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漆黑瞳孔近在咫尺, 直勾勾盯着温慕窈看，像是要把她一圈圈吸进去。

    温慕窈纤长眼睫眨了下。

    “哥哥觉得呢？”

    顾荆敛眉：“嗯？”

    “哥哥觉得……”温慕窈脚尖动了动，朝前半步, 仰头看他，声量压低, 像是耳语，“是谁比较好啊？”

    顾荆垂眸。

    姑娘皮肤光滑细腻, 光点在她秀气五官跳跃, 距离极近甚至能数清她鼻梁的细绒毛。

    呼吸间是淡淡的水蜜桃香气。

    不腻, 微甜。

    脊椎骨忽的一阵电流窜上来, 顾荆身体不自觉绷紧了瞬。

    “荆？”门外忽的传来陈姨的声音, 她屈指敲了敲门，“你在里面吗？”

    声音就在温慕窈背后, 一门之隔的位置。

    听来就像是将两人此刻旖旎瞧了个干净，莫名叫人心虚。

    “荆？”

    陈姨声音抬高了些。

    顾荆偏了偏头, 正准备回复。

    “陈姨，是我, ”温慕窈突然回答, 声音又软又细，“我在换衣服呢。”

    她圆圆杏眼盯着顾荆，睁眼瞎话, “哥哥的话, 应该不会在这里吧。”

    “哦, 好的。我再去别处找找。”

    “嗯。”

    “对了窈，你换完衣服也赶快下来，马上零点要跨年了。”

    “知道了陈姨。”

    “这荆去哪儿了，刚刚明明看到他进了衣帽间的啊……”

    门外人无疑有他, 脚步声远去。

    顾荆极缓地舔了舔唇，短促气音笑了声。

    他撑在门上的手掌下滑，落到门把手上，正准备拧开。

    “现在吗？”温慕窈歪头看他。

    “怎么。”

    “不太好吧。”温慕窈吞了吞口水。

    “……”

    “要是陈姨不心看见你从我更衣室出去会不会觉得你——”

    下颌骨倏地被人捏住，话语就此断。

    “温慕窈。”

    顾荆虚了虚眼睛，一字一顿，警告地喊她名字。

    “昂？”

    男生手用了点力气，温慕窈嘴角微微嘟起，发音含糊，眼神却依旧是无辜状。

    顾荆视线下移，在她湿润透粉嘴唇停留两秒。

    喉咙极重地滚了滚。

    有那么一瞬间。

    他居然想直接用唇封住她这张嘴。

    -

    元旦晚会后不久就是期末考试，杨天林每天敲锣鼓地督促班里人学习，生怕有谁心留在了元旦晚会收不回。

    但越枯燥的生活，学生们便越会自己找乐子。

    新年的第一周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本就在网上通过短视频形式火过一圈的戏剧社“当家”cp温慕窈和顾荆现在更爆了——因为元旦晚会上那句“如果我也对你动心了呢。”

    网上流传着各种视角的，岭七学生上传的拍摄视频，几乎所有视频都无一例外地获得了上万点赞。背景是嘈杂喧嚷的尖叫声，顾荆那句话一出来，镜头随着人群尖叫声疯狂抖动，聚焦都聚不了。

    美好年纪，超高颜值，引得无数网友开始忆往昔并感叹——果然是只有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而我的青春，只有刷题和“明天叫你家长来办公室”。

    外校的人都纷纷来围观就算了，最让温慕窈无语的是，居然还有自称星探的人直接找到学校来了。那人拍着胸脯他是华娱老牌星探了，什么岭七校友、女明星司禾就是他发掘出来的。

    当时岭七正好是下午放学时间，他们在学校门口拦住俩人这事儿。

    温慕窈是给面子没直接走开。顾荆连明信片都懒得接，直接和那人擦肩而过去叫保安了。

    第二件事是关于温慕窈自己的。

    头天睡得很早，手机忘记充电干脆没带在身上。温慕窈早上从学校门口一路走到班级，都莫名地受到无数人的注目礼。

    他们那眼神，怎么呢……就像是在看某个即将被行刑的犯人般怜悯。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还有个女生突然冲上来抱了下温慕窈，又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跑走了。

    温慕窈：“……”

    难道是上个月学校组织体检，她被查出什么只有三天寿命的大病么？不然怎么招来了全校师生的同情……

    最终还是得灵通于潇潇解开她的疑惑。

    “发生了那种事儿你怎么都不跟我呢！”温慕窈一进教室，于潇潇就哭唧唧地跺着脚冲过来。

    “……啥事儿？”

    “真没想到吴梦艺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居然心肠那么坏！”于潇潇握拳，盯着窗边吴梦艺位置看的双眼像是要射出冷箭来。

    “……”

    “她怎么能把如此弱可怜又无助的你关进没人的工具间呢！”于潇潇痛心疾首。

    “……”

    虽然但是。

    温慕窈并不觉得自己弱可怜又无助。

    温慕窈：“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潇潇眼睛瞪大：“你没看论坛吗？”

    有人分享了一段视频到学校论坛里。

    视频是在周末最后一天的深夜上传的，却在不到半天的时间迅速传遍了全校。

    于潇潇立刻把视频在手机上点出来递给温慕窈。

    视频只有十几秒，是从微敞开的消防通道门外录的。

    大概前后是剪辑过，只留下了关键部分。温慕窈穿一身白色羽绒服头发披散，镜头在她侧脸斜后方，她站在工具间门外正往里望时，后面不知从哪突然冲出个穿校服的女生，猛得把她往里一推，紧接着迅速锁门。

    镜头抖了下，很近的位置传来录视频人倒吸口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女生。

    视频本没有录到校服女生正脸，但她锁住门后又一脸心虚地左右张望了一眼，然后飞快跑走。

    温慕窈是校花，各种偷拍照早传遍学校论坛，认识她的人还蛮多。

    吴梦艺就不同了，几乎没人知道她是谁。

    直到有人翻出两天前，周五晚上元旦晚会演职人员大合影，敏锐地将她与戏剧社某参演人员对上号。

    于是极为讽刺的，她的姓名班级照片也迅速被人po出来传遍了整个论坛。

    【吴梦艺，高一十五班学习委员，曾给顾荆写过情书。大家可以开始尽情发挥了。】

    【yue啦哈哈，丑人多作怪，呕。】

    【好无语啊，这人真的是高中生吗？居然还搞这种动作。】

    【对啊，她莫非是想把女主角锁了然后自己上？】

    【别搞我《独行者》，我谢谢您[再见]】

    【呵呵[年级排名]这人还是高一大学霸呢，果然学历≠人品。】

    【等下……之前梁娅是不是霸凌过她？好像见到过几次。】

    【妈耶，所以梁娅一番用心良苦我们其实是误会她了？】

    【srds梁娅也不是啥好玩意儿，全员恶人罢了。】

    ……

    温慕窈把手机还给于潇潇。

    转头看了眼，身后座位空着，听吴梦艺请假了。

    “日啊！”刘归也到教室了，一拳头砸在课桌上，愤恨地，“温校花你受了这种委屈怎么不跟你归哥啊！你归哥给你做主啊！”

    猝不及防一声闷响，温慕窈被吓得眼皮一抖。

    顿了两秒。

    她耷拉下眉眼，唇角可怜兮兮抿起，大眼睛升腾起雾气，微不可查叹出口气。

    “我没关系的。”她声。

    “操！”

    “啥人啊敢这么对咱们温校花！”

    “学委平时看起来寡言寡语的居然是这种人！”

    ……

    前后左右的男生们也迅速被激起了保护欲。

    在一堆人的咬牙切齿中，温慕窈一脸淡定地收起神情，摸出练习册，低头开始刷题。

    她自认不是个善良的人，甚至睚眦必报。

    周末两天不在学校，如果不是论坛发视频这人抢了先，温慕窈并不觉得自己会如此轻易地就放过吴梦艺。

    -

    却没想到一直到考试前一天，吴梦艺都没来学校上课。

    八卦欲与愤恨被时间冲淡，闲心被考试时间接近的紧迫给掩埋。

    温慕窈再次见到吴梦艺时是在来学校拿成绩单那天。

    于潇潇去图书馆还书，温慕窈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她。

    吴梦艺深埋着头抱着一堆书从图书馆里走出来，脸颊内凹，神态憔悴得不像话。

    几个男生笑闹着跑上楼梯撞上吴梦艺。

    书哗啦啦掉一地，男生俯身帮她捡书，吴梦艺却慌忙用双手先遮住自己的脸，书也不要就撒腿跑走。

    抬头看到温慕窈时，她突的脚步一顿。

    温慕窈眼神不躲闪，懒洋洋靠在椅背。

    “你不需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吴梦艺突然带着哭腔吼出声，五官都陷入极度扭曲的状态。

    “对啊，我就是嫉妒你，长得好看所有男生都喜欢你，脑袋聪明不用费力学习也能考好，被梁娅欺负了一堆人赶着来救你，顾荆他爸一个电话就连孙韬也能跟你赔笑脸，演个话剧你演众星捧月女主角我就只能演校暴头子的跟班，真讽刺啊……”

    她眼泪唰唰掉，颤抖着手指向自己，“而我呢？就他妈因为我妈是梁娅他爸的三，就他妈因为梁娅她妈自杀了，我被梁娅霸凌羞辱了整整一年，她还逼着我写情书让所有人看我笑话！我他妈又做错了什么！我就想安安静静学习考个好学校远离这里这还不行吗？”

    “凭什么，凭什么，你凭什么啊温慕窈？”

    一开始其实只是羡慕，心里酸地不住冒泡。

    后来也不知是从那一刻起，这抹情绪就不知不觉地变了味。吴梦艺心想，大概是从梁娅脚伤痊愈来了学校那天开始吧。

    梁娅无聊，惯例以欺负她来找乐子。其实梁娅这人记仇也心大，躺医院俩月，温慕窈那事儿她早就忘得九霄云外了，哪还记得要来报复什么啊。

    但吴梦艺记得啊。

    她当无数人面出丑那天，温慕窈可是出尽了风头。于是吴梦艺就装作随口提了一句，自己还得去找温慕窈改物理错题，能不能让梁娅先放过她。

    被这一提醒，梁娅果然回忆起那茬，对啊她怎么忘记还有个温校花了，接着她立刻跟自己，只要她去把温慕窈给找来她就放过她。

    那天吴梦艺把温慕窈带到后在往回走的路上，突然瞥见顾荆从篮球馆那头飞奔过来，男生速度快得连影子都追不上。

    她视线远远跟着顾荆身影，眼睁睁看着他跑去了操场边的那个角落。紧接着，孙韬和一群男生也骑着自行车急哄哄往那头赶。

    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人都对她冷眼相待，却对温慕窈……

    就因为温慕窈长得好看吗？

    这个世界真特么恶心。

    ……

    埋在深处的蛇信子终于在元旦晚会那天晚上吐出了毒丝。

    像是被魔鬼附身。

    她心想，她不需要很多，只需要温慕窈错过演出，仅一次，就做一次全社的罪人就可以了。

    ……

    “凭什么？”温慕窈慢悠悠起身，眼神坦然，“凭你软弱不敢抗争，凭这世界上比你倒霉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也没选择去伤害别人，凭你太过蠢笨……”

    她凑到吴梦艺耳边，压低声音遗憾叹气道，“唉，你这事儿干得确实不聪明，推人锁门现在学生都不干了，这不，你伤不了我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我要是你的话，我就直接给钱找混混把你套麻袋里一顿，”温慕窈摇头晃脑地道，“一顿不行两顿，两顿不行三顿，总会老实的。”

    她眼睛亮晶晶地眨着，“你是吧学习委员？”

    “……”

    温慕窈搓着手臂往图书馆走去：“怎么潇潇还不出来，冷死我了……”

    “温慕窈。”吴梦艺突然低声叫住她。

    转头，她嘴角挑起一抹讥诮，神情恶劣道，“你哥哥顾荆……应该知道你其实是这种人吧？”

    温慕窈侧头瞥她。

    “所以第一次社团活动那天，一不心得知队友是你的时候，才会迫不及待地找付盛换掉兔子面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