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生并没有出现吴梦艺想象中的神情。

    “我亲耳听到了顾荆和付盛俩人的谈话。”吴梦艺有点慌, 补充，“就在一次排练中场休息时。”

    “哦。”温慕窈点点头，没什么情绪, “所以呢。”

    “……”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敏感，谁的想法都在意吗？”温慕窈耸耸肩。

    吴梦艺嘴唇发抖。

    “你挺可怜的。”温慕窈跨上台阶, 居高临下看她，“真的。”

    -

    然而。

    不是谁的想法都在意。

    但有些人的想法却是无法不在意。

    吴梦艺走后, 温慕窈继续抬脚往楼梯上走。

    在思忖着什么, 步伐也缓慢起来。

    摸出手机, 点开顾荆微信, 字：【你……】

    想了想, 又删掉。

    她决定当面搞清楚。

    温慕窈和于潇潇去吃了个饭才回到了臣湖一品。

    顾荆不在，陈姨他跟朋友出去了。

    温慕窈点点头, 慢条斯理地吃饭。吃完饭戴上了围巾帽子，跟陈姨她出门溜弯去了。

    “好, ”陈姨心里还得记挂着上次臣湖一品里那变态的事，“早点回来, 晚上危险。”

    “嗯。”

    “如果害怕的话跟荆电话, 他就在篮球场球，来得快。”

    “篮球场啊，”温慕窈眨了眨眼, “好的。”

    顾荆果然在篮球场篮球。

    除了他其他的也都是一些熟面孔, 刘归杨飞吴三他们, 不过这次付盛也来了。

    时间已经傍晚，冬天天黑得快，篮球场已经亮起了灯光，放假的缘故这边球场几乎都被占满了, 人声鼎沸的。

    温慕窈没跟他们，远远坐在了场边的长椅上，买了杯奶茶乖乖坐这儿等。

    嘴里嚼着珍珠，她抬头往那头看。

    黑衣灰裤白球鞋，顾荆黑色碎发散在额前和头顶，略微凌乱，身高腿长，光是站那儿就是一道风景线了。

    周围不断有路过的女生们互相扯扯衣袖再回头看过来，温慕窈对面的场边也坐了好几个女生，目光毫不避讳且兴奋地朝那头看。

    不似场上那般生猛敏捷，反正也是着玩，顾荆运球投球都是懒懒散散的，刘归冲上来抢球，他便直接把球抛给他。刘归抢球姿势都摆好了，怀里突然塞进篮球懵逼了下两秒，握拳捶向顾荆，顾荆嘴角淡扯，侧身轻易躲开，手揉了下后脖颈往场边走去。

    “你干嘛去啊荆哥？不了啊？”刘归声音很大，温慕窈坐在和他们距离了一个半场的位置都能听见。

    顾荆慢悠悠回了下头，薄唇翕动了句什么。

    “靠！”刘归愤愤地甩了下肩膀，把篮球拍的啪啪响，“是不是给你喜欢那姑娘呢？”

    顾荆没搭理他，弯腰从外套里摸出手机，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嗡——”

    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下。

    温慕窈摸出来看。

    【Mirror】：在家？

    温慕窈愣了下。

    球场那头又传来吴三极为笃定的回复刘归的声音：“绝逼是！球都不了跑去给人发信息！”

    咕隆。

    嘴里的珍珠一整个吞了下去。

    连忙拍了拍胸脯顺口气，温慕窈回复：【怎么了？】

    【Mirror】：出不出来吃烧烤？

    【My】：我吗？

    【Mirror】：嗯。

    顿了几秒，那头又补充了一句：【刘归他们非要叫你一起。】

    【My】：……

    默了默，温慕窈拍了个周遭环境发过去。

    【My】：[照片]

    【Mirror】：……

    那头垂着头看手机的男生眼睫眯了眯，忽的侧头，掀眼皮极为准确地和温慕窈对上视线。

    “诶？温校花！”杨飞不知什么时候也顺着顾荆视线看了过来。

    “温校花！”刘归眼睛瞪大了下，手臂夹着篮球先一步跑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

    “啊！”刘归一拍脑袋，“我差点就忘了！你也住在臣湖一品的啊。”

    吴三也跑过来攀住刘归肩膀，热情道：“我们一会儿要一起去吃烧烤，温校花一起啊。”

    “你们几个喝酒还叫人姑娘一起啊。”付盛走过来笑着道。

    “怎么？”刘归挤眉弄眼，“盛哥你不愿意啊？”

    杨飞跟着“哎哟”了声。

    付盛散漫笑了下，看向温慕窈：“我当然很愿意啊。”

    几人还在闹，温慕窈身后突然冷不丁传来一句：“不走么。”

    她回头看。

    顾荆往这边瞟了一眼，边穿外套边兀自往外走。

    刘归和几人面面相觑：“荆哥这是咋了？刚不是还好好的嘛。”

    吴三轻蔑语气：“你懂个屁！肯定是因为他喜欢的那姑娘呗。”

    “啊？”

    “这反应不是吃醋就是吃醋了。”

    ……

    付盛朝温慕窈扬了扬下巴：“走吧。”

    见女生没反应，他又在她脸前了个响指：“在想啥呢。”

    “哦。”温慕窈收回神思，起身，“走吧。”

    去的烧烤店就在臣湖一品大门对面。

    从篮球场走到那边还有一段距离。顾荆和刘归他们几个走前面，男生们喧喧嚷嚷的，勾肩搭背声音重叠，话语重点来来去去不离调侃顾荆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付盛和温慕窈落后他们一米，并排走在后面。

    “寒假算怎么安排？”付盛主动聊起话题。

    “写作业。”

    “就写作业吗？”

    “嗯。”

    “我的意思是，”付盛笑，“要出去玩一玩吗？比如出去看个电影吃个饭之类的。”

    “可以啊，”温慕窈眨了眨眼，“大家一起吗？”

    “就我俩，”付盛拉近了些两人距离，“单独。”

    “哦，我——”温慕窈不动声色拉开距离，正算随意找个借口搪塞掉。

    “一会儿吃哪家？”

    走在前面的顾荆突然回头问付盛。

    “嗯？”付盛愣了下，“就对面那家啊，怎么了？”

    “没事。”顾荆视线不动声色地左移了下，“就是那家环境不是很好。”

    “哦是吗？”付盛没来过这边吃东西，转头看温慕窈，“你介意吗？介意的话咱们换一家。”

    本来也不饿就是被拉着去的温慕窈摆摆手：“没关系的。”

    “嗯，”付盛，“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告诉我。”

    “哦哟~~~”

    刘归杨飞吴三几人又开始互相捶着胸口，暧昧地起哄。

    顾荆：“……”

    “诶荆哥你走那么快干嘛？”注意到顾荆倏地拉下脸，加快速度朝前走，吴三喊道。

    “太吵。”

    前面人冷冷撂下一句话。

    “……”

    -

    寒假的晚上九点，正是烧烤店生意最火热的时候。

    几人进店里空桌已经没几个了，老板又临时在靠里面的墙边搭了个桌子给几人坐。

    男生们倒是都绅士，把避风的位置让给了温慕窈。

    顾荆洗了手回来，在温慕窈左边唯一的空位入座了。

    刘归一坐下来就叫老板拿了一啤酒过来，又非常熟练地点了一堆吃的。

    右边的付盛把菜单推过来问温慕窈：“想吃点什么？随便点。”

    “对，随便点！”刚倒上啤酒的刘归财大气粗地一挥手，“荆哥请客！不用跟他客气！”

    顾荆视线淡淡瞥过来。

    刘归喝了口酒了个酒嗝，根本没注意到：“你归哥跟他熟着呢，他不敢你什么的！”

    “……”

    温慕窈其实不饿，但刘归都这样了：“这样啊。”

    她沉吟了下，心翼翼指着炼乳馒头：“那我想要这个。”她目光转向顾荆，“可以吗顾学长？”

    “……”

    顾荆懒洋洋靠在椅背，看着她，嘴角轻扯。

    “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温慕窈声音渐渐低下去，神情显得有点无措。

    “那你别点。”

    顾荆似笑非笑道。

    “……”

    其他人俱是一愣。

    “诶荆你怎么话呢。”在场也只有付盛敢顾荆一句，他转过头跟温慕窈解释，“你不了解他，他这人就这样，话不中听的。”

    他找来服务员，“加一份炼乳馒头。”

    顾荆视线慢悠悠移开，没话。

    男生们完篮球，体力消耗大，一酒和一桌菜很快就消了下去。

    杨飞又叫来服务员添了些菜和酒。

    索性无聊，吴三开始撺掇着大家玩游戏。啤酒瓶指到谁，谁就一个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八卦心顿起。

    刘归几口喝完他手边那瓶，放到中间开始转。

    第一个转到杨飞。

    杨飞叹了口气：“其实我暗恋过咱班文艺委员，高一的时候。”

    “卧槽——”

    “我靠就他妈每天都给荆哥送早餐的那个？”

    “日日日！！！”

    “那你还能跟荆哥做兄弟，看来你对荆哥才是真爱啊！”

    “滚呐。”

    ……

    杨飞这第一轮就将气氛推到了高潮，并将秘密的尺度给定了下来，之后的一个比一个劲爆——

    “喜欢荆哥曲线救国来追我那女生，其实是我追她。”

    “我有段时间有点尿失禁，天天都垫着卫生巾。”

    “我连女生的手都没碰到过。”

    ——“这他妈算个屁的秘密啊？”“对啊这不是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的吗？”“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哈。”

    “这是我最长一段时间的空窗期，因为一个女生。”

    ——“哎哟，盛哥可以啊，哪个女生啊？”“对啊，她在场吗？”“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在场不就一个女生么。”

    ……

    温慕窈运气好，前面接近十轮都没指到过她。

    顾荆也是。

    刘归喝了酒脸上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掰着手指一数发现了这事儿，瞬间一跳而起：“我还就不信了，今晚不问出点温校花和荆哥啥秘密我就不回去了！”

    “你想得美，还想不回去。”

    “滚滚滚你个三儿。”

    刘归直接站起身，一只脚踩到凳子上，胳膊朝后面扬起借力转啤酒瓶。

    倒是真的给转到温慕窈了。

    所有人目光瞬间甩向温慕窈，眼睛瞪成铜铃等着吃瓜。

    思忖了几秒，温慕窈：“其实我有一个哥哥。”

    “……温校花，你这有点欺负人了啊。”

    “对啊这算个啥秘密。”

    “重重！不算啊。”

    “别为难人姑娘好吧。”

    “是重组家庭的哥哥。”温慕窈抿了抿唇，继续，“我刚开始和他之间有点误会，但现在……”

    “现在？”

    “不是，现在怎么了继续啊倒是。”

    “快快快！”

    “现在我对他感觉改观了很多。”温慕窈温吞道。

    余光里，坐她左边的顾荆倏然侧头看过来。

    “什么改观？”

    “你喜欢他了？”

    “伪……伪骨科？”

    温慕窈犹豫了下，视线依旧没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手指捏了捏牛奶盒。

    ……

    又经过了好几轮，才终于转到顾荆。

    众人的兴奋再度达到一个高潮。

    “我也有一个重组家庭的妹妹。”顾荆语气缓慢，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温慕窈，“也对她改观了很多。”

    温慕窈指尖不自禁收缩了下。

    其余几人都是知道顾荆这事的。

    刘归登时觉得没意思，直接断他：“得了得了，下一个。”

    顾荆倒也就没继续了。

    他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低眉笑笑。

    下一个瓶口转到付盛。

    除了顾荆和温慕窈，付盛也算是一个被转到次数很少的人。

    众人期待地看向他。

    “好吧。”

    付盛思考了几秒，笑着，“那就一个和在场人有关的秘密吧。”

    刘归杨飞吴三：“！！！”

    莫非是要表白！！！

    “咱们第一次社团活动那次，”

    付盛也喝了点酒，脸颊有些泛红，他直接侧身转向温慕窈，盯着她，“其实刚开始跟你一组的人不是我，但我为了跟你一组，和那人换了面具。”

    温慕窈眼睫微不可查颤了颤。

    顿了几秒，她佯装惊讶地转头：“啊真的吗？”她瞳孔动了动，很天真无辜的样子，“那我本来的队友是谁啊？”

    付盛迟疑了下，没话。

    众人都正保持安静，等待答案，顾荆忽的站起身，淡淡：“抽根烟去，你们先聊。”

    顾荆朝厕所那头走去。

    第三次加的酒被服务员端上来断了几人的对话，杨飞提起了个别的话头，起了之前他们元旦晚会那次的出圈表演。

    又坐了两分钟，温慕窈也起身，借口上厕所。

    烧烤店厕所旁有个后门，温慕窈洗完手出来，看见顾荆斜斜倚靠在门边，奶白色烟气在昏暗夜灯下蔓延，衬得男生利落俊朗的侧脸平白添了分冷意。

    温慕窈停下脚步，偏头看过去：“是你吧。”

    顾荆也闻声看过来：“嗯？”

    鼻音，带着些烟后的哑。

    “我本来的队友，”温慕窈眼神直直盯着他，朝那边走了几步，“是你吧？”

    “怎么发现的。”顾荆吸了口烟，语气含糊，倒也没否认。

    他刚也喝了不少酒，平时漆黑的瞳孔里也不免混了分浊意，显得勾人又懒散。

    距离隔得近了，男生身上混合着淡淡烟酒味的洗衣液清香萦绕过来。

    醉意似乎也从温慕窈鼻尖撩上大脑。

    她踮了踮脚，手直接从男生臂弯里穿过，握上他右手。

    顾荆右手夹烟，把在嘴边的位置。

    温慕窈这姿势就像是要伸手去把拉男生拉过来接吻。

    事实上顾荆也弯腰倾身过来了。

    温慕窈动作太突然，他怕烟头把她烧着，下意识朝她那头垂头过去。

    温慕窈软细指尖摩挲过顾荆右手虎口。

    “通过这个发现的。”她诚恳地。

    两人距离近到鼻尖都快触碰到，微热鼻息缠绕在一起。

    顾荆没话，微微侧过头，将烟气朝一旁缓缓吐出。

    “所以你为什么要换面具？”

    温慕窈语气很平静，似乎问的只是一个很日常随意的问题。

    顾荆吸了最后一口烟，没话。

    “不想跟我一组？”温慕窈换了个问法。

    “嗯。”顾荆把烟头换到另一只手，熄掉。

    “为什么？”

    “怕被你发现。”

    “发现什么？”

    顾荆眼神沉了沉。

    似乎周遭世界都极为应景地安静下来，等待他的回答。

    面前女生也睁着圆圆杏眼，纤长睫毛扇动了下。

    顾荆嘴角略勾了勾。

    发现什么？

    发现。

    ……他早就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