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真正成为她的灵炉(中)
江羽诺因为无边无际的冷冽而越来越慢的心跳猛地跳动了一下,他垂眸看向自己被握住的右手,稍稍用力将其慢慢反握住,感知那片冰凉的肌肤后,立马又不知所措地松开。
为什么?
难道她没有认出自己来?
原来,她没有认出来。
江羽诺心头涌出一种莫名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
或许,因为她没有认出自己而松了一口气,又或许,是因为她没有认出羽诺而有些失落。
可是,更多的是油然而生,恬不知耻的窃喜。
“为什么送我法器?”他开口问道。
有了古籍里的法器,他可以做很多事。
她明明知道自己曾与她为敌。
先前在混沌中他还窥到了羽诺的记忆,那时她不是还很介意羽诺欺骗了她?
“自然是免得你受旁人欺负。”聂骄阳笑道。
是这样么……
江羽诺看着她那只纤纤素手,不知为什么,掌心传来的丝丝凉意竟让他觉得不那么冷了。
“我很困,很冷。”他慢慢抬头,一双染墨眸子看着聂骄阳,被灵泉雾气洗濯的如黑曜石般光泽透亮。
聂骄阳被那双眸子瞧得心头一颤,好似自己就是那个欺负他的恶人一般。
她指尖不觉轻轻摩擦着那只手背,轻声解释道:“你体内残余的天道法则之力只能靠大量的灵力来清除。所以,你今日得成为我真正的灵炉。”
真正的?
“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少年蹙眉,明显是在反驳于她。
对上他幽怨的目光,聂骄阳愣了一愣。
暗道这孩子怎么还因为灵炉真假之事与自己置气呢?
她好像也没什么不该的话。
而且,自己不是还在安慰他?
不然,声东击西?
“那个,法器……”
“你根本不懂。”
聂骄阳与少年同时开口,眼看着他的面色更怨了,她有些懵,只能又故技重施道:“这里幽静无比,祁枝运道不错,寻了这么一处好灵泉。”
谁在乎祁枝运道好不好。
江羽诺抿唇,偏头错开她的视线,聂骄阳立刻松开本来握住他的左手,想将他的脸扶正。
“我……”还在输灵力呢。
手不能离开阳白穴。
本想这么开口的聂骄阳撞见那双分外埋怨的眸子立刻改口,“给你买糖人,好不好?”
糖人?
江羽诺眉头不由地舒展开,想起羽诺的那个白粉色桃形糖人,眸色也不觉跟着发亮。
“好……”
看到少年微微弯了唇角,聂骄阳暗自松了一口气。
原来糖人这么好用。
忽然,少年抓住她正准备收回来的左手,“这是额外的。”
“嗯?”
看到聂骄阳懵懂地扬眉,江羽诺继续解释道:“与你之前许诺的无关。”
糖人和法器,他都要。
“好。”聂骄阳笑着点头,“这是额外的。”
江羽诺不觉怔住。
原来,她会像这样对羽诺笑。
原来,她会像这样满足羽诺的要求。
江羽诺眼底生出圈圈涟漪,相互碰撞,淋漓了整片眼湖。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时,是被一位高阶修士所俘。
那时是他被退回去的第二日,他趁安置自己的几位女修晃神之际,偷拿了一件灵器和一叠符纸又逃回了骄阳城。
在去找她的途中,自己一时大意被俘获。
那一日,她盛装坐在轻纱的步撵里,准备去见岚国的那位沈国君。
抓住自己的高阶修士是一名寿元将尽的老头子,想找一个灵炉来夺舍。
他封住自己的所有穴位一齐站在两侧观望的人群中,步撵上的红色轻纱随风起起伏伏,都快扫在自己的发上。
可也仅仅如此。
她急着去见沈知鹤,丝毫没有注意到人群里的自己。
而第二次,就是在拱桥上。
她依然和初次相遇时一样,一袭红衣似火,一张脸却不沾世间尘埃。
光看着,就让人徒生疏离,觉得自己不配靠近。
那时是一年后,自己已经做了许多事,许多想让她们知道自己的事。
可终究也只是自取其辱。
她和江府的那位,从未想过外头还有自己这号人物。
他虽不甘心,却也舍不下颜面自己跳出来。
“你为何又愿意了?”江羽诺不解问道。
那时她明明是坚决不要的,送到宫里的自己她连见都不见,就被遣回了。
还严词责问了江芷婉一番。
这一次,她为何又愿意了?
“羽诺,是不是很难受?”聂骄阳不答,而是开口问道。
她亲眼看到过一位修士想要将活生生的人炼化成灵炉,她想要阻止,可在炼化途中断,那女子必死无疑。
但最终,那女子还是承受不住,格外痛苦的死去。
直到如今,她还记得那女子因为痛楚而痉挛成一团的身子,更别提那一张七窍流血可怖至极的脸。
江羽诺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垂眸看着还在自己右手掌心中的那只纤手,唇角微微弯了弯。
其实自五岁起,他就知道自己是凌云国女帝的灵炉,早就做足了准备。
做足准备之事,他不怕。
“你知道哑婶吗?”他忽然抬眸问道。
聂骄阳点头,“是一直照顾你的那位哑婶?”
“嗯。”江羽诺再次低眸看着自己右手掌心里的那只纤手,开口笑道:“从她就一直告诉我,你会喜欢我的。”
会留自己在身边的。
有些话多了,他便真的信了。
直到自己被退回去,他都还想着若是她能见到自己,或许就不会不要自己了。
“可你不喜欢我,你喜欢沈国君那样的。”江羽诺的右手不觉慢慢握紧。
所以,他偏要让她和沈知鹤再也不能在一起。
江羽诺的话让聂骄阳无奈一笑,“我如何就喜欢沈知鹤了?”
“你不自知罢了。”江羽诺蹙眉,他不想再顺着这个继续下去,“我头疼……”
“再忍忍。”聂骄阳脱口而出,下一瞬便发觉自己错话了。
因为少年那双无比漂亮的黑眸里浮起的每一丝情绪都在表达他的怨念。
她立刻笑道:“这衣裳太素了,等会儿我们去换一身。”
“呃……”她当自己三岁么?
江羽诺眉头又一蹙,“我头疼……”
便再给她一次机会。
聂骄阳面上清明,看来,他不满意这个答案。
“再买个糖人?”聂骄阳试探道。
糖人多了就不是糖人了。
江羽诺眉头越蹙越紧,“我头疼……”
“那,那,那……”聂骄阳深知事不过三的道理,一时踌躇不已。
“我们……”
磕磕绊绊半晌,一句话还是没有完,少年忽然轻笑出声。
“我头疼……”
是真的头疼,只是想告诉她而已。
“我困了……”
也是真的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