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谨言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一点理智，不知停留了多久，产房依旧没有动静。

    他抬起头的时候，正看见墨老爷子背对着他颤抖的身子。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墨老爷子正拼命的憋着笑，一个没忍住嘴咧开了一条缝，又赶紧伸手捂住压下。

    然而这落在墨谨言眼里，却像是担心害怕极了的样子。

    墨谨言自己也心情沉郁，但又不能放着老人家不管。

    见状，缓缓抬起一只手，按在了墨老爷子的肩膀上。

    墨老爷子身形一僵，糟糕！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下一秒，便听见墨谨言沙哑的声音：“爷爷，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嗓音透着一股低低的干涩感，也不知是在安慰墨老爷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墨老爷子听后松了口气。

    乖孙孙，你怕是不知道，爷爷这是高兴坏了。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

    了要被的。

    乖孙越来越像大儿子了，几年过去，一身气势不知不觉就磨砺了出来。

    别看平时在家里对他尊敬有加，对媳妇也千依百顺像个绵羊似的。

    听在公司里，可没少发威。

    员工们都对他又仰慕又害怕的。

    有几个董事会高层的老朋友，碰见过偶尔的项目出错，会议上见到他大发雷霆的样子，电话过来跟他倒苦水的时候都后怕不已。

    “老伙计，你孙子那张冷脸都快把人给吃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都遭不住。”

    诸如此类的话，墨老爷子没少听，也见过。

    不得不，乖孙冷着脸的时候是真的吓人。

    所以这会儿他也怵的很。

    万一乖孙知道他高兴的恨不得敲锣鼓欢天喜地的样子，一会儿把他给撵出去不让他见曾孙怎么办？

    墨老爷子又开始拼命的压抑着上扬的嘴角，肩膀颤啊颤的，不敢转过头直视墨谨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产房依旧没有动静。

    越久，心里越控制不住的发凉。

    墨谨言站的脚都麻了，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靠立在墙上仰着头，沉沉的闭着眼，下颌线紧绷压抑着剧烈翻涌的情绪。

    不生了。

    再也不生了。

    孩子什么的，都不重要。

    不要了。

    他只想他的薇薇能平安无事的出来，疼着她宠着她让她无忧无虑，每天开开心心做她想做的事，不再吃累受苦。

    苏凌薇怀孕这些个月来受的苦，墨谨言通通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先是吃不下东西，恶心反胃，要忌口。

    白天总是没什么精神，嗜睡。

    偶尔心情转变的快，过于敏感的情绪波动很大，也许前一秒开心着，下一秒就郁郁寡欢。

    他见过一次她半夜偷偷哭泣的样子。

    那时才知道，原来人前她表现的再开朗，人后也会恐惧无措的。

    害怕身体走形，害怕没有安全感，害怕照顾不好孩子，害怕哪里做的不够好……

    各种各样的担忧和压力包裹着她。

    明明是夏天，夜晚却手脚一片冰凉，捂都捂不热。

    睡觉也睡不好，孩子总是踢她，半夜还会抽筋。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难受，却无能为力，不能代她受过，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陪伴着她，安抚她，替她按摩抽筋的地方。

    哪怕是现在，他也什么都帮不上她，只能在外面等着。

    不管她是哭还是叫，有多疼，他都不能出现在她眼前。

    刚才进产房前，苏凌薇流泪恐惧的面孔还在他脑海中盘旋着。

    墨谨言紧紧的闭着眼，死抵后槽牙闷不出声，无边的酸涩感袭遍全身。

    心脏备受煎熬疼的发颤。

    又不知过了多久，从中午赶到，到现在天色已暗。

    产房终于有了动静。

    门开的声音一响。

    墨谨言和墨老爷子就连忙走上前，脚站太久有些麻还趔趄了两下。

    护士抱着两个孩子走了出来，对着二人面带笑容。

    “恭喜，是两个平安健康的少爷。”

    墨谨言紧盯她问：“孩子的母亲呢，怎么样了？”

    护士笑了笑：“夫人没事，只是六个时的生产过去有些脱力，还需要留在里面观察两时，顺利的话很快就出来了。”

    “那就好。”

    墨谨言闻言松了口气，紧攥的双拳也舒展开。

    随即目光下移，落在护士怀中的两个婴儿身上，停滞了两秒。

    眸中闪过一丝恍然。

    两个婴儿安安静静的闭着眼，躺在护士的怀里，的嘴巴嘟起来，时不时还会往外吐出泡泡，白白嫩嫩，很脆弱的生命。

    一种很神奇的血脉相连的微妙感蔓延在心底。

    这是，他和她的孩子……

    墨老爷子凑上去，伸出手指想逗又不敢碰的，隔空停在半空中，眼里藏不住的欢喜。

    这一刻的嘴角上弯再也压抑不住，他太开心了。

    乖孙媳妇真棒，一胎生了两个白胖子。

    护士见他们都看过了，这才微微一笑：“好了，家属都看过了，孩子该送去监护室了，想看的话可以跟过去。”

    墨谨言嗯了一声，冷静下来才好话。

    “爷爷，您过去监护室吧，我留在这里等薇薇出来就行。”

    “哎哎好，家里炖了补品，待会儿有人送过来记得给乖孙媳妇喝，她该累了。”

    “好。”

    墨老爷子喜爱的目光根本离不开两个曾孙，交代两句就屁颠屁颠就跟着护士屁股后面过去了。

    墨谨言独自一人又在原地守了一阵子。

    产房门又一次开，苏凌薇这才被推了出来。

    她好像很累的样子，已经精疲力尽昏睡过去了，浑身都像被水泡过，湿漉漉的发丝粘在脸颊边。

    墨谨言的眼底写满了心疼，寸步不离的跟着护士来到病房安排好后，护士离开。

    病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坐在床边凝视着她熟睡的容颜，捋了捋浸湿的发丝掖到耳后，一颗高高悬起的心在见到她平安无事后才踏实了下来。

    然后珍视的捧起她的手贴在脸上，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低喃道：“辛苦你了。”

    一滴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很快消失不见，像是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