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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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任之所受到到拷问要比曹溪严重许多。

    关雎和顾梦詹抵达牢房时,宋任之整个人都被固定在一个十字架上。

    手腕和脚腕都用铁索困住,身上有了不少鞭痕和血迹。

    宋任之原本低垂着头颅,看到关雎进来,也毫不在意。

    但是随后他便认出了走在关雎身旁的顾梦詹。

    “你狠。”宋任之如今手筋脚筋全断,又被重重锁链围住,且自从关进来之后,便一直不曾进食,现如今早已眼花耳鸣,浑身无力。

    但看清顾梦詹的面容之后,仍旧是愤恨了这两个字。

    顾梦詹也毫不在意,不论宋任之如今什么,不过是困兽最后的挣扎。

    早在将宋任之关进来之前,文矩已经将宋任之浑身上下,仔细搜查,确保身上并未藏有自保性或者隐藏底牌。

    为了不再发生昨夜曹溪那样的事情,文矩连宋任之的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而且在将人关入大牢之后,文矩已经用自己带来的士兵替换了原本牢房的守卫衙役。

    虽漕运和江南官员练手违法乱纪,主要是上层官员,同底层的衙役并无直接关系。

    但江南一案事关重大,文矩身为收尾的主要负责人,不得不心谨慎,提高警惕。

    对于宋任之无力地咒骂,顾梦詹充耳不闻。

    甚至让人拿来了两把椅子,放在了宋任之的身前,拿出之前审问宋任之的卷宗,一点点看着。

    “没用的,我不会的,不如直接杀了我。”宋任之一直在努力想办法激怒顾梦詹,看对方一直毫无反应,索性放弃,一心求死。

    审问的人大部分为了方便都是使用鞭刑。

    而对于宋任之这种嘴硬的头目,鞭刑的力度自然也会相应有所加大,除此之外在审问时,负责鞭刑的衙役身旁还会放置两桶水。

    一桶为冰水,一桶则为盐水。

    宋任之身上的伤口皮开肉绽,但连昏过去都不被允许。

    “你们一家倒是够执着的,你是不是?”顾梦詹放下手中的纸张,强硬让宋任之同自己对视,慢慢悠悠出了另一个名字,“慕容巫。”

    宋任之原本一直都是要杀要剐请随便,但自己什么都不会的模样。

    但如今这三个字一出来,宋任之整个人都变得癫狂起来。

    “滚!”宋任之想要出拳殴顾梦詹,但此时的他显然是做不到的。

    手腕不受自己的控制,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双手的存在。

    但是身体一晃动,却让身上的锁链将他困得更紧,身体上的血痕也加深了一些。

    但宋任之仍旧没有放弃,试图挣扎向顾梦詹发起攻击。

    慕容巫这个名字是他绝对不允许旁人提起的,是他隐藏了多年的秘密。

    “太子殿下。”文矩匆匆赶来,断了宋任之方才的发疯行为。

    “殿下,已经从江南若安观中搜罗出来一大批弓箭,江南官场中也有半数官员入狱。”文矩直接将自己今日忙碌的事情了出来。

    “你是太子?”宋任之停住了方才癫狂的动作,此时看着已经正常起来。

    但是在听到太子的称呼时,再一次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任之整个人比方才都要疯狂。

    关雎一直在不远不近地观察者宋任之,但此时也不明白顾梦詹的身份到底是哪里让宋任之这么大受击。

    若是觉得自己可笑,功败垂成,竟然被大周朝的太子欺骗,看着也不太像。

    宋任之的笑声中不像是痛苦,反而像是嘲讽。

    文矩挥挥手,想要身后的衙役将宋任之嘴巴堵上,但是却被顾梦詹及时阻止。

    “你笑什么?”顾梦詹紧盯宋任之,不放过对方的任何表情和动作。

    宋任之根本不给回应,只是笑声还在时不时继续。

    顾梦詹倒也不着急,漕运的事情已成定局,不论能不能从宋任之这里得到新的线索,对于江南官场的清查也没有多大妨碍。

    而漕运经营多年,一朝一夕显然是不能全部落网。

    不过此时荆楚,常德和江南的漕运老巢已经被捣毁。

    即便还有剩下在各地的漕运人手,也没有多少实力能够抵抗过官府紧锣密鼓的搜查。

    但对于宋任之笑声中传出来的嘲讽,在场三人都十分疑惑。

    “你早就应该死了,你怎么没死。”宋任之终于将自己的笑声止住,但出来的话却足够恶毒。

    “来人!”文矩再次扬声。

    太子本就身体孱弱,如今自然不能出死这样的字眼。

    “让他完。”顾梦詹着右手紧扣住关雎的手指,对着关雎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

    而与此同时,关雎也下意识紧张起来。

    她隐约感觉到宋任之的话一定十分重要。

    “大周皇室必亡,即便没有我慕容复,老天爷也不会允许顾家这种偷来的皇位长久继承下去!”宋任之好像真的疯了,铁链在他身上一次次加紧,但此时的他仿佛已经没了知觉。

    唯一的行为便是对着顾梦詹发出嘲讽的笑声。

    “一派胡言!”此时的文矩已经彻底忍不住了,对着宋任之疾言厉色。

    但宋任之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了文矩的存在,他止住笑声,“与其在这里折磨我,不如回去问问你的父亲,现如今的承恩帝当年是怎么登基的,回去看看你顾家可怜巴巴的族谱,看看你们开国皇帝是怎样一个狼心狗肺,心机歹毒的人。”

    “这天下原本应该是姓慕容的,若非你顾家先祖背叛朋友,今日这天下哪里会姓顾!”

    “一个为了当皇帝亲手毒杀自己的结拜兄弟,让我慕容一族各个都妻离子散,勉强存活,一个为了当皇帝献祭一切,不愧是姓顾的一家人!”

    “既然大周王朝必然灭亡,我这辈子也算值了!”完又冲着文矩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咬舌自尽。

    文矩发现了宋任之的企图,但看了一眼顾梦詹的神色,索性没有站出来阻止,任由宋任之就这般去了。

    昨日审了整整一夜,用了许多酷刑,宋任之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交代。

    反正宋任之最后的命运也摆脱不了死亡,如今自己选择自尽,倒也不必担心宋任之还有同伙帮助他逃狱。

    “殿下。”文矩让人料理完宋任之的尸体,又转向顾梦詹,“方才不过是宋任之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顾梦詹摆手,阻止了文矩继续下去,“我先回去了。”

    顾梦詹的状态不对劲。让关雎根本不敢掉以轻心,坐马车回了归仓园中。

    “我无事,这些不都是之前不久猜到过的吗?”顾梦詹强调,但关雎却仍旧不放心。

    顾梦詹虽然口中着无事,但显然自己尚未调整过来。

    “大周将亡的事情,紫恒和紫云两位道长曾经也过。”

    “我身体孱弱,两位大师常年居住于太子府中照料我,虽然起这种事情时会避开我,但毕竟居于我府中,多多少少还是被我听到了一些。“顾梦詹笑了笑。

    “当时知晓大周将亡的消息之后,心中十分难受,但很快便又觉得我这个人定然会死在大周灭亡之前,那么灭朝又和我这种废人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倒是再次难受起来。”顾梦詹着将头靠在关雎身上。

    不言不语,但却让关雎有些难受,

    可是在关雎接受的理念里,王朝的消亡从来都是一件悉数平常的事情,大周到底不是养育她长大的故土,即便她再心疼此时的顾梦詹,可是也无法真的做到感同身受。

    “不会的,有你在就不会倒。”关雎握住顾梦詹的手,试图给顾梦詹些许力量。

    “你闭上眼睛。”关雎想了想对顾梦詹提出要求。

    顾梦詹其实也不出他此时的心理状态。

    他有信心只要自己继位,自己定然能够让大周如今的国力更上一层楼。

    但让他难受的是一种无力感,仿佛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希望他快点去死。

    仿佛他活在这个世上便是一种不被容忍的存在。

    这种才是让顾梦詹最不能接受的地方。

    顾梦詹听从关雎的话,乖乖闭上了眼睛。

    随后便觉得一片柔软落在了自己的唇上,一触即分,却让顾梦詹彻底怔愣,脑中方才的烦恼一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下方才轻轻柔柔的感受。

    “我宣布,今天是大周的烦恼消除日,消除方法便是相互喜欢的两个人亲吻对方,就能让所有的烦恼不翼而飞!”

    顾梦詹看着阳光下笑容张扬的关雎,原本宕机的脑子一点点恢复。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时间能够停止,希望永远都会停留在这一刻。

    “怎么啦?好点了吗?”

    顾梦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关雎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却突然间被抓住。

    “你干嘛!”关雎忍不住拖长语调,方才那个吻她有些冲动,如今回过神来,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但偏偏顾梦詹此时还一言不发,让关雎忍不住有些羞恼。

    两人重新十指相扣,顾梦詹此时才重新有了真实感。

    “既然是互相亲吻对方,那明现在我们的烦恼还没有完全消除。”顾梦詹勾住关雎的头。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关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变红,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到最大。

    顾梦詹的动作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模模糊糊,虚虚晃晃,却又异常真实。

    两片嘴唇再次相触。

    唇瓣与唇瓣相接,之后便想要的更多。

    顾梦詹像是个好奇心充足的孩子,并不满足于表面的触碰,一直在试图索求更多。

    而关雎则像是没了硬壳的蜗牛,逃无可逃,只能接受。

    随后逐渐适应对方的存在,随波逐流。

    再次分开时,呼吸声明显粗重了许多。

    两人交握的手掌如今全是薄汗,却又不分你我。

    不知是谁过于紧张,又是谁过于激动。

    一人垂眸不语,却又忍不住回想方才的亲吻,让整个耳垂都通红起来。

    而另一人看似镇定,其实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却又要假装若无其事,淡定沉稳。

    “烦恼没有了。”顾梦詹重新将关雎拥入自己怀中,整个人都觉得异常满足。

    晚间两人共同腻在书房之中。

    黄天朗已经将自己自己之前搜查到的罪证全部提交上来,文矩也在一层层审问,准备将江南漕运的人手全部清除。

    不管收尾还是入京回禀的消息,都有人来做,顾梦詹并不准备继续插手。

    “你觉得托托奇会在哪个地方。”两人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张地图。

    但是并未确定接下来的目的地。

    关雎出京有一定的目标便是寻找托托奇,如今江南的事情了结,自然也要将这件事情提上日程。

    关雎看着地图,拿出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三个铜板。

    卜卦之后,关雎指定了一个方向,“往西北走。”

    托托奇原本就是周旁部落的游牧民,如今离开京都,去往西北的可能性也很大。

    关雎想要知道这位托托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知道她,并且对她起了杀心。

    而顾梦詹则是想要一探究竟,自己身上的病情,是否真的同这位托托奇有关。

    两人都不是拖拉的人,既然有了决定,便很快行动起来。

    两人在离开前同公主在知州府中见了一面。

    如今江南知州一家落入牢狱之中,整个知州府只有公主和文矩两人居住。

    而文矩如今忙于查案早出晚归,在府中并不常见。

    倒是公主没了外出游玩,举办宴会的兴趣,日日都在府中自己找乐子。

    官场的各种变动,虽然对于旁人的生活没有直接影响。

    但是风声鹤唳,众人自然也会心翼翼做人做事。

    尤其是此番漕运的事件不光牵扯到了官场,还有不少商人在混在其中。

    因此这种时候即便公主想要举办宴会,真正能够到场的也没有几个人。

    “你们两人互表心意了?”三人不过刚刚见面,公主便开口惊人。

    “公主能够看出来?”关雎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顾梦詹,眼中的疑惑很明显。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并未有什么亲密的举动,竟然在见面第一眼就被知道了。

    “自然,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公主抬起眼眸,语气中很是轻松和调笑。

    “你们进门的时候,我们太子殿下恨不得将眼睛黏在你身上,若是心意尚未表明如何能够如此光明正大?”

    关雎笑笑,不知些什么。

    好在公主也并非是关心情情爱爱的人,很是直截了当,“如今江南事了,你们来寻我是做何事?”

    “先好,若是劝我随你们回京这些话,便不必了。”

    “本公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绝不可能这么轻易便回京去。”

    “我还算趁着文大人这两日忙碌,尽早离开江南,让他寻不到我最好。”

    顾梦詹摇摇头,“并非如此。”

    “我们也准备离开江南,前往西北,今日来便是同你告别的。”

    “原来如此。”公主瞪着的眼睛瞬间放松下来,“西北那地方有什么好的,本来还想随你们一同上路,如今还是免了吧。”

    两人在公主府消磨了一整日的功夫,随后又特意用文矩辞别,便开始重新向北行驶。

    最初两人走的都是水路,如今天气凉爽,正好是旅游的好时候。

    但很快便从船只变成了马车。

    北方已经逐渐进入冬天,树木凋零,走在稍微偏僻一些的官道上。

    关雎从马车向外望,只觉得周边荒凉一片。

    天气越来越冷,两人的行路也越来越慢。

    两人对于托托奇的藏身之处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如今这位托托奇是否还活在世上,因此寻找之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如今两人一直走在路上,完全都是因为卦象的指引,但对于找到托托奇此人,关雎心中并无多少把握。

    好在此番两人轻装上阵,路上倒也不算难捱。

    两人前些日子路过一个镇歇脚,同当地人听了一下。

    本地每年到了十二月之后便会开始下雪。

    虽然初雪基本不会很大,但这种天气也绝对是不可能上路继续北行的。

    因此今日午时在看到阴沉的天空时,两人便决定暂缓赶路,准备在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等明日天气放晴再继续上路。

    而关雎也需要找一个相对安静地地方,用来重新卜卦。

    他们从江南出发时,虽然确定了向北寻找的大方向,但是具体走哪一条路都是中途再次卜卦而确定的。

    好在两人运气不坏,很快便在前方发现了一个聚集的村子。

    马车停在村口,两人结伴向村落里面走去。

    “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关雎拉着顾梦詹在村子里的一条十字路口站定。

    从最初他们停下马车的村口,一直走到如今的十字路口,至少有一刻钟的时间。

    在这一刻钟里,关雎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并未听见任何声音,这里安静的不同寻常。

    关雎拉着顾梦詹一起观察路旁的田地。

    北方的冬天一向萧条,关雎最初走进村子时只以为是地里的庄稼在冬日里无精采,所以看不到什么东西。

    但如今仔细观察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这田地里除了枯草根本没有任何庄稼生长的迹象。

    顾梦詹同关雎对视一眼,一起蹲下身仔细观察田里的土地。

    干硬到根本没有任何灌溉的迹象。

    两人前前后后又检查了好几块土地,都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这些田地都荒废了多年,这里根本已经多年无人踏足了。

    “有人吗?”关雎抓着顾梦詹的衣袖,扯开嗓子,试探地询问了一句,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