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红色耳珰
她真蠢。
夏蒹的思绪陷进混沌中的最后一秒,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就是个大傻杯,看过那么多遍甄嬛传了,怎么还看古代人。
买酸梅汤仅仅只是个光鲜的借口,毕竟言谈之间秦妈妈表现得确实不像善茬,对裴观烛的态度也如此厌恶,夏蒹喝不下她的酸梅汤也不想喝,本意便是将酸梅汤带回去。
偏偏她用布帕端了碗出来。
夏蒹不动声色接过来,再回忆,只能想起碗壁铺了层不明显的腻,无色也无味,就像没洗干净的油,根本引不起人怀疑。
思绪好像掉进了深海里。
夏蒹整个人都随之在这片深海中浮沉,她闭着眼,感觉耳道也被填满,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持续不断的嗡鸣中夹杂了些怪异的声音。
夏蒹不可自控被这声音吸引,思绪掉进了一个更深,更黑的世界里。
......
......
“笼子就是我的安心之所,我自出生起便住在笼子里,笼子一面有二十根铁柱,每一根的形状都不相同。”
“太阳掉下来的时候,远处会传来风铃响,每当这时,我就一定要逃到笼子里去,一定不要被阿母抓到。”
睁开眼,看着一如既往的世界。
‘她’在笼子里,从笼子里看到的世界永远都是这样,被二十根铁柱分割,‘她’头重脚轻抬起手抓住两根铁柱,从上往下感受着铁柱划过手心的纹路。
这是‘她’最常做的事情,每次抚摸铁柱,感受铁柱的纹路时,便会升起一种极为安心的感觉,哪怕如今‘她’做错了事,等待着惩罚,也不会怕了。
笼子就是‘她’的安心之所,‘她’自出生起便住在笼子里,笼子一面有二十根铁柱,每一根的形状都不相同。
“镜奴,镜奴。”
有人在喊‘她’,‘她’望过去,是父亲站在笼子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你又做错了事情,”他蹲下来,“无论你怎么学习都是这样无能,你知道无能的意思吗?这证明你永远是低等,上不得台面,一辈子只能在笼子里待着了吧,太无能了。”
他叹着气,每一句话却都会加深笑意,父亲每一次这样用温柔的话辱骂‘她’,都会像这样笑起来,‘她’知道父亲骂‘她’会感到开心,以前‘她’看到父亲开心,也会觉得开心。
“咔嚓,咣当”是开锁的声音,父亲开笼子的铁门,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抓到了笼子口。
“太丑陋了,”父亲看着‘她’耳朵后面被烛火烫出的疤痕,“你太丑了,为何会变得这么丑?你弟弟烫你,你虽然不能反抗但躲过去就好了啊,你让你自己变成这幅丑样子,真是太无能了。”
“唔,啊,”‘她’发不出声音,单是一张嘴,便有血往外流,‘她’的口腔早就被尖锐的石头磨烂了,“唔,唔,”‘她’用力指着自己摇头,“噗,噗似,故,腻!”
“你连话都不出来了吗?”父亲皱起眉,“太没用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你这样的孩子本该从猪或者驴的肚子里钻出来,爹爹告诉过你吧,你虽然很笨,但肯定还记得,猪和驴是最下等低级的,真是老天在惩罚你阿母,才让你这样的东西生了出来。”
每次一听到这句话,‘她’就会觉得非常不舒服,‘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是,‘她’不舒服,而且很不开心。
“罢了,我也不是为训斥你才过来的。”
父亲从衣襟里掏出一把尖锐的刀子,那是一把很奇怪的刀子,没有刀刃,只是很尖锐,更像一个尖尖的大锥子。
“你这样子实在是丑陋,正巧你母亲生前曾戴过的耳珰再没人能戴的了了,”父亲将手中的耳珰举过来,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镜奴看看,你喜不喜欢。”
那是一对红玉耳珰,在月色下,如两滴血一样闪着漂亮的光。
‘她’点头,父亲温柔的笑了笑,让‘她’过来,用那把锥子捅破了‘她’的耳垂。
大抵是险些将‘她’一整个耳垂捅穿,父亲收手极快,松了口气般,又将红玉耳珰戴了进去。
好疼。
血滴答滴答掉下来。
“你觉得很疼吧?”父亲抚摸着‘她’的发,“其实穿耳孔可能并没有那么痛,你会觉得痛,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情,爹爹在罚你,你懂吗?”
“额。”‘她’点了下头。
‘她’做错了事情。
‘她’将秦妈妈的孩子推了出去,那个孩子今生也无法走路了,真是好可怜,大家都这么对‘她’。
但是,‘她’承接着这样的疼痛,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错了。
明明没有死,凭什么要让‘她’受到惩罚?当时就该用刀子或者斧头将他的头砍下来,那么那个卑鄙的人才会死掉,死的透透的,再也无法那样大声大喊的招人注意,无法装可怜被秦妈妈疼爱。
如果和父亲了,想必父亲又会对‘她’失望透顶。
好难,‘她’不想让父亲再对‘她’失望了,但是,‘她’想‘她’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讨父亲欢心。
归根究底!‘她’觉得‘她’自己现在已经并不是猪或者驴才能生出的孩子了!’她‘是狼犬!是人们口中恐怖的熊!一定不会是人!但也不是下等的猪和驴!因为‘她’能,也可以杀掉这里的所有人!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她’要把这世上的所有人全都杀光!把他们,把这个世上的所有人全都杀光!用斧头把会欺负他的人的头都砍下来!让他们全都用恐惧的,会让‘她’感到开心的眼神注视‘她’!而不是现在这样总在‘她’耳边吵个不停!吵个不停!吵个不停!
“咣当!”一声巨响,夏蒹浑身一震,几乎是顷刻间全身上下便被冷汗湿,双手下意识举起来捏紧自己完好无损的耳垂。
盛夏的天,火辣阳光炙烤大地,也照到她如今黝黑的皮肤上。
她从方才无法控制的思绪中解脱,进到了另一个身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刚才......那又是共梦吗?”夏蒹在心里问系统,她自认这个时间裴观烛并不会进入睡眠,而且来之前夏蒹曾让裴观烛绑晴天娃娃,如果她一直没回来,裴观烛一定是不会就这样睡下的。
“并非共梦,”系统的机械声音自脑内传来,“宿主陷入昏厥前无意识攥紧了黑水晶,而且如今信任值正好满数值,所以我们就直接为您开启了绑定角色裴观烛的番外模式。”
“番外模式?”这本书夏蒹看到裴观烛这个角色死亡后就没怎么往下看了,原来作者刚完结的时候还有写裴观烛的番外。
“是的,番外模式目测还有两到三篇,解锁全看宿主个人努力。”
夏蒹正要问到时候怎么解锁,忽然又听到“哐当”一声巨响。
她回过头,从后面铁栏杆的缝隙里,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瞪着眼睛的脸。
那是裴观烛幼年时期的脸。
男孩的脸像纸一样白,眼睛黑的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墨,长发披散在后,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秦妈妈呢?”
他的声音很弱,也很细,光是这样听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个女孩。
“秦妈妈已经走了,大少爷还是在里面好好面壁思过吧。”
夏蒹的嘴里发出了属于男人的声音,她回过头,转头时用余光扫视,才注意到裴观烛并没有被关在笼子里。
这里比起笼子,更像是一个监狱,是专门为他做的,的,的牢笼。
“为何?”
男孩苍白细瘦的手从铁栏杆的缝隙间伸出去,“我明明没有做错,为何?”
“就连秦妈妈也是仅仅如此便背叛了我,她明明过不会离开我的,惩罚还不够吗?为何?为何偏偏要把我关进这种地方,我受够了,我明明已经认错了的,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我明明没有做错......”
‘夏蒹’明显是烦了,皱紧眉砸了下嘴,转过头,便对上男孩眸中含泪的眼。
他耳垂上也流着暗红且早已干涸的泪。
“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把你们全都杀掉,”他压低了眉眼,“我要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把你的肚子剪开,我要把所有人全都杀掉,秦妈妈也杀掉,我一定要把你们全都给杀掉,母亲总是这样欺负我总是这样欺负我,我要用绳子吊死她再把她扔进井里,用火伤我,我早晚有一天要在府上放一场大火,我要把你们全都给烧死。”
男孩的声音是那样弱且细。
夏蒹的肢体在嘲笑,心却恐惧的发抖。
他恍若哭泣的声音越来越远,夏蒹嘴里发出的笑声也越来越扭曲,她思绪渐沉,再次掉进那片深不见底之中。
终于从混沌中挣扎着醒过来,夏蒹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