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梦
此事一出,墨老爷子仿佛一瞬苍老了十岁。
墨奕帆难得的正经了一次,尽到了作为儿子的责任,陪着满目褪不去悲意的老人回了房。
墨司辰也为父亲所做的事深受击,独自一人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寻求冷静。
墨谨言的房间里。
褪去了白日里的坚硬外壳,墨谨言没有流泪,也没有情绪激动。
苏凌薇却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平静,她努力的扯了扯唇角,朝他开怀抱,露出一个微笑。
“你过,在你面前我可以不用逞强,那现在你也不许在我面前逞强,这样我们两个才能扯平。”
话音刚落,她就被人揽住腰,朝他的方向大力拉入怀。
墨谨言紧紧的抱着苏凌薇,仿佛在抱着什么救命稻草,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汲取着温度,迟迟不肯撒手。
而苏凌薇也只是乖乖的任由他就这么一直抱着,手上动作轻柔的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后背,无声的陪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微松了松力道。
却还是没有撒手,依旧拥着她,大手抚过她散落在背后的秀发。
低哑的声线,透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留下来陪陪我。”
“好。”苏凌薇轻声回应。
没了墨老爷子的故意安排,苏凌薇在墨家的第二次留宿,依旧是在墨谨言的房间里,和他共处一室相拥而眠。
苏凌薇做了一个梦,回到了前世,也看见了很多不曾看见过的事情。
前世的墨奕清和今晚认罪伏法的他一样,依旧是不知墨家继承人背后的实情,活在被亲如手足的大哥背叛的不忿中,执着于追求墨家当家人的位置。
而墨谨言没有她在身边,也就没有同床共枕那一夜早早的提醒,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信任着身边的面善心黑的二叔。
随着年龄的增长,墨谨言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却因心系苏凌薇仍未有成家的算。
墨老爷子开始操心于他的终身大事,试图给他介绍世家姐,墨谨言自然是不愿意,祖孙二人时常因此吵得不可开交,烦闷之余一次无意间的谈话被墨奕清得知了苏凌薇的存在。
那个时候苏凌薇和墨谨言仍旧是关系不怎么好的势同水火,到最后两个人都没有在一起,也没有去帝都,身世尚未显露,更没有宫家和靳家认亲一。
墨谨言因为怕她厌恶,也不敢派人跟在她身边保护,只敢吩咐人远远的在暗中守护着她,偷偷的藏着自己的那份心意,祝福她开心幸福。
对她下手,可以是毫无顾忌。
在墨谨言羽翼将满的时候,墨奕清对她下手了,远隔千里从帝都派了人。
为的目的是——一旦苏凌薇出事,墨谨言就会分寸大乱,无心事业,墨氏高层也绝不会允许一个心神不定的人担当大任。
墨奕清也是墨家的人,这也就是苏凌薇临死前听到的‘墨家那位’要‘除了她’的真正缘由。
等到墨谨言察觉到墨奕清无端派人前往S市的不对劲,和收到留在S市下属的消息时,已经迟了。
他们只敢守在暗处保护,不敢近身,让墨奕清的人钻了空子。
苏凌薇死了,被扼住脖颈生生夺取了呼吸。
墨谨言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只看到了她冰冷的尸体,连迈向她的步子都不稳了,双手都在颤。
梦里,苏凌薇看见那个总是冷静沉稳的男人崩溃了。
她从未见他哭过。
可此时,却红着一双眼抱着她没有温度的身体,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浸湿了的脸庞,喉间是压抑的嘶哑声。
失去了最珍视的女孩后痛彻心扉,他疯狂的报复那些害了她的凶手。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躺在床上睡着的苏凌薇眼角也流下了泪,让人感到莫大的悲伤。
即便在此时,她处于睡梦中,双手和身体也都有下意识的避开墨谨言那只受伤的手,疼他所疼,悲他所悲。
叫醒墨谨言的是一阵湿润。
泪水滴在了和她交颈而眠的墨谨言颈间,滚烫滚烫的。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他睁开了漆黑的眸子,就看见怀中的女孩在睡梦中哭泣,沾满泪花的清丽脸蛋惹人揪心。
墨谨言那双刚清醒过来的黑色眼眸中瞬间涌上了心疼,指尖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痕,低声呼喊着她的名字,试图将她从噩梦中拉出来。
“薇薇…薇薇…醒一醒……”
可苏凌薇却像是陷入了梦魇中,怎么喊也喊不醒。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了好多好多。
哀莫大于心死。
苏凌薇死了,墨谨言的心也跟着死了,本就寡淡的性子变得更为冷漠,沉默寡言。
在亲手将墨奕清送入狱以后,他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不眠不休的坐在办公桌面前,没日没夜的处理公务,总是皱紧的眉头再没舒展过,即便没有工作,也会将已处理完的事项再次重复第二遍第三遍,力求达到极致,疯狂的给自己加班。
偶尔才会珍视的抱着苏凌薇的照片入睡一会儿,只有看着她,才能安然入睡,然而像这样的睡眠,一周都不一定能有两次。
睡眠尚且如此,更别提好好吃饭。
隔着看不见的屏障,苏凌薇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看着他糟践自己的身体却无能为力,泪流满面,心痛不已。
即便再怎么强壮的身体都扛不住这样的透支负荷,墨氏在墨谨言不断压榨自己身体的带领下,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更上一层楼,发展的蒸蒸日上。
可墨谨言却倒了,毫无预料的,在签署文件的时候,腥甜涌上喉头咳出了一大口鲜血,画面变成一片红,随即失去了意识。
墨家等人赶去医院的时候,仍旧处于昏迷状态,医生他没有求生意识,不愿醒来,一心求死。
之前的种种,不过就是在硬撑,身后有整个墨氏,有爷爷和叔堂哥,背负这么多的他根本没有权利去选择任性。
如果不是不能任性,恐怕在苏凌薇去的那时候,他便也跟着解脱了。
墨谨言这一躺,就再也没能醒过来。
不是医生救不了,是他放弃了自救。
他已经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墨氏早已日益壮大,在正轨上行驶,无需顾忌一切,爷爷身边也有叔和堂哥陪伴。
而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每一天,都很苦,苦的不想睁开眼去看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