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沈羲和*肆拾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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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沈羲和在采访里回忆那天下午, 他就跟做梦一样。

    选拔练习生的房间不大,里面摆着一架钢琴和架子鼓,四个老师在房间尽头坐着,旁边落地窗只推了上面一扇, 冷气不断的向外吹, 沈羲和走进, 一张青春少年的脸显露在四个老师面前。

    他们没去问一些奇葩问题, 听他自己没学过舞蹈,有个老师笑眯眯的请他唱首歌,沈羲和一瞬间想的是高考结束那个晚上阮恬唱的那首歌。

    唱完一整首,四个老师态度看不出什么结果,只有那位一直笑着的老师跟他回去等待结果。

    这还是沈羲和头一次紧张结果,以前读书考试, 他想都不用想,一股劲往前冲就可以了,可是现在不一样, 他跟着工作人员下楼, 阮恬等在大楼门口, 身影高挑纤瘦,白衬衫扎进黑西裤里,站在门口跟活体广告一样,几个初中生围在不远处眼巴巴的盯着她看。

    阮恬仿佛一无所知, 她拎着奶茶等人,没玩手机就一心一意的等着人。

    沈羲和走出去,本来想拍拍阮恬的肩膀, 走上去之前,几个朋友按捺不住围上来, 几个孩身高才到阮恬胸口,阮恬脾气好得很,离得远听不清了什么,就看见阮恬往西裤口袋摸出几颗糖,幼儿园老师一样一人发一颗,几个孩收了糖格外高兴的散开。

    准是又发她那薄荷糖呢。

    味道冲的上头,吃一颗就像是被圈定了,整个人都泛着薄荷味。

    沈羲和走的不快,靠近时,身旁的风会带起一点他身上的信息素香味,阮恬那一刻嗅觉格外敏感,不回头就能牵住他的手:“怎么样?”

    “让我回去等结果。”

    “你心里觉得怎么样?”

    阮恬将人往自己怀里带,沈羲和那双眼轻轻挑起,落在她眼里,阮恬笑道:“看出来还不错。”

    沈羲和抖肩,要把她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给抖掉:“从哪看出来?”

    阮恬但笑不语。沈羲和自己不知道,他从那件商业大楼里走出来,摆着一张没有笑容也能看出来很开心的脸。

    “对了,我姑姑邀请我们去她新开的酒庄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阮恬赖在他身上,手掌心贴着沈羲和的脖颈,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频率。

    沈羲和低头吸奶茶,长睫半敛,显露出一种本性里的温柔来,语气照样冷的结冰:“不去。”他犹豫之下还是选择闭嘴,他不喜欢阮恬的姑姑,那个看似温柔爱笑的女人。

    阮恬也不勉强他,跟着他牵手回家,:“那我可要等几天才回来,我姑姑那个酒庄不在市内,可能要在那里住几天才回来。”

    沈羲和抬眼看她,眼里带着明显的调笑,:“等几天就等几天呗。”

    他话时,嘴唇湿润沾着刚喝过的奶茶香气,浅浅喉结上下滚动着,阮恬在那一刻格外想亲他。

    阮菱的邀请是很久之前的,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没有时间,高考结束,阮先生的度假村也正处于建设状态,他不需要每时每刻盯着,趁着大家都有空,阮菱再次邀请,她在视频里炫耀自己的红酒,过几天要开一个红酒鉴赏会,请他们一家去玩,顺便把上次停在他们家的一辆开过来。

    那就得开两辆车,阮恬不想开车,太晒,她懒洋洋接话:“姑姑下次你自己来开走不就得了。”

    阮菱笑的很甜:“我刚交了个男朋友,这车算送给他,你开过来嘛,到时候我再补送礼物给你,一个大礼。”

    听她的,好像专门为了礼物把车开过去。

    阮恬没辙,跟着她爸妈开了两辆车去,路上开了一半,阮先生在前面灯示意停车,阮恬下车问:“又怎么了?”这一路慢悠悠开在他们后面,阮恬真的感觉像是幼儿园郊游来着,出市区的时候,几辆车子看她速度慢吞吞以为是故意炫富,跟在车子后面狂摁喇叭,还好没有来别她。

    阮先生推了推脸上墨镜:“你去开前面那辆,我要跟你妈妈开这辆。”

    阮先生今天开的是一辆普通suv,价格不贵,主要是方便他平常上下班使用,阮恬一看他那嘚瑟表情,猜出来阮先生的心思。

    时年四十五岁的阮先生在妻子面前仍然归来是少年。

    阮恬接过他抛过来的车钥匙,一言不发坐上前面的车。

    还没启动,身后的阿斯顿马丁蹭的一声飞出去,远远的把她抛在身后,仿佛是把她整个人连带车子一起遗忘在后面。

    阮恬:?

    等她准备启动车子的时候,收到阮太太的语音,阮先生在话,跟她显摆自己的宝刀未老,仍旧是当年那个山顶玩赛车甩飞一群人的大哥,他在那头笑:“甜甜,就你爹这技术怎么样?呵,你玩过的那些都是你老子玩剩下的。”

    阮恬当初第一次去玩赛车,实际上是被阮先生偷偷带着去的,阮先生教她在车尾如何才能甩的漂亮,她在原地看的目瞪口呆,阮先生又转回她面前,降下车窗,跟她:“等你带你喜欢的人一块来,让他坐在副驾驶,你就知道什么叫爱。”

    罢又开车离开,从他脸上露出一种极度快乐的表情,阮恬在某一刻找到自己和阮先生的相似之处。

    把命交给上天的赌徒心态,在轰鸣的发动机声中,大脑爆发出足以让人尖叫出声的多巴胺激素。

    阮恬开了语音:“行啦,您可真不愧是我爸爸。”

    阮太太偷笑。三个人在语音里天南海北的聊天,有时候阮先生会起公司的事情,最近阮恬开始接触这些,以前她被阮先生带出去在后面听过,那只是听,自己没进入里面,她现在以实习生的身份被带着进入天越集团商务部,几天下来,业务熟悉的同时跟着带她的师父在茶水间把天越集团的人际关系摸了个干净。

    阮先生:“这就对了,在公司里不是你在学校,不要只关注你眼前的事情,你要去了解周围发生的事情,甚至要有预见性,很多东西你可以不,但心里要有个谱。”

    老板不就这样,要是底下人什么事情都不太了解,高层出现异动的话就会很危险。尤其是天越集团这种涉猎公司范围广的,当初以房地产发家,公司上市之前已经接触多个行业,等到阮恬这里,天越集团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公司。

    阮先生三言两语给阮恬解释公司目前几个高层之间的关系,他笑:“各有各的心思,还算是为公司发展考虑。”

    这话就有点危险了,但阮先生明显没当回事。

    阮恬只在开会的时候见过天越集团总部的高层人员,不太熟悉,倒是商务部的经理的见过很多次,是位女beta,长着一双格外聪明的眼睛,这样的人不好糊弄,每次商务部周会都能听见她骂人的声音。

    她跟在后面,身为实习生倒是没有挨过几次骂。带她的师父:“管理层只会骂管理层,普通员工他们才懒得理。”对,犯错超过三次就立马有HR来办理离职手续,安抚工资格外高。

    正着,那点语音突然挂点了,阮恬摸不着头脑,她反向拨回去一直占线,阮恬莫名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浮上心头,等车子往前开了两三公里,远远看到一辆翻到的阿斯顿马丁,又倾泻的汽油顺着流下来,阮恬脑子一嗡,手脚在一瞬间发麻,她把车子停下,人还算是冷静跑过去,一眼就看到满脸血污的阮太太隔着车窗喊她:“恬恬,快跑。”

    阮恬耳朵发鸣,她眼神怔愣的,她心里吐吐气,有个声音跟自己:别慌,别慌,先电话……

    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安排自己的程序,她一遍一遍的从车里往外捞人,阮先生已经昏过去了,阮恬手上没有东西,硬生生用两只手把他从前排车窗里给扯出来。

    手术室前,警察在问话,阮恬还像个正常人,努力回忆,但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记得他们再和我话,然后电话挂了……”话停在这里,阮恬脸上沾着已经干掉的血迹和灰尘,狼狈之下,那双杏眼格外明亮清澈。

    才十九岁呢,警察悄悄对视一眼心里叹口气。

    阮恬结束问话,她站在手术室前,眼睛干的像是下一秒凭空破裂,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心里是木得,就跟心脏暂时离家出走一样,她一眼不眨的盯着手术室。

    很快,阮先生的助理们和阮菱一起到了医院。

    阮菱上前搂住阮恬,她真切的哭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落在阮恬的衣领上,像是一株火苗透过衣料灼烧她的肌肤,阮恬推开她,皱眉道:“你哭什么?”

    阮菱愣在原地,眼泪顺着她漂亮精致的眼角滑落,阮恬拧着眉,面无表情的问:“你哭什么?”

    这是阮恬头一次在外人面前不带着笑容,她向来是脾气好的不得了,跟谁话都带着笑脸,让人忽略掉她眼底冷漠。

    阮恬冷冷的看着她:“我爸妈还好好的呢,你哭什么?”

    “都不准哭,让我听见哭声我绝对不放过你。”

    在这个时候,阮菱的瞳孔悄悄放大,心头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她下意识的低头,用长发遮住所有表情,站不稳似的扶了一把旁边的新任男朋友。

    阮恬果然是个疯子。

    阮菱忍不住心内冷笑几声,她就嘛,当年大哥把阮恬藏起来,是什么身体不好,可是什么病能让他们一家人消失一整年。

    她去翻过阮恬从前的治疗诊断书,双向情感障碍症。近几年的阮恬身体好了,还表现的像个正常人……

    阮菱顺着墙壁坐下,她一脸疲倦:“恬恬,我在这里守着就可以,你去休息吧。”

    阮恬没话,沉默的在一旁踱步,目光仍旧漠然的盯着手术室的大门。而她身后跟着阮先生的助理们。

    阮菱扫过他们,心内嗤笑一群难缠鬼。

    手术做了很久,阮恬等待着,有助理在一旁犹豫着,阮恬看到,问:“怎么了?”

    助理抿唇,靠近,声音不算高:“有几位先生听阮先生出了车祸准备来探视。”

    探视什么,来趁人不清醒分一杯羹吧。

    阮恬抬头,一双清冷的眼深幽幽的,像是暗夜里的烛火,根本没有避开阮菱的意思:“让他们来,让他们看,看我们阮家的人还没死绝呢!”她忽然扭头看向阮菱,微微一笑,却没多少笑意:“我的对吗?姑姑。”

    阮菱在她的目光下生生起了一层冷汗,以为阮恬知道了自己背后做的手脚,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根本没动手,这就是一场意外,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强笑道:“对。”

    阮菱如炸开油锅一般沸腾的心脏算是过了一遍冷水,现在并不是做任何决定的好时机,尤其是她身为阮菱,一个与大哥感情深厚格外疼爱侄女的人来,这个时候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没有好处。

    她还要帮着阮恬稳定眼下的场面,这才是阮菱应该去做的事情。

    助理们是背着电脑来的医院,也没有桌子给他们,抱着电脑盘腿坐在地上,阮恬交代:“阮总出车祸这件事,控制舆论,在阮总清醒之前不能出现在大众眼前,公司那些高层嘛,去告诉他们不过是跟孩玩赛车,跌了脚,这个你们其中一个陪阮女士一起去见他们,要想见阮总,就让他们先来见我。”

    “公司事务照常经营,要是有人慌得上不了台面,按我想法,立马请回老家去,不必在天越集团里耽搁养老。”阮恬完,长长的吸了口气,她手撑着半边腹,感觉到疼痛感越来越强,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助理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他直接接通,对方声音格外大,阮恬已经听见了通话内容。

    在问阮总现在怎么样了?

    阮恬没开口,等着看助理的回答,助理不疾不徐将阮恬刚刚交代的委婉表达出,对方很难缠,一直要来见阮总,老泪纵横哭诉道:“我跟了阮总这么多年,他这一出事,我不亲眼看着实在放心不下,张助请您让我去看一眼。”

    张助语气温和:“秦先生,我已经跟您解释过了,如果您一定要来看,那我和阮女士一起来接您。”张助抬头看面前的阮恬,他语气更加真诚:“阮总太累了已经休息,但是阮总倒是在,您可以来跟她碰碰面。”

    阮总?

    阮家独女,阮总最近轰轰烈烈的再向外介绍,是这些高层们忘记了,以为阮家还是以前的阮家。藏着一个病秧子在家里,现在的阮总就是未来的阮总,电话那边的秦先生吞了后面的话,善解人意道:“那我只能改天摆放。”

    张助的眼神落在阮恬眼里,她有些疲倦的靠着墙,微微阖上双眼,声音有些哑:“姑姑,其他的人你能应付吧?”

    阮菱摸不清阮恬的态度,她点点头,体贴道:“外面的人都交给我,你不要太为难自己,大哥出车祸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

    阮恬没有开口,她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拆了半天没拆开,一个助理看不下去,主动夺过糖给她拆开糖纸,阮恬含着薄荷糖,等薄荷味充斥口腔,顺着上下整个人都沁入冰雪似的,她问:“你叫什么?”

    助理斯文一笑,道:“何文,阮总一般都喊我何。”

    “何,阮总的车还在现场停着,你去看,事情不要经其他人的手,所有事情弄清楚了回头来找我,对了。”她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你去电话给孙伯,他是照看我们家的人,有任何问题都只管交给他,事情处理完,你回来告诉我。”

    何接了车钥匙,抱着自己的电脑离开了。

    阮恬实在撑不下去了,她疼得要命,阮菱跟着张助去面对公司高层,还剩下两个助理,阮恬挥手让他们回公司里去。

    她扶着手术室外的墙壁慢慢的向前走着,脑子像是生了锈的机械转盘,一点一点的推得脑仁疼。

    阮恬回想所有的事情,有个想法浮现心头,但是她不想去猜测,阮恬不想去恶心自己和她爸妈。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恬总怀疑自己是在梦里,所有的一切都天旋地转的,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很不真实,一方面她又自我安慰道:这起码是世界,角色怎么能脱离剧情死掉呢

    是吗?

    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要:

    我太困了,剩下的明天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