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结局(上)
“你, 我哥他怎么了?”谢昭看着摇头的军医,一时之间难以相信,上去一把就抓住了军医的手腕,厉声质问道。
“将军放心, 命算是暂且保下了。”军医拍着谢昭的手, 惶恐的安抚。
但是谢昭却没有放过大夫口里的细枝末节, 可此刻人多眼杂, 眼下二哥的性命无虞是最要紧的。
他慢慢放开军医的手腕, 绕过他, 冲进了屋内。
看到二哥躺在床上, 呼吸匀称, 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又问,“那我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军医行了个礼,“回将军, 少帅这次受伤不轻, 且失血过多,身体孱弱,估摸着明日的这个时候差不多方能醒来。”
谢昭点点头, 又看了眼兄长, 这才起身对着余下的人吩咐道, “既然兄长性命无碍,那还望大家可以各司其职,眼下卫将军正在战场厮杀,我们也不可懈怠。”
“末将遵令。”
“末将遵令。”
“末将遵令。”
余下的人纷纷提着刀剑离开。
谢昭又看了一眼兄长,也转头就走了。此刻,杀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你是清醒的, 也会让我这么做,对吧,兄长?
*
另一边,战场。
地面的震颤引起了卫嫆和呼耶寒蝉的注意。
此时的生死关头,来的人是谁的人,成了天平上的秤砣,决定生死。
而毫无疑问,在卫嫆远远瞧见来人的身影时,便知道,这场仗,自己赢了。
来人是陈生!
有了陈生的援助,战事进行的非常顺利。
两个时辰后,当阳光洒满了漠北的大街巷,这场仗终于结束了。
卫嫆看着满地的积雪皆消融殆尽,脸上却是未露一丝笑意。
她看着被人五花大绑的呼耶寒蝉,对着身后的陈生吩咐道,“盯紧他。”
“是。”陈生低头允诺,转身便离开了。
此时卫嫆面前人来人往,有抬伤员的,有清扫战场的,有押送敌军的,但无论做什么,皆忙忙碌碌。
唯独卫嫆一人,茕茕孑立,孤身寒影。
刚刚底下的将士来报,谢昀已无大碍。
卫嫆方才缓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尚未缓的过来,军医便匆匆找了过来。
军医的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军医,“将军,按理少帅此次虽然伤重,但是好好调理,过个一年半载也就缓过来了。可是,我为之把脉,方才察觉,少帅表里阴虚,气血衰竭。故此,我推断他此前不久该是受了极重的伤,且未经调养便日夜奔波操劳,已经伤了内里……”
“所以呢?直无妨。”
“少帅此前伤了根本,今日又失血至此,可以醒来已是上天垂怜,但……但恐难享天人之寿,更甚者,来去之日或在此间几年。”
“来去之日或在此间几年?”卫嫆的心底再次滚过军医的话,心中顿觉无力。
军医口中提到此前的伤重,多半就是之前南下时他受的伤。
来来又去去,世事当真是反复无常。
谢昀啊,谢昀,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
第二日,天蒙蒙亮,谢昀伴随着清的第一缕朝阳,睁开了眼。
他刚准备起身,却顿感全身疼痛,浑身软绵无力。他躺着眼神呆呆的盯着床板,昏死前的一幕幕,才如海浪般涌入脑中。
他,这是活着,还是死了?
床上谢昀悉悉索索的声音将旁边看守的人吵醒,见到少帅睁着的眼睛,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大声呼喊着军医。
当然,一同来的人,还有卫嫆。
谢昀看着床帷前挤满的这些人,才确定自己是活着的。
待军医诊完脉,才开口问,“战事如何了?”
这一开口,满嘴的血腥味,惹得他情不自禁的皱了下眉。
卫嫆对着谢昭使了个眼色,谢昭立即心领神会,端了杯水来给谢昀润嘴。
趁着这个间隙,卫嫆遣散了围在窗前那乌泱泱的人,又单独领着军医离开了。
而这一切,被谢昀尽收眼底。
出了门,寻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卫嫆看着湿漉漉的地面,问,“如何?”
军医摇了摇头,叹道,“脉象虚软无力,根基已坏,难以回天。不过……”
卫嫆听到这两个字,漠然转身。
“不过,也可能是老夫医术有限。为今之计,是将少帅带回中洲,那里人杰地灵,有最好的医者和药材,兴许会同老夫有截然不同的诊断。”
卫嫆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军医可以离开了。
*
另一边。
“战事如何了?”谢昀喝完水,又问了一遍。
“哥,你放心,殿下来的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及时,呼耶寒蝉等一干人等已经被生擒,城中百姓也并未有伤亡。”
谢昭完,轻轻把谢昀放下。
“她一向都做的很好,我知道的。”谢昀的声音有些虚短,但是面上却笑着。
空气中静默了片刻,良久以后,谢昀转头,看向谢昭的方向,又开了口,轻飘飘的问道,“我的伤势如何?”
“实话。”
虽然谢昀此时极其虚弱,但是对于谢昭而言,兄长就是兄长,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模样,对他而言,都具有绝对的威慑力。
谢昭下意识低了下头,右手攥拳。
但很快,脑海里想起了卫嫆的嘱托,吞咽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唾沫后,故作轻松的答道,“军医了,你这次受伤极重,要好好调理上一年半载,方能如常。”
谢昀垂下眼,将头转了回去,又轻轻闭上眼,“知道了,你离开吧,我想要再休息一下。”
等谢昭离开后,谢昀慢慢将眼睛睁开。
刚刚卫嫆单独将军医带走,还有谢昭的神情,种种都表明,自己的状况并没有谢昭形容的那么好。
这个时候,门支呀一声被推开,谢昀下意识闭上了眼。
来的人是卫嫆,她让军医离开后,又去叮嘱了陈生一些事情,才过来。
她走到谢昀床前,临榻而坐,眼神流转,满眼瞧的都是他。
按道理,谢昀如今已有妻室,孩子都会满地跑了,自己的一颗心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城墙上,看见他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通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时候。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从未放下。
曾经的嬉笑怒骂,欢喜开怀,那十年的陪伴,并不是自己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或许他能,但她却不能。
她这一生,自认潇洒,拿得起也放得下,可唯独,对眼前这个人,是又恨,又爱。
“谢昀,纵然你此生都不会属于我,但求你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卫嫆轻轻呢喃的出这句话,又看了会儿谢昀,竟慢慢的倚着床帷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前夜八百里奔袭至此,又经历了一场恶战。昨日又一夜未眠,思虑呼耶寒蝉的处置和如何夺回石楠之所占的荒城,到今早眼都未曾闭过一下。
再听不见身边之人的动静后,谢昀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卫嫆熟睡的面容,眼神有些哀伤。
刚刚卫嫆的话,一字一句被他听的清清楚楚。
活着?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自己的身体果然撑不过多久了。
自己本算,待一切事情料理完毕,便同卫嫆讲清楚所有因果。
此后,她若仍不愿原谅自己,那么天长地久,自己等待便是了。总之,这一辈子余下的时光,自己就守着她,哪儿也不去了。
她不嫁人,自己等着。
她若嫁了人,自己也等着。
总之,自己余下的时光,都是她的。
可,天终究不遂人愿。
自己到底能余下多少时间呢?
一年?两年?
卫嫆,我从来都希望你可以做翱翔展翅的鹰,天空本该就是你的。
我,或许不该再对你心存妄想。
这样想着,谢昀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泪。
*
一个时辰后,谢昭推门进来给兄长换药,却意外的瞧见了卫嫆在谢昀的榻上假寐。
本想默默的退出去,结果还是惊醒了卫嫆。
卫嫆睁开眼,有一瞬间的迷惘,随后便转向清明。看了眼谢昭手里的药,冲他点了点头,自己便离开了。
等卫嫆走后,谢昀便睁开了眼,眼神清澈,谢昭一眼便明白了。
怕是殿下在此之间,兄长从未合眼。
他们从前的事,自己也曾听母亲提过一二,本以为他们二人该是早就桥归桥,路归路,可眼下看,这两个人,该是从未放下过彼此。
此间缘由,就算兄长从不曾言明,但自己多少也能猜到些。
驸马不得参政,这一句,大概可以道尽兄长的心酸与苦楚。
他解开兄长的衣衫,看着上面的新伤旧疤,一边上药,一边想。
倘若,倘若祖父、父亲和大哥还在的话,那二哥会不会比现在要快乐的多。
又或是,自己可以更早的承担起家业,二哥也不会落的如今这般地步。
泪,就这样滴了下来。
谢昀本来神色郁郁,在想事情,突然间却感觉身上一热。
低头看去,竟是眼前这个鬼头正在偷偷抹泪。
真是。
谢昀突然被他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弹了一下谢昭的脑门,板着个脸教训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老师没教过你吗?”
谢昭本就脸红自己落泪,眼下只把头低的更低,轻轻的“嗯”了一声,又,“以后不会了。”
哎,谢昀低着头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心中的怜惜大过责备,叹了句,“这次就算了,以后让我再抓到一次,定饶不了你。”
“嗯。”谢昭老老实实的回道。
他上完药,又扶着谢昀躺下,便匆匆离开了。
谢昀看着窗外的日光,微微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