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血海1 王八犊子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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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八犊子已经走远了。

    青樱抓住爬下床的婴勺:“祖宗, 麻烦您消停点,这才刚有点起色,别撞了脑袋。”

    婴勺的脚蹭到了鞋, 胡乱地往里头一踩, 趿拉着鞋跟就跑出去, 果然没看见人影。

    虽然身上不怎么热了, 但她还是觉得头顶有点冒烟。

    长渊来干了什么,她只有个大概的印象。这几日做梦也做得挺多, 杂乱无章,她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是发生的,哪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不过不论怎样,长渊都没把话清楚。

    娘的, 喝酒误事,喝酒属实误事。

    她衣冠不整地跑出长廊,在原地举目四望, 没瞧见长渊的半个影子, 也没闻见那王八犊子半点味道。

    然后就被和当头敲了一下。

    婴勺捂着脑袋:“师父,您下手真重。”

    和睨着她, 那眼神大约是想把她的脑袋削下来。

    婴勺撅了一下下嘴唇:好凶。

    “去哪儿?”和冷冷地问。

    “我……我不去哪儿。”婴勺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 着哈哈,“我这就回去穿好衣裳,哈哈哈哈。”

    和嫌弃道:“收拾干净,这几日也没见你洗个澡。弄好来找我。”

    完转身去找弈樵了。

    婴勺对师父全无反抗之心, 麻利地滚回了房间。

    就在她洗澡的当口,和又收到了一封信。

    和将信拆开,大略扫了一眼,烦上心头, 丢给了弈樵。

    弈樵:“嚯。”

    一只目力不怎么样的兔子推着莹润的雪槠树叶爬过和的脚背,还往桌子对面推,被和弯腰伸手,捏着耳朵转了个方向。

    “长渊这魔尊之位要不保。”弈樵“啧啧”道。

    和:“秦烛这人我没见过,不晓得他的本事如何。”她顿了一下,“长渊该早点杀了唐闻。”

    弈樵:“毕竟他没想到真能扯到刑旸身上。哎,不过也不用操心,他们魔界的事嘛,来去挺正常,大不了等长渊回来再都夺回来。”

    婴勺踩着草地走过来,听了一耳朵:“你们在什么?”

    “容光焕发呀,丫头。”弈樵上下看了她几眼,满意地点头。

    婴勺拿过弈樵手中的信纸:“……都到王都外面了?唐闻是属穿山甲的吗?这么快?”

    和:“你这阵子别去魔界,天界不好插手魔界的事。况且,你如今的本事,还不一定是唐闻的对手。”

    婴勺:“等我拿到身体,不定就是了。”

    和沉默了一下:“你自己考虑。”

    婴勺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笑嘻嘻地道:“师父,这不是还有浮屠印么?您怎么都能找到我的。不用担心。”

    和握住的她的手腕。

    婴勺老实地不动了。

    等了一会儿,弈樵问道:“如何?”

    婴勺也盯着和。

    “掉了一点。”和道。

    此话一出,三人都有大松一口气的感觉。

    “总算,总算。”婴勺拍着胸脯道,“我成天担心得要死,就怕哪天一睁眼又在四境轮了……刚看信里魔界叛军里新来的那一搓人有好几个已经凭空消失,我还咯噔了一下。”

    弈樵瞥她:“何止你咯噔了一下。”

    和翻着那信:“四境轮收人的速度变快了。”

    婴勺有些担忧:“我也是这种感觉……师父,我能请您出一趟东海么?就是我那位朋友,陶奉,他恐怕进不来洛檀洲,您能不能帮他一把,我怕不准哪天就轮到他头上了。”

    “你这印至少还得十天半个月的,我还担心没等到它完全脱落,就轮到你头上了。”和有些心烦,“你让他来天宫找我。”

    “谢谢师父!”

    和看她转身就跑:“去哪儿?”

    “别担心师父!我去外头遛跶一圈!”

    弈樵:“你出门就出门,跑地窖做什么!”

    婴勺:“哈哈哈哈哈哈!”

    在婴勺钻进洛檀洲地窖里刨各种奇珍异宝的时候,长渊已经落在了滁山——魔界与血海的边缘之地。

    山脉延绵,将血海与魔界划得泾渭分明,另一端连着天界,再往东南方向,又逐渐下沉入鬼界。

    这是六界之中最分崩离析的地方,岩浆从土地深处、山腹中涌出,几乎熔化了所有活着的东西。

    尤其自三万年前,众位魔君在此地围杀刑旸后,滔天的业障和恶咒将这艰险之地变成了无人之境。

    只有一种无腿的蜥蜴,世代在这岩浆和漩涡遍布的险地生存。其外表与龙肩地火中的黑蜥蜴甚是相似,头上长着短而粗糙的角,身后有粗壮而长的尾巴。在血海中活动时,它们在四肢可缩回体内,而一旦上岸,便可伸出腿,飞快爬行。

    此物全身通红,趴在岩浆中很难分辨出来。它们喜欢潜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伺机伏杀猎物,这其中包括它们的同类。

    刑旸死后,长渊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寻找他的心脏,顺便尝试毁掉烺樽。当时两件事都没做成,倒是发现那些蜥蜴的个头越长越大,甚至有长出翅膀的趋势——妖物多生于险境,这种地方长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个是善茬。

    在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血海。

    这里埋葬的不仅是刑旸和刑旸的部众,还有他数不清的兄弟和下属。

    他不知道血海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那些在血海中灰飞烟灭的人是否还剩下残渣。

    不过看着这茫茫血海,大约是什么都没有了。

    前阵子弦歌来这里走了一趟,和他,当年大战所形成的的漩涡——罗山坑越来越大了。弦歌本来还想去看看,但见那个阵仗有些不善,便仅在附近观察了一阵子。

    上一次,他把烺樽放进血海最深的地方,只让烺樽长了几条裂缝,这一此,他从和处借了一颗雪槠树的叶子,放在烺樽里,让弦歌将其沉入血海——这里是当年魔神阎烬诞生的地方,也是雪槠树最初生长之地,他想要借此地残留的雪槠树根困住烺樽,若时间够长,或许能借血海将烺樽彻底炼化。

    只是不巧,烺樽沉入血海之后,弦歌感到它产生了某种很细微的反应。

    烺樽有主人,即便主人死了千万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驾驭它。此物在长渊的地窖里吃了三万年的灰,都一动不动,才到一个新地方,就有了反应——除了刑旸,没有其他的理由。

    长渊因此才认定刑旸一定或者,龙肩之地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而那叛乱也因此有了新的解释。

    他从袖中掏出一颗很的雪槠树叶。

    树叶的光泽莹润,在这连天光都被映得血红的地方,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他踏出滁山,脚下已有浅浅的岩浆。他试着往下落了一些,即便已有结界,那热度却依旧灼人。

    远处血海中凸起的山峰周围,赤红的岩浆流淌,如一片望不见尽头的大泽,旁边偶尔冒出几颗泡,在滚烫的温度下爆裂开,又溅落回岩浆中。

    长渊跟着雪槠树叶的指引,去寻找烺樽所在的位置。

    他听当年刑旸就诞生在这茫茫血海中的一座孤峰上,最开始是人胎,但就在那孤峰上的数十年岁月里,他独自修成了魔。

    长渊不晓得究竟是哪座孤峰养育出了刑旸这等了不起的人物,但就弦歌所描述的烺樽的动静来看,应该离雪槠树所在的地方不远。

    血海虽然地势复杂,但总体的流动是有方向的,大部分岩浆会流向东南方的横涧,滑下一道又一道的瀑布,在极漫长深不见底的下坠过程中,它们逐渐冷却,化为岩石,有的落到鬼界,有的落回深渊中的岩浆池,重新化作岩浆,在复杂的地势中涌回地面。

    长渊在这里厮杀过,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甫一来到这里,过往的场面悉数涌上脑海——他熟记这里地形,堪称了如指掌。

    他始终与下方的岩浆保持一定的距离,偶尔在石块或山峰上落脚。他知道此刻血海中除了自己,一定还有其他人,但没有隐去身形。而且他比谁都清楚,那些隐藏在岩浆底下的火蜥蜴,会逮住一切机会袭击猎物。

    以及如果要在这里埋伏,在什么地方是最合适的。

    就比如现在。

    这一带的山峰巨石变得密集起来,前方更加密集,让人不由自主地降低了速度。

    脚下的岩浆流淌得堪称静谧,丝毫没有异状。

    岩浆中,一双金红色的眼睛悄悄露出,狭长的瞳孔在浅浅的岩浆下若隐若现,即便在这等灼人的温度下,却令人望之感到冷血。

    长渊似乎什么都未察觉似的,继续朝着自己的方向往前。

    火红的轮廓在岩浆下影影绰绰,悄无声息地尾随了片刻,然后,在长渊的身后,一条通体血红的妖物骤然腾空,冲向长渊的后背。

    长渊似是无意地一抬手。

    一道气流倏地扎穿了那妖物张开的血盆大口,将其钉在了后方的山壁上。

    火蜥蜴的上颚被钉穿,痛苦地嘶叫着,覆盖着血红鳞片的尾巴剧烈地摆动。

    长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向前而去。

    他尚未走出百米,就自行停下了身形。

    “老朋友,既然来了新地方,不出来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