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相’出水面“所以诸位大人,聚集在此,不是讨论怎么抓捕炸大坝的幕后真凶?而是怎么处置没保护好大坝的柳伯爷?”
离堇一点没掩饰她的不屑。
“公主一介女子,懂什么,自然该先将内鬼拿下?”陈大人不忿地道。
离帝脸色沉了下来,“陈卿慎言。”
敢怼他亲亲公主,嫌脑袋长脖子上太累,要下来休息?
陈大人脸色铁青,“臣失言,请圣上饶臣一次,请公主勿怪。”
离堇不置可否,继续道:“都没听柳伯爷什么情况,就几位不明情况的大人几句话,就把堂堂伯爷,成一个内鬼?就要处置?你们简直荒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臣并无给柳伯爷定罪的意思?”
离堇冷笑,“没算定罪?那刚才什么从重处罚不是陈大人嘴里出来的?”
这一群内阁大臣,就这位陈大人蹦跶得最厉害。
“陈大人,不就是因为年少时你喜欢的一位千金,宁可给柳伯爷做妾,也不嫁你为妻嘛?这点矛盾,也值当你这般落井下石,罔顾南离利益,随意污蔑一位我父皇亲封的伯爷?”
谈起正事,离堇便摆正了姿态,没有再叫阿爹。
陈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离堇,一句话也不出来。
离帝目光复杂地瞅了一眼离堇。
好家伙,季言安那狐狸崽子,刚接手凌霄阁,就替他的堇儿跑腿上了。
这等陈年旧事,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陈大人有些难堪,而且,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污蔑。
“公主殿下,不管怎么,柳伯爷都失职在先,军备流失在后,很大可能,他便是炸大坝的人。臣是秉公给出建议,并无私心。”
离堇啧啧了两声,“有没有私心,也就陈大人自己心里清楚。毕竟,谁都不是陈大人心底的蛔虫。”
“但是……”
离堇画风一转,“陈大人方才,可没有一句是查清楚此事。陈大人句句都是,让父皇把柳伯爷先押送回京,入大理寺候审。”
陈大人没想到,离堇的记性这么好,冷汗直冒。
“柳伯爷有嫌疑,臣建议将他按下押送回京,并无错。”
离堇冷冷地道:“是吗?”
转头环视了一圈几位内阁辅政大臣,“诸位大人,是否也是这么认为?”
在离堇极具压迫的视线下,一大半大臣都点头表示同意。
陈大人的建议,并没有错。
柳伯爷有炸大坝的嫌疑,就该立马拿下押送回京。
“切——”离堇的嘲讽,都快化为了实质。
怪不得有那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一群不知内情的文臣,在这里耍嘴皮子,撺掇帝王对付收拾一个连辩驳都无法被听见的武官。
真是讽刺……
“柳伯爷身为郴州总兵,辖制郴州定州凉州三地。你们几张嘴皮子就要将他卸甲押送回京,可有想过,总兵突然入狱,郴州那一万精兵要是被有心人蛊惑作乱该当如何?
三地趁总兵倒台,暗度陈仓又该如何?”
“这……”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那么多。
薛相和陆相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眼,同时把目光投在离堇身上。
这位公主殿下,了不得啊!
离帝眼中的骄傲,都快溢出来了。
一脸欣慰地看着离堇。
“长安觉得,父皇该如何安排好?”
薛相等人,都将目光投送到离堇身上。
离堇知道,他们在等她叫上答卷。
她能看出问题所在,指出疏漏,这向众人展示了她的聪敏。
但能指出问题不算什么,你得能解决问题。
那才是能人,才能得到这些大臣们的敬重。
比如当年的阮夕语。
离堇毫不怯场,她早有腹案。
“儿臣觉得,父皇应派出一位武将,前往郴州,暂时接替郴州总兵。另外派出一位文官,往郴州查明岐山大坝引爆一案的始末。”
“公主觉得,哪位大人合适?”薛相追问道。
离堇勾唇浅笑,双目凌厉,“儿臣觉得杨泓杨少将军极为合适。杨少将军的根底在西山大营和镇北军,派他前往郴州。
无论是柳伯爷还是他的心腹,应当都明白,杨少将军并不接掌郴州之心。
而且杨少将军和柳伯爷并无姻亲往来,没有包庇的可能。如此,作为暂替人选,极为合适。”
薛相满心满眼都是满意。
捋了捋胡子,薛相追问道:“那这文官呢?”
“文官,如果只去一人,本来是大理寺卿郭书放郭大人最为合适。”
离堇冲郭大人点了点头,继续道:“但是将郭大人派往郴州,风险太大。郭大人如此辅国良才,我南离,承担不了失去郭大人的风险。”
一众大臣,包括郭书放自己都没料到,公主殿下,竟会将郭大人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
“臣之才,不过尔尔,公主谬赞了。”郭书放摸不着头脑,只得客气地推脱一句。
离堇并没有虚捧郭书放,她是实话实。
“郭大人断案如神,是辅佐父皇监察百官的利剑。有您在,一些人的花花肠子,就得收着点,免得被您,抓到尾巴。”
离堇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大人一眼。
郭书放一直将自己放在能吏的位置上,他文才谋略,辅国论政都不如其他大臣多矣。
万万没想到,在公主心中,自己这把剑,原来,意义非凡吗?
郭书放抬头,看向离帝。
离帝对他点了点头。
郭书放两眼一热。
君臣相惜,臣何其荣幸,日后,为我南离,纵使肝脑涂地,亦不可惜。
陆相将一切看在眼中,无语地揉了揉额角。
离家这两父女,真是攻心的一把好手。
郭书放日后,怕是第一等的纯臣了。
“那,公主殿下觉得,谁更合适?”
离堇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本宫觉得,翰林修撰季言安,极为合适。”
厅中安静了几息。
不是,公主殿下,您这样推人,会不会太明显了些?
离帝撇了撇嘴,堇儿怎么偏帮季言安那臭子?。“季修撰的资历,怕是不够。”
离堇点头,“季修撰的资历,确实较浅。但是他是今科状元,以状元为钦差,自古有之,正好彰显我皇恩浩荡。”
陈大人不屑地道:“公主殿下,不是臣泼您冷水,这季修撰,怕是没本事,压制郴州官场吧?让他去了,没人把他当一回事,岂不是成笑话?”
“那便将他准驸马爷的身份放出去。”
离帝抽了抽眼角,朕不太想同意。
陆相似笑非笑,“公主殿下,单单准驸马爷的身份,能让底层人忌惮,却不能让那些官吏配合。”
离堇甩袖挑眉,“所以,本宫派出五百云卫,拱卫驸马爷左右。”
五百云卫?
郴州之地,兵力都在总兵手中。
文官,例如知县也不过二十捕快能使唤,知府也不过百名府卫,就算是知州也不到二百兵力。
季言安若是带着五百云卫,总兵柳伯爷又被扣下,他都能在郴州,横着走了。
好家伙……
公主殿下建议去暂代郴州总兵的杨少将军。据,也是季言安的友人。
那还啥?
郴州让你横着走呗!
你有兵,你牛。
“那便这么定了,拟旨,命杨泓前往郴州,暂代郴州总兵。让柳勇暂且扣下。命季言安为钦差大臣,往郴州查明岐山大坝引爆一案始末。”
“臣,遵旨。”
等文臣们都走光了,离帝没好气地对离堇道:“你倒是向着那臭子。”
这一趟回来,怕是能让季言安官升一品。
离堇也不否认,笑嘻嘻地认下了。
有机会当然要扶着自己人上,难不成还给别人做嫁衣?
“堇儿就这么有自信,言安能查出来?”离帝转了转脖子,今天做了半日了,肩膀都酸了。
离堇上前,给离帝捏着肩膀,“我的人已经在郴州一段日子了。”
“抓到炸大坝的,就是你的人?”
“对呀。”
离帝翻了翻白眼,敢情青云路都铺好了,就等季言安上去踩几脚。
哼!
嫉妒!
……
离堇出来的时候,柳妃还跪在原地。
脸色却和离堇刚进去时不一样。
那会儿面无表情,一片死寂。
这会儿,双眼有神,生机勃勃。
“多谢公主殿下。”
柳妃对着离堇,伏地,行了一个大礼。
御书房里的声音,跪在廊下的柳妃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位置是她自己选的。
一得到消息,圣上召集内阁诸臣商议郴州总兵失职一事,她就跑过来找好位置跪着了。
这里,能很清楚地听清里面什么。
她只想给兄长,求一线生机。
离堇来之前,里面已经商议到,要将柳伯爷押回大理寺候审,还有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柳妃一身都是绝望。
兄长的性格,她最知道不过,宁折不弯。
让他认下炸大坝,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万一抗旨,被就地格杀,她远在京城,什么力都使不上。
柳妃已经绝望到要崩溃了。
那是她的亲哥哥啊!
万万没想到,离堇竟然凭一己之力,将局面扭转。
不止改变了格杀或者押送回京这二选一的死局,更是将兄长从嫌疑人的位置,摘了出来。
单单只是,暂且卸职扣下罢了,都无需押送回京。
这是柳妃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就事论事罢了,与你无干。”离堇不带情绪地回了一句。
她又不是为了柳妃才这么做。
路过柳妃下了台阶,头也不回地道:“盒子,送柳妃娘娘回宫,别跪这碍我阿爹的眼。”
“是,公主。”何公公连忙躬身应下。
好家伙,公主殿下怎么也开始叫他盒子了?
待目送离堇离开,何公公转身,让碧羽斋的宫女将柳妃扶了起来。
“柳妃娘娘,真是运气好,碰上咱们家善心的公主。”
柳妃跑来跪在这里,按理,只要圣上不叫起,她跪到死都得跪下去。
柳妃跪在这里听,是圣上默认的。
那么同样,在这里跪,也是圣上给的惩罚。
满皇宫,也就长安公主能让她起来了。
柳妃扶着宫女的手,脚步有些蹒跚。
“公主和皇后娘娘很像。”都是嘴硬心软的人。
御书房内,离帝将一切听在耳中。
温柔地笑着,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白玉。
“夕语,咱们的公主,性子和你一模一样呢!”
……
季言安接到圣旨,有点发懵。
他是不是,又被堇娘带飞了?
他都高中状元,这会还接掌了凌霄阁。
昨日,他还沾沾自喜地把一些大臣的料分享给堇娘,满足于终于能帮上堇娘了。
然后,今日,他就又被堇娘带飞了。
般百在郴州,几乎把人都抓得差不多了。
他这次去,就是纯纯去镀金的。
揉了揉额角。
他振夫纲,是不是,遥遥无期了?
“般乐,准备一下,我们要去郴州。”
……
寿康宫……
“你们当我是泥捏的?”
夏太后将琉璃盏狠狠地砸碎在地上。
“竟然想给季言安铺就青云路?休想。”
离堇竟然为季言安争取来这样的好差事。
等季言安回来,是不是就可以升官做驸马娶公主。
然后,两夫妻和和美美,一生相知相许。
凭什么?
离天阔亲手杀了她的良人,毁了她的一生。
他的女儿,凭什么得到幸福?
休想……
“离天阔,哀家要让你的女儿尝了尝,哀家曾经承受的无助和痛苦。”
崔公公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不敢出声。
“崔公公……”
“老奴在……”
“给「相」送信。”
夏太后抬头,两眼都是血色。
他浑身染血,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仿若在眼前。
“哀家要季言安,回不到京城。”
“是……”
一个宫女提着食盒,从寿康宫一路离开,最后,从门,出了宫。
宫女拐进了一间布店,直接进了布店后院。
再出来时,换了一身寻常服饰。
依然还是提着那个食盒,宫女走了几条街,到了一间老旧破的铁匠铺。
“阿爷,我回来了。”
满脸络腮胡子的老铁匠没有话,心疼地看了宫女一眼,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收到了后面。
次日,一个老叟路过这家铁匠铺。
老铁匠沙哑着声音喊道:“冯老哥,我这新出了一把好刀,手感不错,你要不要来看了?”老叟呼吸一窒,很快恢复正常。
“快拿来,我看看,要真好,你冯老哥就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