是要完整的好。

    他收到的时候还特意拿乔了一句,“还是热的,是不是怕凉了,你藏心口里带来的?”

    要求多的不得了。

    还要求着人藏心口带来。

    就这么一碗白花花、甜津津的东西,就能把他哄好,豆腐脑上洒的红糖水是爱心的最好,他喜欢炫耀,捧着一颗红糖心从讲台走到最后的位置,笑得傻。

    班主任私底下都觉得校门口东西不干净,见他喝一口就笑得满口白牙,只觉得邪门,肯定是吃糖精吃坏了。

    心上人喂的,心甘情愿的七晕八素。

    —— 拉赫

    回到房间,傅序颠听着浴室水声,把剩下的一朵荷花剪根插花瓶。

    电脑收邮件的提示音此起彼伏,傅序颠开手机的邮箱软件,准备对照查看,入目的邮件是纪沉落的,发件人骆仰。

    两个人电脑一样,她电脑上图多,备课时大多卡顿,有时候借着他的用,没想到,一时看错了。

    傅序颠听见浴室开门的声音,他合上电脑,没点开邮件,有些事情已经清楚,他也不愿意看过去。

    看她又光脚,傅序颠两三步走过去,“踩我脚上。”

    纪沉落隐隐约约觉得他有话要,心里正想着措辞。

    没等她想好,傅序颠问:“不是有了新欢要和我分手,不是什么混账事都做了,为什么骗我?”

    纪沉落知道,经过这么一晚,有些事情肯定要,只是该怎么换种方式,有些哽咽,“那时候我不懂事,随便扯的一个谎,我怕你不相信......”

    好半晌,傅序颠狠不过,审问这事他向来拿手,到她身上,反倒是他受折磨。

    她的心思有时候好猜,她一红眼眶,就没法继续,傅序颠转移话题, “我们快来不及去外公家了,不是带我去看看?”

    纪沉落被昨晚的梦折腾得有些心慌,也点点头。

    只不过刚要出门,林辛就来叫她去忙学生写生的事。

    左右折腾了一天,再等她带他来到外公家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个宅子给了外公的一个老朋友,纪沉落进门的时候,七八点的时间,老人家已经睡了。

    纪沉落带着傅序颠爬上了二楼,正对着对面一条河,落眼恍惚间看见了湖面上的细碎星河,湖边柳叶树一枝断嫩芽随风轻扫湖面星星,揉碎了的瞬时美感,稍纵即逝同物稀一样,她只觉得珍贵,故意问他:“去哪里能买到星星?”

    沉沦于月色,她一开口就是难为人的话,要的东西双脚走平地的用钱买不到,怎么都得有飞天的本事。

    他们这个圈子,有简单的追人手段,送车的、送钻的、送楼的、送股的,再大点,买个岛取名,玩的都是这些路数,跳不出钱字,百试百灵,没人假清高,多是收了礼换点其它的,双方拍手即成的事,奔着开心去。

    也有不同的,比如纪沉落,很少索取些什么,一张口就是宇宙里的玩意,白了就是摘星星摘月亮,刚追她的时候,他也乐得入俗套,送了一套银河星系系列的钻石给她,虽比不上天上那些,亮得人睁不开眼,价格却也能让人睁大了眼。

    为这事,方北没少骂他低俗,错把食人花当含羞草。

    谈恋爱追人,他也算开窍,也有不俗的点子。

    想起那次纪沉落除夕夜拿着一支点燃的仙女棒在白楼门外等他。

    他开门,她紧张的扑上来,“幸亏你看到了,要不然我都不能按时和你新年快乐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落落。”

    正好零点,除夕夜跨大年初一,见响的烟火从地上升起炸开,一声比一声响,一个比一个花样多,颜色都不上的百种。

    傅序颠那时候气又贪心,总想着多讨点好听话,就问她,“一支仙女棒,就来祝我新年快乐,人家炸烟花都嫌动静。”

    纪沉落嘘了一声,有摸有样的特/工上身,“烟花是气派些,动静也大,就怕声太响把爷爷炸醒了,我们早恋就被炸出来了。”

    她傻,她也聪明,知道藏着,怕人掐断恋爱树苗。

    她聪明,又傻了些,她也不喊人,就那么站在角落里舞着仙女棒,要不是老爷子嫌他吉利话少了把他赶出门洗车,他不定就错过了她微弱含蓄又快灭掉的暗号。

    纪沉落抬头看满天色彩,炸开的烟花一瞬落入黑暗成灰,“要是能永远留着烟花就好了,这就是我的新年愿望。”

    她看烟花,傅序颠看她,都满足。

    听她的新年愿望,傅序颠忽然想起来什么,了一句,“等着,不许跑。”

    纪沉落哪里会走,被烟花迷得走不动路,就像时候和妈妈买菜看到玩具,知道不能买,没办法拥有,也愿意站在摊前多看几眼。

    傅序颠喘着气,从车里翻出了一盒东西,又马上跑回去,一句话,得不太稳,和心跳频率持平,他开手上的折叠镜子给她看,镜子两面照着天上的烟花,他又轻轻的合上,“今儿除夕跨年夜,给你藏好了一年的烟花。”

    纪沉落自然想起他送的烟花,故意等着他再送一次星星。

    傅序颠看了一眼终于折断的柳叶枝条,朝他们飘过来,他弯腰捡起递给她,:“今天没有镜子,捞几颗星星给你。”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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