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枉死8 长渊看了她一会儿,伸手碰了下……
婴勺没听过:“那是什么东西?”
长渊:“每个有旗印的人都是一张旗, 必要时,他们可以组成一个阵法,抓他们想要抓的人。”
“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溜?”
“旗阵的优点是, 只要目标在方圆一百里内, 都能把人抓到。”
婴勺“啧”了一声, 十分失望:“缺点呢?”
“有两个。”长渊道, “第一,只对魂魄有效。第二, 每个旗阵只能使用一次,用过之后,旗印就会消失。”
“明白,准备用在我们身上了。”婴勺看他一眼, 自我纠正,“哦,不是我们, 是我。”
“我要的不是这个。”长渊给她投去“你脑子不太好”的眼神, “你想想,幽都是怎么把旗印送进来的?”
婴勺在他提到幽都的时候, 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亡魂不是自然而然变成鬼差的, 就算有一个亡魂变成了鬼差,也不可能这么多人都变成鬼差,还整齐划一地遵守着枉死城的规则。
一定有人控制他们。
旗印是这种控制的一个表现。有人为他们想好了遇到突发情况时该怎么做,而他们也正按照这个流程一步步地进行。
但幽都的长老不可能亲自来枉死城。
因为来了就出不去了。
那这是怎么做到的。
婴勺看了长渊一眼。
可能他的没错。
这里唯一的出入口就是悬河。
虽然不知道朽翁是怎么做到在须弥境里引入悬河水的, 但确实她进来是因为那些水。
只有悬河是与外界通的。
幽都的长老根本不必亲自踏足,他们可以把阵法放在悬河的上游,甚至将整个悬河都设为一个阵法,从而影响枉死城中的秩序。
难道要出去就只有走悬河这一个办法?
婴勺想到自己第二次渡过悬河时那差一点就睡死过去的感受, 觉得自己估计在里头撑不过一刻钟。
她摇了摇头:“不行。”
长渊回头看了她一眼。
婴勺从他那眼神里看出,他又在嫌她笨。
“没让你就这么下去。苟且偷生确实比死要好。”长渊盯着那些鬼差,“我们得想其他的办法。”
此时鬼差已经清点完了人数。
几个带头的鬼差聚在一起,盘点了一串名字出来。
长渊把手里的笛子放下来,照旧引着风吹。
“这样看,亡魂有名字,鬼差也得有名字。”婴勺声道,“你知道被你弄走的那鬼差叫什么吗?”
长渊递给她一个眼神——怎么可能。
“那怎么办?我看他们要排查……不对,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他们不算查一查鬼差的身份吗?”婴勺见那些领头的已经围成一圈坐好,将逃跑的亡魂姓名挨个写在了地面上。
长渊也有些意外,皱了皱眉,但很快理解了:“他们不需要查鬼差。”
婴勺反应过来:“他们假定了冒充鬼差的人就在那名簿上……不对,这是我假定的。他们在找到被扔进悬河的那个鬼差之后,吹了第二次笛,但很有可能他们根本就还不知道有人冒充了鬼差。”
长渊:“或者不在名簿上也无所谓。他们对外人根本不感兴趣,他们的职责就是找到逃跑的亡魂。”
婴勺:“那我们岂不是可以随便走动?”
长渊:“再看看,我不清楚旗阵是如何作用的。别踩坑。”
领头的鬼差笛声变了。
除了他之外,所有的鬼差都暂时放下了笛子。
长渊也跟着一起放下。
成百上千的亡魂聚集到同一个鬼差身后,婴勺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她连忙回头看长渊。
他已经从鬼差变回了弦歌的模样,混在亡魂里,跟在了婴勺的身后。
“他们要启动阵法了。”
婴勺悄声:“你笛子留着,万一呢。”
长渊道:“还有你的那支。”
婴勺:“你精通音律,你听听那鬼差怎么吹的,学会了就可以控制这里所有的亡魂。”
长渊:“我活腻了,要控制这些亡魂做什么?”
婴勺:“你在魔界是将军,现在回不去了,在这儿做个地主也不错啊。”
长渊:“难听。不学。”
婴勺觉得这个理由很深刻,点头:“好的。”
除了一个看着亡魂的鬼差,其他所有鬼差围到一起,坐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有点像他们头顶的那个触地印。
婴勺跟着亡魂们聚集起来,在人堆里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念叨声,有一些烦躁。
长渊侧过头来:“饿了?”
婴勺:“你不饿吗?”
长渊:“还好。你不是辟过谷么?”
婴勺:“我不饿。”
长渊:“那你……”
婴勺:“我就是馋。”
长渊:“等出去……”
婴勺:“我想吃西南荒的山鸡。”
鬼差们开始念咒施法。
他们头顶的触地印发出光芒,向四面八方延伸,如丝带交织,在枉死城上空结出一个半透明的大网。
长渊:“想家了?”
婴勺:“我……”
长渊:“这我帮不了你,还是饿着吧。”
婴勺:“……”
长渊看着她。
婴勺叹了口气。
婴勺看着头顶:“要是佛也能长出这么多手,估计我第一次见面就不叫他秃头了。”
长渊:“叫什么?”
婴勺:“妖怪。”
长渊:“他会用他的手把你逮回去听经的。”
婴勺:“你的是罗汉,佛从来都不强迫我听经。”
长渊看着她:“好。”
婴勺扭过头看他。
她对着长渊的目光,张了张口:“你……”
后面的话没出来。
大约是过了两次悬河让人头脑不清醒,又或许是周围密不透风的亡魂令人头晕,婴勺觉得自己有些魔怔。
她从前讨厌长渊,是因为觉得他眼光高嘴还毒,不好相处,且她一直怀疑此人渣觊觎她师父。
而后来喜欢长渊……不出缘由,但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是个人渣。
婴勺自认一直是个喜欢迎难而上的讹兽,或许长渊那个性情恰巧踩中了她的喜好,而如今,难道弦歌也踩中了她的喜好?
这太不可思议了,她认识弦歌也有好几千年了,从没觉得他是个人渣,难道这短短三百年,竟然有脱胎换骨的趋势了?
她怔怔地量着弦歌。
这分明还是个温文尔雅的样子,让他背着琴走在凡人堆里,就是个脾气和样貌一样好的琴师。
比他家那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陛下强多了。
一道道亡魂从枉死城的各个角落被收入到旗阵中,写在地面上的姓名一个个被抹去,直到最后一个名字也消失。
逃跑的亡魂被镇压在旗阵之下,鬼差将他们锁在一起。
天空中的旗阵消失了。
所有鬼差头顶上的触地印也消失了。
长渊的没错,这旗阵确实只能使用一次。
鬼差们拿起了自己的骨笛。
镇压着亡魂们的旗阵暂未完全散去,鬼差们的笛声与先前大有不同,长渊皱了皱眉,但听不出意思。
然而婴勺浑然没有在意其他正在发生的事。
她的目光依旧凝滞在“弦歌”的脸上,喃喃地道:“你当初被扔到乱葬岗的时候,长渊让你拿住他的剑,你没拿起来。”
长渊将视线挪回她的脸上,扬了扬眉。
婴勺:“明你确实不如他人渣。”
“……”长渊看了她一会儿,伸手碰了下她的额头,“悬河水都能把你喝醉?”
婴勺:“……”
她又不出话了。
这不对头,一定是因为这枉死城的缘故。
婴勺甩了甩脑袋。
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非得出毛病不可。
她豁然站起了身。
乌泱泱一大堆聚在一起的亡魂们,没有一个注意到她。
然而,那被旗阵圈起来的逃跑的亡魂们,里头至少有一半看了过来。
在鬼差的笛声下,目光呆滞的亡魂们,稀稀拉拉地,对着婴勺的方向伸出了手。
长渊皱着眉,也站起身,拉着婴勺的胳膊,让她往自己身后站了站。
然后,剩下一半亡魂也对着他们的方向,举起了手。
婴勺:“……”
长渊:“……”
他们知道这些亡魂在干什么了。
也知道那笛声是什么意思了。
婴勺对自己的愚蠢简直难以置信:“我居然忘了,这些人是亲眼看着我抢走笛子的。”
长渊道:“我也忘了。”
婴勺:“当时该把他们一个个捆起来全都扔进悬河的。”
长渊:“这会儿不怕天谴了?”
鬼差们向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二人对视。
婴勺:“谁他们不在意外来者的?”
长渊:“你。”
婴勺:“我明明记得是你。”
二人沉默片刻。
长渊在婴勺背上抽了一下:“跑啊。”
二人迅速腾空,然而长渊才飞出半截,脚踝就被抓住了。
他低头看向抓着自己的婴勺。
婴勺仰着头,冲他龇牙一笑:“动不了——他们吹笛子了。”
长渊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那根笛子。
没吹。
他一抬手。
控制婴勺的几名鬼差手中的笛子顿时落地。
婴勺拽了他一把,飞身跟上。
二人跃出数丈,鬼差们连忙继续吹笛。
长渊没动手。
但婴勺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她大笑两声,双手一挥,无数金色的火焰人从她的掌心飞出,一个接一个地蹿到了鬼差跟前,抢走了他们手中的骨笛。
笛声骤然消失,聚集在下方的成百上千的亡魂,在一瞬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