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泣月惊春(十一) 连在梦里,那人也对……
熙攘拉扯中, 一道熟悉的轻柔女声叫住了众人。
“等等,这位殿下是我带回村子里的,大家若想做些处置, 是不是该问过我。”
见是素来大方识礼的李夫人,大伙儿便暂时退了下来, 现出被扑弄得通身凌乱的二人。她缓缓走近,轻柔地替这位公主整理被弄乱了的头发。
众人正是不解,只见她随后挺着肚子,在幼子的搀扶下跪在了这位殿下面前。
楚宁原以为这位是来替自己解围的, 可在她跪下的瞬间, 心中满是不敢置信。
“怎么连您都?”
“殿下!人原也是不愿逼您的, 可是您看,如今你我还有选择的机会吗?若是您答应了, 人愿陪您一起前去!让您也不至于.......您就快应下吧。就算是为了人与人腹中的孩子!”
脊背渐生出了阵阵寒意。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可笑。
环顾四周的这些人, 个个都有着自己的极为正当的理由, 个个都是心慈手软的良民, 只除了她,是不合时宜的坏人。
前一秒还将你奉若神明,赞赏褒扬,可下一秒呢,就生出血口獠牙, 恨不得将你吞进肚里,骨头不剩。
呵,对于人心, 她可真是错得离谱。
手臂一紧,她下意识看过去,发觉是姜筠, 其上还被抓出了数道血痕,是方才为保护自己而来的。
楚宁接过姜筠的手,放到唇边连吹了口气,问她:“疼吗?”
姜筠笑着摇了摇头。
她忍不住就酸了鼻子,忍着泪道:“既然你们都这么,我应下就是了。”
......
那孙大人没等多时,就听闻殿内传来动静,心中一喜,便估算着时辰。果不其然,还未到半个时辰,这位公主便答应了。
虽还提出了诸多要求,他也都应允了。这般倾世无双的美人,自然是不容易入嘴。就令她碍上一时半刻,又有什么要紧的?
况且这女子不过刚刚及笄,尚未破身,虽贵为公主,但女儿的羞臊稚嫩心思,他还是知晓一二的,只是别叫他等久了便是。
几杯酒下肚,还不觉够,便又令人取来了他早先备好的那药。整整一瓶,皆是为此次收租所备。
楼馆中的女子皆是那副谄媚造作的模样,而自家里的,又早都腻了。他原不过算寻些干净的乡野女子,谁曾想,一来便叫他碰着了这个宝贝。今夜又是她初次,定要好好宠爱她一番,留下深刻入骨的印象,再不敢看了他去。
至于今夜之后,他有办法叫她从这一回,就能叫她从第二回 、第三回,无有不听的。好不容易得手的美人,怎么能只要她这一夜呢?
......
净室内,四处水汽氤氲。
屏风后水声汩汩,隐隐可见女子白皙细嫩的玉肩,如瀑的青丝泻在身后,掺着哀哀的低泣。几分落入门外看守的官兵耳中,心内似被猫儿轻挠,腹中燥意不断。
素闻这位公主殿下娇贵不已,今儿既要沐浴,还要上等真丝的袍衫、就连所用的玉露香膏都有讲究,更别提这间几经布置方肯入内的屋室。
此地不过是乡野粗鄙之处,一时间又何以弄来这些,只得去邻近的镇上匆匆添置购来。他们原是奉上命前来征收田租,谁知一日过去,净围着一个女子团团转。
也亏得这孙大人耐心如许,眼看着天都黑了,美人犹磨蹭着不肯出来。他们这些看守的士兵也暗自捏了把汗。
都这等强夺之事最是讲究一鼓作气,若时间拖久了,谁知又会生出些什么变动来。况这对象还是这位,到底能不能成还有得人猜疑。
依稀听得内室中传出些对话,轻轻柔柔,软糯无骨,一时间这夜也显得越发燥了。
“殿下,是阿筠的错,阿筠该拦着您的,否则就不会这样了!”
姜筠一面替她擦洗身子,一面低声哭着,后悔不已。
楚宁摇摇头,“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低估了人心。”
姜筠拭去眼角的泪,待了些许央求,压低声音:“咱们就不能趁机逃了吗?本来就不干我们的事,凭什么要殿下把自己搭进去,还是这种无耻下流之徒。”
她家殿下原可以坐视不理,任凭这些村民自身自灭。好心出面想帮他们,反倒被倒一耙!
琉月唯一的公主,身份何等金贵,明明值得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却要为了这些人委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狗官!看着那人贼眉鼠眼、淫.荡好色的样子,她就不住心疼。
楚宁自及笄那日后,诸般遭际,多日流离,心神已是疲惫不堪。原本这几日的乡野生活叫她略喘了口气,谁知又有方才一事发生,眼下更是连怒都没有了,只是平静。
大约也是她只想着待此夜一过,便与姜筠远走高飞,无论是山间隐居,或是街头流浪,只要再不回这里就好。
楚宁声音淡淡的,“傻阿筠,不过是一个晚上,咬咬牙就过去了。若不是我,也是旁人。他们得对,这是我惹出的乱子,该由我来了结。何况,就算我们逃出去了,这里的村民怎么办?李夫人又该怎么办?”
姜筠犹不肯接受,“殿下,我来替你吧,到时候我扮作您的样子进去,灯一关,谁看得清楚?”
楚宁轻笑:“你真当这位孙大人是傻的?到时候被发现了,我们处境只会更糟,我不想再连累那些村民了。就当是我以这公主身份,为琉月做的最后一事吧。”
姜筠既愧自己过胖的身形,又感她家殿下这般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一时间百感交集,只恨自己不是个有用的男儿,护不了主子的安危。
忍不住出声道:“若是衡王殿下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能处理好此事,也不必叫殿下经受这些。”
虽已全然接受了这般安排,可听到这两个字眼时,心内仍不可控制地微微一动。
那个人,不知眼下如何了?
她这几日梦见了父王、梦见了宫内的王钦大人与阿离,甚至依稀见到了故去的母后,唯独那人的身影,却未出现在她梦中。
大约是对她厌弃太深,这才迟迟不肯入梦。
暗自叹了口气,就连在梦里,那人依旧对她这般残忍。
***
自那日出宫后,容澈便启程离开琉月。
可尚未驶出多远,便闻王宫中生了变故,统领谋反,王上崩逝,公主不知所踪。
淳国国军传来书信令他早日归去,就连秦昱也一再劝他莫在此地逗留,可他却放不下那日雪色中红着眼眶、不住央她的那人。
明明是那般无助,自己却狠心地将她推到一旁,推给那个举兵造反、屠宫作乱的世子。
当时劝诫女子的言语犹在耳畔,此时听起来只觉残酷极了。
容澈啊容澈,你原本有机会救下她的,可你没有,还亲自将她推入了火坑。
似有把刀在心间、细慢割磨,痛意自深夜传来,叫他再不得装作无事发生。
只是连日查找下来,却分毫线索皆无,他甚至不惜动用淳王安插在琉月多年的眼线,只盼着能再见那人一面。
***
门外传来一阵轻敲,不像是看守的士兵。楚宁从方才的思绪惊醒过来,忙欲起身穿衣。
可接着一道女声响起:“殿下,是人,人来为您讲讲这、房中之事。”
她这才放下心来,缓缓回到浴桶之内,随即递给姜筠一个眼神。
对于收留他们的这位李夫人,两人本颇有好感。甚至楚宁先时为众人出面,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这妇人,谁曾想,最后令她失望最深的,也是这位。
门咯吱一声开了,妇人微蹙的眉随即展开,问了声好便走了进来。
姜筠自然是没给她好脸色看,也不多言,关上了门径直入了屏风后。
楚宁背对着屏风,瞧不清这外面的景象,却也可推测出那妇人心中定也不甚好过。也罢,何苦为难她呢。她一个人也不容易。
轻叹了口气,只听得她淡淡道:“夫人想教我些什么?”
李氏本犹在犹豫开口,听到里边儿传来这话,便也不再踌躇,“殿下,再过不久,这孙大人便会过来,听闻他素来是个不好对付的,做那事儿时常没顾忌,又颇好些下流的手段,曾闹出不少的人命......”
另一边姜筠听得心内惊惧,越发地气了,这位明明知晓,还要帮着那些人逼她家殿下。
“李夫人此番前来,便是来这些没用的话吗?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出手帮了你。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见她还欲再骂,楚宁忙止住了她。
“这些我都知晓了。夫人请继续。”
李氏心内也不无愧意,被这么一骂,险些站不住脚,抚着肚子将从士兵那儿听来的告诉这位。
“只有一点,此人虽贪淫无度,但耳根子也软,若是殿下稍放下些身段,稍稍服软些,可能遭的罪会少些。”
楚宁听到这番话,心内亦惧,皱眉问:“那如何、服软?”
李氏吞吞吐吐的,半天都未能出口。那样的话,即便是她都觉得难为情,更何况是这未经人事的公主。
楚宁察觉出妇人的异样,便唤她进来告知。果不其然,待妇人凑到她耳边了些什么后,她耳根一红 ,连带着脸颊都染上片片霞色。
竟是这些!
即便她从前在倾云殿躲在被窝中看过几本,却也没见过这些言语,更别提让她对着这位孙大人喊出来。
她心神未定,便闻得这妇人又接着:“不过您是殿下,比不得我们这些乡野长大的女人,不定这孙大人会善待于您,不会如何伤着您。”
李氏这话时,心内也摸不准,向来男人见了这般女子都是如狼似虎,犹怪不能将人折腾个没完,又哪里会怜惜善待呢。只不过这人的确是她牵涉进来的,若能叫她此前安些心,也是好的。
何况这位实在是生得极好,白皙细嫩的脖颈、纤细玲珑的肩臂,水中隐约可见的婀娜起伏,又是这样的一张姣好面庞,即便她一个女人都生出些旖旎之意,更何况男子。
只可惜这样的美人,却也难逃命运的捉弄。妇人还记得那夜院中她的心仪之人,捂着幅的手不由一颤。
“殿下,是我害了您与您的那位心上人,若是您想,我会日夜为您祈福!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楚宁唇边现过一抹讽刺,那些焚香祈福之事,不过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为了就是图个心安。与她好不好又有何干系?
一时间疲意涌上心头,不愿再与这妇人纠缠,合上一双桃花眼,“有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