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阮恬*伍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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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书之后, 阮恬很少陷入这种令自己进退两难的状况,她一直是自由的,不怕犯错,不怕出事。

    因为有人一直挡在她前面。

    可是一直挡在她身前的人躺在手术室里, 阮恬只能强迫自己清醒下来, 有些事情几乎不需要何助拿过来结果, 她本人已经完全猜到, 只是不敢相信。

    她头疼欲裂,下意识的想问阮先生:爸爸,我该怎么办?

    阮恬看向手术室的门,表情完全冷了下来,那是一种完全不会出现在阮恬这个人身上的表情,她应该是柔软像多云, 爱笑爱闹有点懒散的少年。可是这一刻,隐隐约约出现了点不属于她的气息。

    时间越来越难捱,阮恬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干脆坐下来。疼痛汲取了太多她的身体能量, 像一块海绵源源不断的被挤出力气。

    突然, 手术室的大门被拉开,医生护士推着手术床出来,阮恬站起来,还没有迈出一步, 脚步一软倒在地上,有护士过来扶着她,问:“阮女士,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阮恬只觉得疼,翻天覆地的疼, 从腹往上一直到胸腔,疼得快呼吸不过来了,她张开口几次都没有出话,无奈的摇摇头,撑着护士的手站起来。

    远远的只看见阮先生惨白的脸色,她愣在原地,浑身发冷:“人死了?”

    护士有点可怜她,:“手术很成功,现在只能观察,等待病人苏醒。”

    阮恬收回目光:“那就好。”

    她没有太多时间陷入悲伤,亲眼看着阮先生跟阮太太送进同一间病房,阮恬电话给自己的司机,只人需要休息,暂时不见外人。

    司机沉默片刻,破天荒的询问:“阮女士要来的话。”

    “你觉得呢?亲妹妹来看哥哥,我能不吗?”阮恬轻笑一声,语气很轻也格外冷,是不常见的阴阳怪气,她从不这样话。

    司机了解,跟自己的兄弟交代:除了阮总,谁都不见。

    等着探病的人排了一屋子,价格高昂的礼物和鲜花被人随意堆在墙角,仿佛不过是跟随主人来一趟的装饰品,其目的丝毫不遮掩。

    阮菱跟随张助一露面,一群人笑笑,有人试探问阮先生和阮太太,几乎是事发之时,消息便传出来了,在天越集团高层里隐秘流传着,圈子里其他家族的人倒是还不知道。

    阮菱跟在张助身后,甜笑道:“多谢关心,是家里孩子太贪玩,我大哥又宠孩子陪着玩,才会跌了脚,玩了一天早就歇了,谁还不知道他啊,爱玩爱闹,哪怕到现在这个年纪也是一样的性格没改过。”她眼神落在询问的人脸上,:“但是咱们这个年纪了……”

    阮菱顿了下,用手帕轻轻按压红肿眼角。

    几个高层人精似的,莫名的同时收敛了些笑容。

    看来消息是真的。

    病房内,人心浮动,神情各异。

    张助来不及阻止,他扶着阮菱坐下,语气格外温柔:“我们阮女士是刚过完自己的生日太过感慨,谁不知道前段时间阮先生还领着我们一圈人满山转悠,最后就剩下他一个人爬上山面不改色,还笑话我们年轻人身体素质不行。”

    话音刚落,众人附和着发出几道笑声。阮菱唇角微微上扬,漫不经心的收起自己的手帕。

    张先生:“是啊,前段时间跟阮总喝酒,他还过段日子员工旅游要带着我们一起去玩海钓。”

    赵女士微微弯起眼角,用扇遮住嘴唇,道:“起来,我昨天发给阮总的合同有些地方需要同乙方修改,不知道阮总看过了没?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让我们当面聊一聊。”

    聊什么?看人还能站着吗才是目的。

    张助推了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微微一笑:“那份合同早上时我已经发到您的邮箱。”

    赵女士表情一怔,尴尬不过一秒钟,她朝张助点点头,又退回原本位置上轻抿一口咖啡。

    阮菱心内冷笑一声。

    ……

    等到阮恬看过何助拿来的所谓结果,她没生气,随手把文件丢在桌上,另外一只手被护士细心的涂药包扎。

    阮恬:“这东西你信吗?”

    ——车速过高,操作不当,车辆失控

    手脚做的太干净。

    何助低头:“我不明白您要一个什么结果。”

    阮恬抬眸,她笑的特别好看,最后一点残阳落在她脚边,阮恬整个人沐浴阳光里,护士包扎好,最后很细心的系了个蝴蝶结。

    阮恬抽空道谢:“手真巧,谢谢。”

    护士红着脸出去了。

    阮恬微微扬起脸,:“我要一个什么结果,难道你就能给我一个什么结果?”

    何助没话,阮恬笑了一声,她扭脸看向楼下,一辆又一辆的豪车,价格都不便宜,估计全星极市的好车这会全聚集在这里了,人围成堆,中间的是阮菱和张助。

    阮恬:“拿不出来,你跟着她一起走人吧。”

    这个她没任何名字,何助轻轻吞咽了下,他终于动了,掏出手机点击屏幕几下,将手机递给阮恬:“我们只能找到这个,但是证明不了什么,开车的人是阮女士的男朋友,修车的人也的确不认识阮女士。这辆车完全是出于意外故障,我们这边没有任何证据。”

    手机屏幕上一段监控视频,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阮菱的身影。

    这辆阿斯顿马丁从一开始阮菱购买后就没有碰过,所有一切都跟她无关。

    可是阮恬就是知道这个人是她最亲爱的姑姑。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阮菱气势汹汹质问道:“恬恬你真的该管管家里人,连我也不让进去这算怎么回事啊?”

    阮恬回神,仰头看阮菱,从她红肿的眼睛到精致的红唇,阮恬慢条斯理道:“是啊,该管管了,这算怎么回事呢?”

    她笑:“姑姑回家去吧,洗把脸休息下,看你憔悴的,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家死人了呢。”

    阮恬站起来,居高临下看阮菱,伸手把她耳边发丝挽到耳后,姿态仍旧是很亲密的。

    阮菱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呸呸呸,瞎什么呢!”

    她这个时候才恍惚意识到阮恬长大了,意识到分化成alpha是什么意思,阮恬早就不是那个害羞躲在她身后攥着她衣角的孩了。

    阮恬点头,伸手轻轻拥抱着阮菱:“姑姑,你知道吗?你演技太烂了,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阮菱浑身一僵:“你什么?”

    阮恬收回手,微微笑,看她慌乱的表情神态,阮恬和她拉开距离,:“你的伤心都堆在脸上,外人都会知道的,你先回家吧。”

    罢,她带着何助离开了。

    阮菱低头看到桌子上的文件,她往后看,身后病房房间门紧闭,阮恬和何助早就走远了。她忍不住去翻看所有的文件,一页有一页看的粗略。

    所有的东西都与她没关系。

    阮菱在阮恬刚刚坐下的位置坐下,目光放空,沉沉的吐了口气,她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对啊,自己从来没参与过!没过多久,阮菱的目光坚定下来。

    沈羲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只知道自己给阮恬拨电话总是占线,这是头一回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在出租屋里犹豫几分钟,匆匆换掉衣服决定要去找阮恬。

    关上门,站在昏暗的楼道里,沈羲和才觉得傻,除了阮恬家,他根本不知道阮恬会在哪里。

    往常总是阮恬主动来找自己,她总是笑嘻嘻的主动走进他这个世界里,尝试过拉他走出去,但是他一犹豫一皱眉,阮恬便知情知趣的算了。

    阮恬从来没让他为难过。LJ

    沈羲和一步步迈下台阶,手里的电话仍旧往外拨着。

    等踏出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阮恬的电话终于接通,电话接通那一刻,阮恬主动开口:“沈羲和?”

    沈羲和顿住,他听出对方嗓子里藏着的倦意和哑,:“你哭了吗?”

    阮恬从来没哭过,她总是自由散漫爱笑的,她像一个永远无忧无虑的朋友,世界里所有难题仿佛都变成简单题目。

    隔着电话,声音都有些失真,呼吸声格外清晰,听到她开口:“沈羲和,我最近应该有些忙,你不要担心,等过段日子我再来找你玩。”

    她什么都没,反而三言两语的安慰了自己,电话不到一分钟就挂断了。沈羲和站在楼下,抬头看到满天的星星,真想快一点长大,要是一瞬间就变成大人就好了。

    等到晚上阮恬才等到孙伯回来,他穿着旧年长袍,骨子里也格外守旧,对着阮恬摘下帽子,:“您回来了,先生太太一切都好吗?”

    阮恬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敢去看。”

    孙伯:“不敢又算什么话,您不去看,还指望其他人去看?”他看着阮恬,忽然叹声气:“我听他们您今天做的事情,很好,当年阮先生也是这样,您身为他的孩子,也要如此。”

    阮恬没开口。

    孙伯上前:“您要的东西我都找到了,她确实没有主动动手,身后人做的事情,她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证据嘛,不算重要的,重要的是您想怎么做。”

    阮恬人其实不算气,什么都不在乎,哪怕今天散手把所有东西撂出去,让她重新开始她都不会在乎的。

    可是她就是在乎被人背叛,被最亲近的人背叛。

    以前没有拥有过亲近的人,穿书后拥有的每段亲近关系,阮恬都格外在乎,她骨子里比任何人都在乎爱自己的人。

    她微微一笑:“我只是想不明白,一开始坐上车的该是我。”

    孙伯平静道:“阴差阳错。”

    阮恬合上眼,疲倦的很,声音都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沉沉道:“他们想要什么,我越不给什么。”

    要的不过是钱,阮恬偏不给他们,她要把所有的东西摆着他们面前,却一丁点机会都不留给他们。

    等过了一周,阮太太才逐渐苏醒,听张助给自己公司的事情,听到阮总背后指挥他们,阮太太笑,轻描淡写道:“孩子瞎胡闹而已。”

    这一周不算好过,各种各样的人来,阮恬暂时不能露明面,她一站出来,算是彻底承认阮先生和阮太太躺在医院醒不过来,能依靠的只剩下几个助理和孙伯。

    孙伯当年也算是跟在阮先生身边的,他是阮恬爷爷辈的人物,只不过近来年年纪大了,精力不足躲在后面理家事养老,现在出来笑眯眯跟大家解释:“我们那个阮总贪玩,带着太太出去旅游,是度蜜月,我老头子反正是摸不清楚。”

    罢,大家都跟着笑,心怀鬼胎的只有自己知道。

    而阮恬在阮先生的办公室里呆着,所有的事情经由她的手,公司经营正常,其他分部的人完全不知情,连本部人员也只知道老板出去和太太度蜜月了。

    阮太太听阮菱几次上门被堵了回去,笑容不变,:“到底年纪大了,个人有个人心思。”

    等阮恬回到医院,阮太太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在护士搀扶下散步,恢复能力强的很,她温柔的向阮恬招手:“瘦了。”

    阮恬扶着她,样子稳重不少,依旧是爱开玩笑:“是,现在出去刚好是omega最喜欢的那一挂。”

    阮太太轻笑:“傻。”

    她揽着阮恬坐下,轻轻抚摸阮恬的长发:“别怪自己,关你什么事,你爸爸过几天也要好的,他跟我好的。”

    阮恬双眼上下一眨,眼泪滚了下来,语气温和:“好。”

    阮太太醒了这件事,阮菱过了好几天才知道,她在自己杂志社呆着,听到消息的时候笑:“醒了好啊。”

    她去医院,门口守着的保镖面无表情像个机器人,一言不发的拒绝她的进入,阮菱都听见病房里的笑声,她电话给人阮恬,里面的电话铃声跟着响。

    隔着一道门,彼此都知道对方在。

    阮恬没接电话,任由铃声凭空响着,阮菱低头笑,她笑这个侄女沉不住气,过了会当着两个保镖的面自己伸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刺耳,两个保镖眼神都没落下来一个。

    阮菱更气自己沉不住气,她才是个傻子。

    她拎起自己的包扭头走人了。

    过了会病房内的阮恬看着自己的停下声音的手机,阮太太问:“就不听她怎么?”

    阮恬眉眼里闪过一丝疲倦,她继续剥橘子,一点一点剥的很仔细,:“她想怎么就怎么。”

    ——我听不听就不一定了,尤其是我现在不想听了。

    阮太太摇头,只是:“你跟你爸脾气太像。”

    晚上阮恬还是从医院走了,孙伯亲自开车来接她,车门开,阮恬坐进去,孙伯把之前调查的资料陆陆续续发给阮恬。

    有关阮菱新男友的背景调查,阮恬认真一页一页的看过去,里面不仅仅是国内背调,阮恬看完,夸道:“还是您靠谱。”

    孙伯抬眼问:“那你算怎么做?”

    “能怎么做,从阮菱手里混到天越集团分部,现在人人以为他是公司总部分派过去挟制分部老板的,对着他敢怒不敢言,可是这些事情我们完全不知道。”

    “做事就要做干净,我们很无辜,是受害者而已,管他谁进监狱,或者他又在监狱里出点什么,这关我们什么事情。”

    阮恬继续往后翻,手一顿,笑容收起。

    里面多起有关女性beta性暴力案件,她看向前方驾驶座的孙伯:“所以您才犹豫的是吗?”

    孙伯沉默片刻:“我跟着先生一路走来,天越集团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不是哪一位的成功,而是一批人的成功,我不能看着因为这个衰仔而破坏现在的天越集团。”

    进入天越后,就代表着天越的形象。

    他们的股票不能因为这么个人而下降,那是她爸爸一辈子的心血,是阮家几代人的努力。

    阮恬收回手,她还来得及话,手机响了,是另外一部手机,只有公司里的人才会拨通,在晚上七点钟。

    阮恬当着孙伯的面接通电话,对方是天越集团分公司的HR,抖着嗓子通知阮恬:“我们公司部分职员联合抗议,拒绝上班,他们——”

    阮恬笑了,语气格外温和:“什么?”

    HR几乎都要哭出声了,她其实的足够委婉,不止部分职员抗议,几乎是全部普通职员,整座公司大楼都空荡荡的,在这么下去不用两天,大家一起关门得了。她:“要么让Adrian走人,要么大家一起走人。”

    阮恬看向孙伯,两人视线交汇,她微微一笑,问:“张倩呢?她身为老板不管的?”

    HR木着脸看要辞职报告的张总,:“张总她……”

    阮恬听懂了,这下选择权在对方手里,阮恬不处理也要处理了,她对着孙伯无奈耸肩,语气轻松:“明天总部检查组的人就会到,后面给大家放假一天,你把电话给张总……”

    下一秒,电话换了个女声,问:“找哪位?”

    “姐还跟我玩呢?吧,Adrian怎么得罪你了。”

    “这话我问你才对,我能力不行就辞退我,找个人来对着我指手画脚,我忍够了,不想再忍了。”

    阮恬笑:“张总的能力到哪里都能发光发热,但是真的舍得把心血丢给一个蠢货?你手底下跟着的人呢?你今天先休息,明天检查组的人到,我给你一个回答,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走。”

    张倩还是不满意,把手里辞职报告好发到阮恬的邮箱,阮恬收到,一笑就置之脑后,她看向孙伯:“你看,蛆虫不处理就会肆无忌惮的蔓延,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这种事情只能尽快处理,我们处理的越快,损失才会越。”

    今晚还有一场饭局,阮恬到的时候人已经坐下了,她笑:“看来是我动作太慢。”

    没人跟她计较这个,推杯换盏之间,众人笑笑,阮恬今天只带了孙伯一个人来,没有带助理,每个人都来敬酒,阮恬到最后已经有些昏昏沉沉。

    酒桌上气氛渐浓,酒气弥散,有些人醉后端不住,有些不成样子,阮恬勉强站起来:“看来今天到这里就够了。”

    有些朦胧着双眼问:“阮总,咱们现在只有一句话想问,阮总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也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外面什么的都有的,我们自己也心慌啊。”

    阮恬大笑几声:“我爸爸在海上漂着呢,不信给你们看!”她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视频给其他人看,里面阮先生笑容灿烂跟妻子站在轮船上正在介绍自己刚钓上的鱼,阮恬手撑着侧脸,:“下午刚发来的。”

    有细心的人扫过两人聊天框,果然时间对的上。

    阮恬有些站不稳,跌了一下,扶住椅子靠背,:“那明天见各位。”

    明天估计是个晴天,因为出了地下车库时阮恬看到了漫天的星星。

    这一刻忽然她就觉得很没意思,她有点想沈羲和那个出租屋,躺在他的床上跟着他手牵手看电影的时候。

    阮恬抱着手臂坐在车后座,整个人都懒散的窝着,姿态没个样子,可仍旧是好看年轻的一张脸,车窗全部降下,带着点花香的风灌进来,她眼睛有些热,心脏在一阵一阵发出闷痛。

    忽然,阮恬出声:“不回家了。”

    孙伯看她,阮恬才重新了地址。

    半夜里公路上静悄悄只剩下昏黄路灯,偶尔有飞车党驾驶而过,阮恬厌烦的避开眼,好像没开多久,就到了沈羲和在的区,进区的时候,保安跟她招呼:“好久没见你来了,最近很忙啊。”

    阮恬醉醺醺得睁眼:“是很忙。”

    忙得乱七八糟,阮恬一睁眼全是各种各样的破事,而病床上的阮先生仍旧闭着眼安然的昏睡着。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阮恬开车门:“您在这里等吧。”

    她一个人往外走,站在楼下也不往上走,沈羲和那间房子的灯灭着,阮恬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喝酒喝糊涂了,这都几天了,按沈羲和老年人作息早该睡觉了。

    阮恬一个人站在楼下往楼上看,手在裤子口袋里摸到硬质纸盒,她掏出来从里抽出一根烟。

    阮恬是最近才学会的抽烟,穿书之前倒是会抽,穿书之后就戒了,她没点火,含着细长女士香烟,直到头顶月亮半遮半掩落在云里,阮恬才收回手往回走。

    她静悄悄在这里看了很久,谁也没告诉。

    等上了车,孙伯还以为她是去和那个omega男朋友完话下来的,可阮恬比去之前看上去更难过,孙伯没主动开口,开车送阮恬回家,只能休息两个时。

    她要跟着检查组的人一起去分部。

    回到家,阮恬在自己的浴缸里睁眼躺了两个时,阿姨来喊她时,她刚洗完澡,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熬的,还是哭的。

    检查组的人从不跟高层或员工有交集,他们专注做自己的事情,格外神秘的一个部门,阮恬跟着他们一起上了飞机,她笑眯眯的解释:“我放暑假太闲了,想去玩一玩。你们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需要管我。”

    是吗?

    真就没人理她,他们只专注自己手里的调查资料。

    在阮恬桌子上摆着的背调资料,换了种方式送到调查组手里,到达分部第一天阮恬都没有露脸,听调查组的人和阮菱新男友Adrian在会议室里吵起来,所有同事在外悄悄听着动静。

    等到第二天,一封实名举报邮件发送分部公司所有电脑——来自一位28岁的女性omega。

    在面临结婚生子的选择下,她的家人一直支持她在职场上实现自我价值,她自己做事能力也格外认真,根据公司审评,下月她将升职,成为分部设计部的经理。

    在邮件里,她这样写

    ——作为天越一名普通员工,我兢兢业业,诚诚恳恳,努力提升自我,我想追求的从不是金钱,我想要的是一种独立和自由,于是我选择从家庭中走出来,站在职场中,每一次的工作我都竭力完成,去年我为公司完成四个3A+的项目,这个是我职场中最荣耀的时刻,公司给予我的回报,我十分坦然的收下。可在Adrian眼中,我仅仅是一个omega,我的价值是为人类繁殖,以至于面对他的言语威胁和半夜的消息轰炸,我不能拒绝,我在想,那么我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呢?

    她的证据是成串的录音视频截图,那些不堪入目的话和有关人类生殖器的照片,阮恬面不改色的看完。

    阮恬将邮件关闭,认真道:“请你们一定要客观公平的处理这次事情,这件事是天越一次重大的错误,面对错误我们不能逃避,要做的是改正他。”

    调查组的人了解了上面的意思。

    阮恬都没有见这位新晋姑父,只是在得知人被公安带走的时候,她叹息:受害者已经很难过,我们能做的只是一些补偿而已。

    补偿不仅是三加一工资,包括天越集团股票,后续股票上升回,收益大约够买两栋别墅。

    很快Adrain的道歉视频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网友还没来得及骂,就看到Adrain的入狱消息,而后有不少披着天越集团马甲的号上线,同时的发出一声:tui

    阮菱忍不住浑身发冷,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有这么严重,不过是一点点玩笑,酒桌上谁又没有开过黄腔。

    她电话给阮恬,这次电话很快拨通:“阮恬——”

    话还没开口,阮恬先发制人,质问道:“姑姑,你知道Adrian做的事情吗?你知道天越集团的股票不停在跌吗?我们公司竟然出现这样的人,我听是你内推进入分部的是吗?内推之前你有没有做过背调?他身上不止一个案子,你知道吗?”

    几个问句砸下来,阮菱的气势减弱,开口时有些半信半疑:“有这么严重吗?”

    “严不严重你自己去看,姑姑,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和我爸爸解释吧。”

    电话呯的一声挂掉,阮菱倒在座位上,格外心慌。

    而阮恬根本没发火,挂了电话就走出会议室,笑眯眯的要请大家吃饭,阮恬不清楚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酒店,找上次给她电话的HR,随手把自己的卡给对方,让她去订然后下班大家一起去吃。

    人可不少,HR犹豫片刻就去电话了。

    张倩从办公室里出来,哼一声,把阮恬扯进去:“我听你爸妈在医院?”

    阮恬给她的富贵竹浇水,一整壶都浇了下去,张倩心疼的拎走她手里的壶,阮恬坐在沙发上,嗤笑:“外面什么你也信。”

    张倩抬眼,眼神格外清澈:“恬,我是从你爸爸手里训出来的人,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自己能跟你保证,咱们是战友。”

    “是战友,你还跟我要辞职。”阮恬往后倒,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声音平静道:“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在这里守好就行了,万一哪天我们一家人混不下去,可能就来这里了。”

    阮恬和张倩认识的很早,那时候张倩才二十出头跟在阮先生身边,办事总是犯错,有次被阮先生训了两句,她走出别墅没多远就蹲着哭,阮恬看的清清楚楚,阮恬等张倩哭完,问她犯了什么错。

    错,只不过犯了很多次,阮先生自己都没当回事,是她自己心里过不去。

    阮恬安慰道:“错了就错了,改就行,难道你一辈子都会犯同一个错误吗?”

    当时的阮恬什么样?孩,神采飞扬的,身体不太好还能顶着一张病恹恹的脸去跳伞,张倩一起跟着去的,她记得阮恬当时的样子,很疯,也很让人羡慕。

    不是现在这样,人的确稳重不少,也瘦了不少,看上去比她生病的时候还让人难过。

    张倩是真的很喜欢阮恬,因为有种人活着就能告诉别人:人生特别有趣。

    阮恬在张倩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她叹声气:“你爸爸看到你这样,应该会很心疼。”

    是吗?阮恬不知道,她老子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有时候阮恬看着,不知不觉就会想,要是当时没换车,躺在上面的本来就是她。她这条命算是白捡的,所以活着一天比躺在那里一天更加难受。

    晚上聚会,一堆人占了酒店一层楼,阮恬跟着分部几位高层一起。

    有人起哄要跳舞,阮恬摇头自己可不会,她看着几个员工起哄老板们跳舞,跳的动作不难,他们就是在这种场合专门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

    社畜谁不会想看老板扭腰,太可乐了。

    分部气氛比总部轻松不少,几个老板又不是上了年纪的人,笑呵呵的学了,几个人在酒店中心踩着音乐跳踢踏舞。

    来分部的一周回阮恬接到家里的电话,她爸爸醒了。

    阮恬当场沉默片刻,定了最早的飞机回去。

    匆匆忙忙回到医院,醉意全无,她伸手要敲门,莫名有些怕,停了几秒中,门从里面开。阮太太盯着她笑:“怎么回来这么早?”

    在她的身后,阮先生模样清瘦,头裹着绷带,看上去有些滑稽。

    阮恬呆呆的喊了句:“爸爸。”

    阮先生取笑道:“阮总的威风我今天下午已经听完了,还想听你自己一。”

    阮恬嗓子堵着,她不出话,这些天堵在胸口哭不出来的,一瞬间眼泪全涌出来了,像一条狼狈的流浪狗。

    她站在门口,丝毫没有阮总的气势。

    阮恬其实这段日子总是睡不着,她很害怕,她怕醒过来阮先生会骂自己,她怕事情处理不好,毁了阮家几代人的心血。所有人问她冷静不冷静,她点头,晚上回去慌得睡不着。

    阮先生很无奈,他:“你过来,爸爸现在下不了床,你过来。”

    阮恬一边大哭着,一边走进,她摸了摸阮先生的脸,:“爸爸,我事情做的不好,你不在,我不知道要该怎么办。”

    背叛者是她的姑姑,那个爱她疼她的姑姑,阮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有一直把人冷着不动,她大刀阔斧的把阮菱的男友还有参与过的人一起送到监狱,关到老都放不出来,死太简单了,只有让他们亲眼看着阮家,却没有丝毫机会,一点点的才会让他们痛。

    可是阮菱这个人。

    阮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走进,听见阮先生沉沉的呼吸声,在那一瞬间,阮恬发现他老了,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老的人,突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阮先生:“你做的很好了。”

    他叹声气,改了话题,:“医生我恢复的还不错,再过几天就是我四十六岁的生日,到时候你把沈也一起带过来。”

    他这话时忍不住长长喘气,过了会,他抬手很费劲的摸了摸阮恬明显削瘦的脸颊:“你长大了,同样爸爸也老了,你不要觉得对不起,人生就是这样的。”

    阮恬当晚守在医院里,半夜里睡不着,她坐起来忍不住去摸阮先生的鼻息。

    还好,她又坐回去,睁着眼到天亮。

    阮先生恢复的很好,生日这天他已经能够下床,一早就喊阮恬去把沈接过来,他们一家呆在家里过生日。

    阮恬点头,近来一段日子她变得沉默不少,自己开车去大鱼娱乐,沈羲和这段日子时常给她发消息电话,通话不过几分钟就挂断了,不是阮恬在忙,就是沈羲和的队友再找。

    沈羲和最近经历着不同的考核,他像是在战场,偶尔抽空想念阮恬。

    阮恬经常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到沈羲和家楼下,她不上去,呆了一两分钟抽完一整只烟就离开了。

    沈羲和不知道,他只知道和阮恬已经很久很久没见面了,接到阮恬的电话时,他刚学完一支舞,浑身大汗,只有眼睛亮晶晶的,温柔的,他在电话里很兴奋:“那你等我几分钟,我换个衣服。”

    阮恬在电话那头,声音格外温柔:“我不着急,你慢慢来。”

    沈羲和拎起自己的常服往外走,队友很好奇:“沈你去干嘛啊?”

    他回过头,头发前段日子刚剪过,一双温柔上翘的桃花眼完全露出,样貌英俊而显眼,在一众练习生里是有名的容貌攻击王,他很少见的微微笑,:“约会。”

    队友傻眼了,问:“你请假了吗?”

    沈羲和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帮我保密。”

    他快速的洗了个澡,换上衣服,走之前,在镜子前特意看了眼自己,才满意的下了楼。

    阮恬仍旧在从前的位置等他,她瘦了不少,人也高了,剪断了自己的长发,及肩短发显得人有几分利落干练,沈羲和一时有些不敢认,直到阮恬回过头,看他,喊道:“沈羲和。”

    语调还是以前那个散漫的调子,清澈杏眼含着几分笑意,向他招手。

    阮恬是自己开车,两人走到地下车库,一路静悄悄的只剩下脚步声,地下车库比外面的温度低,沈羲和刚湿着的头发往下滴水,顺着脖子往下,冰的他了个喷嚏。

    阮恬回过头,问他:“怎么不吹干头发再下来?”

    沈羲和:“怕你等。”

    阮恬:“我了我不着急。”

    沈羲和没再开口了,因为他突然意思到他们两个人的话里话外有点对峙,他下意识的吞了话音,跟着阮恬去找她的车,直到上车,两人还是一片沉默。

    阮恬没有启动车子,车内一片昏暗安静,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气氛顺便变得有些暧昧起来,电话或者发消息的时候,沈羲和对于阮恬的改变都是有些模模糊糊的认知,他印象里,阮恬还是那个弯着杏眼,趴在课桌上的少年。

    可是现在,她降下车窗,胳膊轻轻搭在车窗边,侵略感自然而出的露出,她甚至没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

    在努力更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