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泣月惊春(十二) “殿下别怕!”……
入夜后, 一轮圆月爬上了半空,静默散出些寒光。
远处渐有火光燃起,混杂着人的缠斗与兵刃相接的哄闹, 浩浩荡荡地一大片,还在向边际蔓延。
只不过这方偏僻的边陲村落却一无所知。四下俱静, 犹可见农具禾苗杂乱地置于田间,家家户户皆空无一人,唯有猫狗在肆意地乱窜。
淡淡的夜色漏尽破败的庙中,数百只眼睛正呆滞地看着窗外, 不安又焦急地等待着。
不时可闻儿哭闹:“阿娘!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蛋蛋饿了!”
立刻就有妇人出声抚慰:“快了!马上就好了!”
幼童睁大眼睛:“是不是等那个扮男孩子的漂亮姐姐回来了, 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妇人不耐烦地应了声“是。”
幼童安静了一会儿,又问:“被人糟践是什么意思呀, 那位姐姐是要被谁糟践了吗?”
妇人忙堵住了幼童的嘴, 骂道:“你个伢懂什么, 这是天大的好事。再别话了, 不然待会儿来人了就把你丢在这里!”
幼童乖觉地闭了嘴,可是他记得刚才大人们哭天抢地的那幕,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的样子,的眼睛写满了疑惑。
余下人正等得昏昏欲睡,听到这几声对话, 冷不丁地惊醒过来,俱是面色难堪。
***
厢房内,女子身着做工粗糙的素袍静静坐在床边。
淡淡的光自窗牖而入, 落在铺着俗艳毛毯的石质地面,与漆色不均的梳妆台暗影在地面交汇,桌案边的红烛燃烧时发出刺鼻的气味, 室内既沉闷又令人不适。
女子唇边的讽意不化。
也真是难为这位孙大人,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收拾出一间还算像样的房间,虽与这僻远乡村格格不入,却也算得上是用心了。
尤其是,这人竟还找来了红烛。
想来也是好笑,当初她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可最后还是落得个不了了之的结果,连成婚的边儿都没摸到,今日在这穷山僻壤间,竟还叫她有幸见了一次红烛燃时的光。
外面逐渐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哐地一下,门就开了。
楚宁双手紧握,看着身材矮瘦的男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男人一眼就瞧见床榻边的美人。单薄的素袍下,女子曼妙的曲线依稀可见,露出白嫩雪足煞是可爱,刚出浴的身子犹带着花露清香,盈满了整间屋子,以及那双惊悸又无奈的桃花眼,是他白日里不得一见的动人。
他等了许久,早就按耐不住,现下美人即在眼前,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忙凑到内室抓了女子欲行那事。
楚宁不是未看到这孙大人衣袍下支起的一角,强忍着不适压低了嗓子,唤道:“大人,可否将灯灭了。”
细细柔柔的,听得这姓孙的心头一颤,“有灯才好呢,叫殿下也瞧瞧本官是如何好好疼你的。”着便欲按下。
楚宁灵巧一躲,带了些哭腔,“奴家害怕。”
男人要过的女子虽也不少,却从未见过似这公主般鲜嫩娇俏的,只这几句,早就将他的魂都勾走了,还哪有不听的,着便起身灭了灯。
女儿家近在眼前的娇柔身子越发叫他情.欲大震,刚要覆上,便又闻得美人睁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望着他道:“大人,让奴家来伺候您吧,奴家如今是您的人,也该学学如何叫您舒舒服服的不是。”
男人虽有些不悦,可这几句实在喊得令他身心舒坦,素来在官场中只有他低眉顺眼、谄媚讨喜的,如今听了这位身份尊贵的公主在他面前如此,自然是受用无比。
“你想如何伺候?”
楚宁:“大人先起身,奴家为大人宽衣!”
男人闻言,心中虽闪过几分诧意,可见美人眉眼温顺,也仍旧照做了。
楚宁看了眼床帏一角,细细慢慢地开始剥去这人的衣袍,期间几次险些被他上下其手,幸而她避了过去。
及至这人被剥得只剩条内衫,楚宁方红着面道:“大人您别看,奴家就好了。”着在这人身后开始动作,似是在脱衣,传来布料轻簌之声。
男人心神荡漾着正欲转身一扑而上,便觉自己脖子一紧,女子细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随即不知从何处钻出一道微胖身影,欲将他的手缚作一团。
他虽身材瘦弱,却也是习武之人,就凭这俩姑娘如何能制得住他。猛地一下挣脱出来后,望着近前颤栗的女子,气骂道:“好你个娘儿们!给脸不要脸!好,爷今日就叫你尝尝违逆爷的下场!”着就不管不顾地倾身而去。
门外的守卫被发得远远的,可还是闻见里边儿传来的细碎声音,隐隐可闻床榻阵阵作响之声,心内又惊又燥。
他们这位大人强迫当朝公主就罢了,还这般猛得来,可怜他们同是男子,却要守在外头。
正值烦躁之时,却听得附近传来甲胄铿锵轰鸣之声,抬眼一看,竟有连片火光,来势汹汹。
忽跑进来一个官兵,急急传道:“是世子的人!世子令人下来清剿了!”
“清剿何人?”
“不知,但听那些来的人皆为世子自星揽带来的士兵,一听闻是琉月官兵,二话不便将人杀了!”
两人俱是一震。
只杀琉月官兵 ,这岂不是要灭了他们,灭了琉月吗?
那守门官兵皱着眉,想到里间那人,忙过去敲门。
.....
楚宁被摔在四方床榻之上,耳边都是男子的淫.笑怒骂,不由哭喊出了声。
可是姜筠方才被重重推倒在地,头撞上了桌案的角,尚未爬起,眼下又有何人来救她?
几近认命之时,门外有士兵急急奏报:“大人,不好了!那星揽世子着人过来清剿咱们的人!再不跑就没命了!”
娇软美人就在眼前,却迟迟吃不到嘴,男人气急败坏,也不管外边了什么,只欲将眼前这人办了。
正是此时,脑袋上一痛,茶壶霎时碎了一地,暗红液体缓缓淌下,转过头一看,还是这位碍他不少事的婢女,忍无可忍,直接下床,在门外守卫的诧异目光下,抽出刀直接捅入这婢女腹中。
“大人,这外头......”
男人经这么一遭,那点兴致早没了,看着榻上犹未回过神的女子,神情一暗,“把她先关在这里。等本官回来再。”
楚宁忙下了床,抱住倒落在地的姜筠。
“殿下,殿下!您没事儿吧,是阿筠没用,险些就、让您被那狗东西欺负了!”
楚宁摇了摇头,慌乱地按住不住溢血的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是我不好,我不该逞强、不该自作主张,都是我的错!”
姜筠却用手轻摇了摇她的臂,“不、不是这样的!是这些人不值得,我们殿下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阿筠一点儿、都不后悔!”
“你先别话,我这就找人来,一定有办法救下你的!”楚宁着便欲起身去唤人,却被姜筠阻下了。
“殿下,别去。阿筠想再和你多两句话。”外边闹哄哄的,即便是去喊,只怕也没人会过来。更何况那些人本就对二人分毫善意皆无。
“殿下!阿筠以后可能没办法、再伺候您了!所以就算是您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
“阿筠收回您很难伺候的话,您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殿下别怕,阿筠即便是死了,也要去阎王面前告那混帐世子,为您报仇解恨......”
更多的湿热自怀中人溢出,脑后、腹上,楚宁欲道些什么,便见她缓缓合上了双眼,嘴角挂着抹淡淡的笑。
“阿筠——”
***
容澈自桌案上惊醒,心内传来阵阵的钝痛,良久,挥散不去。目光掠过桌上的数封密信,皆未提及他所寻之人。
抬眸之时,见窗外火光明烈,不安的感受愈加强烈。
“秦昱!”
一袭玄衣推门而入。“殿下有何吩咐?”
“去听下,外面发生何事了。”
秦昱应声退下,未及多时,便复又现身于屋内。
“回殿下,听闻是星揽世子下令清剿官兵臣民中的违逆者。”
容澈握笔的手一凝,墨液顺着笔尖滴落到了平铺桌案的宣纸上,“可有查明为何?”
秦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嗟带怨道:“这星揽世子还未登位,便作出一系列惊骇之举,惹恼了臣民上下,可他不但不收敛,反而还道:‘既然如此,那就都灭了’之类话。从前倒是没觉出这人倨傲狠厉,可怜了平民百姓白白蒙受此害。”
容澈淡淡看了他一眼:“好好。”
秦昱方端正了神色,复:“属下听闻也有一位朝中大臣的缘故,礼部尚书顾衍。他与这世子关系甚密,但不日前不知为何失踪了。”
容澈眉心微皱 ,比起外面这些百姓,他更担心的,是那人。
“城内可有消息传来?”
秦昱:“今日的密信俱在此处了。余下的,便没有了。”
容澈暗下眸子,不在城中么?可他总觉得,依那人的性子,不会轻易离开琉月。如此一来,便极有可能藏身于王城之内。她一个养在深宫、尚未出阁的女子,又能逃去哪里呢?
“继续令他们盯着。你随我往外!”
“殿下,现在么?不若明日一早再出发?”
“不,就现在。明日......就晚了。”
秦昱本想提醒这位当下局势,可见这位似下定了心想寻到公主,又将话闷回了肚子里,径自下楼备马。
不多时,便见两道身影自客栈而出,踏着月色与火光,赶赶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