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枉死11 娘的,不能死在这里。太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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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确定这些跟在自己身后的鬼动不了她一根头发。

    先前那两个丑八怪对她进行了警告, 明这雾里不止有这等水平的鬼。

    最奇怪的是,这些本来应该通过悬河进入冥河轮回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变成了鬼。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婴勺皱着眉向前走, 每走一段就喊一句“弦歌”, 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她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跑太快, 只有自己一个人进来了。

    火龙一直在她脚边的悬河里, 和她并排着走。

    她又喊了一嗓子。

    声音掉进雾里,连个响都没有。

    然后她忽然脚后跟一痛。

    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婴勺低头, 看见一条很很的蛇。

    浑身黑色,长得平平无奇,看上去并没有毒,咬在她的脚后跟就不松口。

    婴勺先是觉得这蛇有病, 然后才疑惑这里为什么会有蛇。

    但也得通。虽然枉死城里不怎么能见到人以外的东西,但寻常精怪死后不愿意入轮回,也是会被收到这里来的。

    她弯下身, 捏住那一尺来长的蛇七寸, 迫使其松口,拎到了自己跟前。

    “你也想吃我?太自不量力了吧。”

    蛇在她的手中扭动。

    婴勺把它扔到一边, 落在浓雾里不见了。

    她继续向前走。

    火龙就游在她脚边的河水里, 寸步不离。

    弦歌那玩意儿一定是走丢了,跟他主子一样不认路。婴勺心想。

    下次找到他得把他拴起来。

    这样想着,她脚下忽然踩到一个滑腻腻的东西,连忙抬脚。

    又是一条蛇。

    她不可置信地将其拎起来:“又是你?”

    那蛇扭动着要去啃她的手。

    婴勺四下看了看, 这雾里静得跟鬼城似的,她走了这么好一会儿也没感觉到有蛇跟着自己,居然在这里又碰见了。

    “你也太执着了吧,究竟是想要吃我还是想被我吃?要不你等等, 我好久没吃东西了,先等我生个火。”

    蛇遭受生命威胁,想要逃跑。

    “你看,你又不过我,这是图什么呢?”

    婴勺再一次把蛇甩开,结果这次没甩开,这蛇居然还挺倔强,攀在她的手上不肯离开。

    蛇头转回来对着她的脸张大了嘴“嘶嘶”地叫。

    婴勺皱了皱眉。

    她往前看了一眼。

    “前面有什么?”

    然后她忽然听见了“嘶嘶”的声音。

    不是从她手上这条发出的。

    那声音逐渐从四面八方靠近,婴勺高高地扬起眉,只见浓雾里欢欢浮现出无数大大的蛇影。

    仿佛踩进了一个蛇窝。

    ****

    长渊一路上碰见了三只鬼。

    这些鬼一个比一个弱,只徘徊在自身能及的很范围内,像凡界的地缚鬼。

    这些鬼一个个面黄肌瘦,没有一个成气候的大鬼。或许因为悬河削弱了它们的力量,又或许这雾中有其他的东西影响了它们的存在。

    就之前他收到的警告而言,后者的可能性或许更大。

    只是他察觉不到这里有任何特别的存在。

    浓雾中辨不清方向,长渊点亮了一盏光,飘在自己跟前,能微微照亮一旁的悬河。

    他沿着岸边走,悬河水在他的脚边流淌。

    婴勺不在他的附近。

    鬼也很久没有看见了。

    他几乎能断定这里已经十分靠近悬河的尽头。

    先前他与婴勺在远处看时,明明已经感觉到冥河在下降,或者悬河本身在上升,但始终看不见交汇点。此时闯进这浓雾才确定,是这片雾拦住了他们的视线。

    尽头或许还会有东西,或许尽头就是这雾。

    长渊忽然抬起了手。

    他的指尖夹住了一只冲向他脖颈处的蛇。

    蛇被捉住,却依旧冲着他吐信子。

    长渊盯着那蛇头看了片刻。

    然后手一挥,远远近近的浓雾里现出无数条蛇影,成百上千,仿佛他一脚踏进了蛇窟。

    这景象似曾相识。

    长渊眯了眯眼,脸色忽然变了。

    “铁山鬼。”

    他冲向了前方。

    ****

    婴勺跪在了地上。

    越往前走,她身上的光点逸散得更快,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正在抽取她的灵力。她苍白着嘴唇四下环顾,找不到自己的敌人在哪里。

    “这什么玩意儿……”

    蛇从她的手背上爬过,没有一条蛇要攻击她,这些蛇仿佛将她当成了自己人,既对她没有敌意,也不对她不轨。

    婴勺用力晃了晃脑袋,抬头已经看不见天空,浓雾遮蔽了从天空流过的冥河,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火龙还在旁边的悬河里游动,随着婴勺的脚步停下,它也停了下来。

    婴勺发现它的身体变淡了。

    她凑近悬河,望向自己在河中的倒影。

    她也变淡了。

    婴勺抓紧了身/下的土地,一挥手,一道火铸的结界将她罩进去,勉强减缓了精魄被抽取的速度。

    究竟是谁……

    婴勺咬着牙,猛地抓了一条蛇在手心。

    蛇毫无意义地反抗着。

    婴勺的双眼中骤然亮起金色,扼住它的头,看入它的眼睛。

    搜魂。

    这是天族尊神和最拿手的法术之一,只要她想,六界中的任何一个人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就算佛祖也不行。

    只是这法子极耗法力,被施法的目标也会极为痛苦。在婴勺长到八千岁的时候和才将此法授予她,只是当初她苦练上千次,没有一次真正成功过。

    感谢玉无更的三千年玲珑局,感谢朱厌的内丹。

    这一次,她成功了。

    画面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掠过,从一个凡人婴孩的出生,长大成人,参军入伍,在战场上厮杀,最后被敌方将领坑杀,渡官将其引入枉死城。他一遍一遍地跟着鬼差走过悬河,洗掉自己深重的血债与执念,重新接受轮回,化入了悬河水。

    然后,画面戛然而止。

    “你是人……你居然是人?”婴勺捏着那痛苦万分的蛇,瞪大了眼睛,环视周围,“这些……这些难道都是人吗?悬河水没有把你们带入冥河,而是在这里,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她扔掉手中奄奄一息的蛇,身上的结界忽然溃散,再也支撑不住。

    婴勺额上青筋冒起,她匍匐在地上,爬向悬河。

    火龙消失了。

    她看到悬河中有隐约的倒影,像是一座山,一座没有草木鱼虫的裸山,光凭倒影,就透出森森的鬼气。

    “这是什么东西……”

    枉死城中没有山,冥河里也不可能有。这到底是哪里投过来的影子……问题一定出在这影子上。

    婴勺周身的光点不断地逸散,她以前经历过很多次这种事,在玲珑局中的三千年里,她无数次重伤垂死,都是这种情况,但此时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却分明感觉到有东西正在釜底抽薪似的取走她的生命。

    她盯着自己在悬河中的倒影,看着自己的脸逐渐变尖,蛇影逐渐覆在了她原本的身形上。

    婴勺发狠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高高地举起了手。

    下一刻,金色的火焰迸发,从她所在的位置,滔天的火焰向外席卷,燃烧了整条悬河。

    西南荒的地火,东荒的离火,昴日星君的日焰,还有四境轮南境的地火,杂糅锤炼在一起,压住了从诞生起便强势介入轮回的悬河水——这是神与天地的较量。

    宁静了千万年的枉死城从未遭受如此大的震动,火焰如雪崩一般从悬河下游烧上来,毫无分寸地毁灭了所经之地所有活着的和死了的。

    鸡飞狗跳的悬河中上游愈发混乱,所有的鬼差和亡魂都在飞快逃离。来不及从悬河里爬出来的,短短顷刻间就被烧成了灰飞。

    下游的迷障里,一条又一条的蛇在婴勺的身边消失。他们在枉死城中困了一辈子,终于走到了生命的最终点。

    鬼一个个地死去,由近到远,白雾变淡。

    火焰烧得土地滚烫,澎湃的火光映得枉死城上空的冥河闪出金光,惊动了无数冥河内外的生灵。

    最终,在下游的尽头,轰然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或者,一座山。

    看不见的高山连着天地,阻塞了悬河与冥河的交汇,拦腰截断了枉死城里本该有的轮回。

    婴勺倒在地上,身上映着那高山的影子。她知道那是门,但她此时已经几乎浑身无法动弹,没有身体作为屏障,悬河轻而易举地带走了她本就虚弱的生命。

    婴勺艰难地喘着气,勉力向前爬了一段,却再次无力地倒下。她嗅着焦土的气味,悬河被燃烧的气味,还有那些苦命鬼被烧成残渣的气味。

    那些人原本是人,花了那么大的代价,让自己的魂魄在枉死城中得到了救赎,终于决定走向新的轮回,继续做个凡人,却没能如愿。

    这山,或者被这山笼罩的悬河,让他们因为进不了轮回而变成了鬼,还变成了这么难看的鬼。

    婴勺大约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变成蛇的样子,有时候确实是这样,如果他们自己无法维系自己本来的样貌,那么在被抽取精魄时,会变成那山的养料。而在这期间,山会将他们变成自己最熟悉最方便操控的样子。

    婴勺猜测,这山上的生灵或许只有蛇。

    娘的,不能死在这里。太他妈的难看了。

    她再一次抬起手,催动所有能催动的法力,滔天金焰轰向那虚无的山影——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了,在她的火海炸开的那一瞬间,似乎同时有人从外面正在猛攻这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