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二号反派(三一)
古乐安话音刚落下,他平缓的腕部忽地微鼓了起来,隐约显着虫子的轮廓。
在鲜红淌动的温血中,有一只极漂亮的虫探着脑袋,懒洋洋地爬了出来,它通身雪白无丝毫杂质,分明是身在血河之中,可那白皮上却不染半点血印。
叫声有点像未成年的蛇类。
古乐安笑的眉眼弯弯,指尖在蛊的脑袋上点了点,口吻带着淡淡宠溺:“蛊,我需要你的帮助哦。”
蛊的圆眼睛倏地一下亮起了光,它嗅了嗅,然后扭头看向榻上那只正缓慢向外淌着浓血的手,冲古乐安点头又摇头,软嘶嘶地叫着。
古乐安听罢,皱眉,“蛊,你只能做到那种程度吗?”
蛊乖巧的点了点脑袋,又叫了声。
听完以后,古乐安偏头看向盯着他和蛊的祝良才,给人解释道:“蛊陛下/体内那只蛊虫来历很古怪。当然,蛊可以把它赶出陛下身体,但它已经对陛下有很深的影响了,所以把它赶出去,蛊自己也不清楚会造成什么后果。”
可很显然的是,不除掉这只蛊虫是万万不行的。
就在祝良才迟迟不敢做决定的时候,栾姜强撑着清醒了过来,他浑身几近湿透,目光落在蛊身上,冲古乐安虚弱的笑了笑,声音低哑无力:“让它进来吧。”
语毕,栾姜的意识又陷入了昏昏沉沉之中。
古乐安把刀递给祝良才,咬咬牙,道:“你划开手腕,安心等陛下/体内的那只蛊虫出来。”
蛊顺着栾姜那向外流淌的血液倏地一下就消失了。
数秒左右过后,栾姜忽然死死的捂着心脏,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陛下!”
古乐安拉住了反应颇大的祝良才,气急又无可奈何:“你冷静点!陛下会这样只是蛊虫在相争的正常现象。”
蛊王就如同狮王、虎王一般,对其同类有着极为强大的压制力,因此约莫一分钟的功夫,自栾姜腕部的伤口处隐隐可见一条黑红色的蛊虫。
古乐安遂握着祝良才的手腕递了上去,没有蛊虫不爱新鲜血液,更何况栾姜体内现在有蛊王坐镇,这只蛊虫是断然不敢再回去的,故而在嗅到新鲜血液的味道以后,黑红蛊虫迅速地爬了出来,接着便窜进了祝良才的身体里。
蛊虫跑入他体内没多久,祝良才就感觉到了心脏处的异样。
他将手放在胸口上,忽而抬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栾姜,心脏顿时如受针刺。
原来,他的殿下在看着沈陵修的时候,竟是这样的滋味么?
“蛊。”古乐安喊道。
他话音刚落,蛊便从栾姜体内窜出,回到了他身边。
也就在这这个时候,栾姜蜷缩着的身子慢慢松懈了下来,祝良才刚要放下悬着的心,却见栾姜蓦然睁眼,扶着床沿,腾地向外喷出一大口鲜血。
血液洒落一地,也溅到了床边的两人身上。
紧接着,栾姜就昏死了过去。
祝良才心一揪,忽而握住古乐安的手腕,紧张又忧心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嘶——”
古乐安被他捏得手腕发疼,可祝良才还是满心满眼只有栾姜一人,古乐安苦涩一笑,解释道:“我方才不是了么,那毒蛊离体,势必会给陛下造成不的伤害。”
罢,他用伤口正在渐渐复原的手替栾姜把起了脉来,眉头微微拧起,又道:“气血不足,心脉严重受损,虽无性命之忧,但...”
古乐安停顿了片刻,“再活五年绰绰有余,不过十年...却有点勉强了。”
“怎么会?!”祝良才骤惊,声线再无平凉之意。
古乐安甩开他的手,从怀中拿出一药膏在栾姜腕部的伤口上抹了些许,语气酸的不得了:“你也不用这么担心,皇室名贵珍稀的药材不知道有多少,总归能叫你的殿下平平安安。”
祝良才见他替栾姜上药,眉眼竟柔和了些许,口吻下都是难得的温和:“谢谢。”
哪知古乐安听到他这一声‘谢谢’后却突然翻了脸,冷冷地瞪着他,连连追问:“谢谢?你谢什么?替陛下谢我吗?可是你有什么资格替陛下谢我?要谢也应该由那位沈相来谢我才是吧?”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异常精准的戳在了祝良才心间的伤口上。
面对反应如此过激的古乐安,祝良才一震,随后微微敛目,低声道:“抱歉。”
“你也没必要道歉,不过是我在自讨苦吃罢了。”神色疲倦的古乐安完,没再看他,径直转身出去了。
等目视着古乐安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祝良才方才微微偏头,落在栾姜身上的目光轻和又温柔,他半跪在龙床前,轻轻地吻了吻栾姜的手背,面上神色似不舍似解脱。
“殿下,再见。”他轻声道。
殿下已经如此幸福,他也该离开了。
—— ——
三日后。
京城郊外,祝良才看着骑马追来、呼吸微急的古乐安,无奈至极:“你不是要回南燕吗?”
古乐安哼哼唧唧了好一会,没有看他,只别别扭扭、似欲盖弥彰般的回道:“你身体里的蛊虫对我有,有大用处,等你死了,我、我就带它回南燕。”
“那你为何不干脆直接杀了我,然后把蛊虫带走?”祝良才问。
祝良才会这么问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就在昨天夜里,古乐安突然带着一身酒气踹开了他的房门,指着他的鼻子,底气十足又非常坚决的了句——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然后醉晕在了他的房间里。
祝良才让下人把古乐安送回他自己的房间以后,就休息了。
次日时用膳之际,祝良才见古乐安眼神忽闪、左躲右避的,就知道他有昨晚醉酒后的记忆,却并未多言,他告别祝河与班玉英,便孤身一人驾马出了城。
倒是没想到扬言要回南燕的古乐安会追来。
“你!”古乐安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气急败坏地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我又不是非要跟你一起走!”
黑马因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子受了惊,忽而扬首长鸣,像插了对翅膀一样,倏地冲了出去。
古乐安死死地抓紧了马绳,闭着眼睛一通乱叫:“啊啊啊啊啊——!!!”
见此情景,祝良才叹息了一声,接着扬绳驭马飞快地追了上去。
不多时,祝良才便驾马来到了古乐安身边,就在两马并驾齐奔之际,祝良才突地松开马绳,翻身骑上了古乐安的黑马,双手绕过少年腰肢,牢牢的把住了马绳。
不过片刻的功夫,受惊黑马的情绪就稳定了下来。
马停,祝良才抱着脑袋发昏、浑身乏力的古乐安翻身下了马,放开手,斥责道:“那般用力扬鞭抽马,你也当真是不怕死。”
古乐安倚着马稳了稳心神,稍作休息后,他忽然冲祝良才笑得眉眼弯弯,似乎是高兴极了。
少年人的笑,单纯天真,像一汪在阳光下清澈透亮的暖泉,又满含直白情意。
倒是叫祝良才见了,颇有几分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头,问:“发现自己没死成,所以才笑的这么开心吗?”
“才不是。”古乐安摇摇头,笑容不灭,明晃晃的,跟个太阳一样,“你刚刚抱了我。”
语毕,古乐安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仿佛吃了甜蜜似的,心里乐滋滋的。
起来,这可是他和祝良才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呢!
他是不是要好好庆祝一下呀?
古乐安越想越开心,全然没有了原本焉巴巴的模样。
祝良才沉默,接着翻身上马,看也不看古乐安,马蹄声响,直直地向着远方奔去。
“喂!”古乐安喊道,见男人不停马,也不休息了,连忙驾马追了上去。
间清日在大地上洒下温温阳阳地暖光,柔和了整个天地,一黑一灰的马匹,一高一矮的男子与少年,合着那轮渐渐升高的圆日,远远瞧上去,竟有着无比的契合感。
离得近了,还能听见叽叽喳喳如同雀儿一般的少年音。
“喂,祝良才,你刚刚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就走了?”
“...”
“咦?难道你是害羞了吗?”
“...”
“哇哇哇!你居然脸红了!我果然猜得没错,你就是害羞了!”
“...闭嘴。”
“干嘛要我闭嘴,我又没错?有本事你就摸摸你自己的脸,看看它烫不烫。”
“...聒噪。”
“我哪吵了?你没眼光!伯母还觉得我这样吵吵闹闹很可爱呢。”
“她骗你的。”
“才不是!你看到伯母这么喜欢我,所以嫉妒了,对不对?”
“...”
“哼,你觉得我的很对,所以没话了是不是?”
“...”
“你又沉默了,我就知道!”
吵死了,早知如此,他就不救了。
或许连祝良才自己都没有发觉,古乐安在他耳边碎碎念个不停的时候,他的大脑和内心没有一分、没有一秒的时间,有浮现过栾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