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金鱼咬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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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子,日头已近巳时,奴担忧饭菜将凉,所还恕奴扰您清梦。”

    是不属于夏蒹的声音。

    裴观烛睁开眼,坐起身,手下意识摸向旁侧。

    旁侧空无一人。

    喊他来吃饭的厮完话便走了,裴观烛眼睛往左右看,日头映满了整间空荡荡的屋子,但到处也不见人,他脸色泛白,急忙踏上木履往外走。

    “夏蒹。”

    “暑!”

    木履跨过主堂门槛。

    饭菜飘香放满桌,但两侧座椅上空无一人,裴观烛视线匆匆转了圈,着急忙慌抓住路过的厮,“夏姑娘她人呢?”

    “夏姑娘?”厮神色略有茫然道,“回大公子的话,奴不知啊。”

    “怎会不知......”他喃喃一句,接着像是忙着追赶将要离去的风筝般,急忙往外快步而去。

    大门敞开着,自外泄露进大片日光。

    裴观烛视线有些怔松,耳畔嗡鸣作响,在看到这大片日光的一瞬间,属于少女的,夏蒹的声音才从外传过来,变得清晰,且刺耳的传进他耳中。

    他手推开半开的大门。

    门口,两个看门的护卫站着,廊檐下的红色灯笼在晃悠,一只雪白的狗围在少女脚边,正跟着她身上穿着的藕荷色裙摆转着圈。

    而裴观烛的视线,只能看见她脚上戴着的黑色绳结,而轻而,不仔细去听,根本就挺不清晰的银铃声响。

    “晚明?”

    她站定了,在太阳底下,面孔灿白,她笑着抱起那只不知从何处来的狗,对着他笑靥如花,“你醒了。”

    没人回话。

    夏蒹面上笑容一点点消失,看着裴观烛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他满头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身后,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雪色中衣,面上没有一丁点往日的温柔笑意,视线只魂不守舍的,看着地面的方向。

    夏蒹歪了下头,视线往下看,却没发现地上有什么值得裴观烛注意的东西。

    “是啊,”很久,夏蒹听见了裴观烛回话,她抬起眼,少年站在原地,唇角翘起,漆黑的眼珠子却依旧魂不守舍的盯着原地,“我醒了。”

    他以拳抵唇,轻轻笑了两声,与夏蒹对上视线。

    夏蒹微顿,才看清他眼眶泛着红,面上的笑也显得恍若自嘲般,但那又好像是夏蒹的错觉。

    “快进来吃饭吧,到处都找不到你,害我方才都有些急迫了。”

    像是解释自己方才的失态,裴观烛完,对她浅浅笑了笑,一步步下了台阶。

    阳光照到少年凌乱的发上。

    夏蒹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在裴观烛的身上看到这样的不齐整,虽然对别人来,墨发凌乱,衣衫不整,兴许只是很普通的事情,但在裴观烛身上,这近乎是从来也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夏蒹微微抿起唇,大抵昨夜经过,也让裴观烛有些累了吧。

    想到这里,夏蒹瞥见自少年衣领处裸露出来的锁骨都有些不自在,她舔了舔下唇,才将怀中抱着的狗放到地上,狗离开了夏蒹,急的围着她转圈。

    “它在对夏蒹摇尾巴呢。”

    裴观烛低下眼,揽起夏蒹的手背,用指尖抵着衣袖,一点点,反复擦着夏蒹的手心。

    “夏蒹喜欢吗?”

    “什么?”夏蒹起眼,对上少年的视线。

    “喜欢吗,会对你摇尾巴的狗。”

    “还可以——嘶!”

    擦着她手心的力气忽然加重。

    “啊,真是对不住,”他轻笑出声来,语气里却没带一丝歉意的慌乱,“话,夏蒹究竟喜欢何物呢?”

    “任何东西都是还可以,就没有一样东西是你自愿索求,”他漆黑的眼珠盯着她,面上笑盈盈,“其实这样,真是惹人烦厌至极。”

    难听的话来的太过忽然。

    夏蒹头脑都懵了两三秒,反应过来,“你怎么回事,我这没招你又没惹你的,忽然疯了不成?”

    “不可以么,”

    裴观烛盯着她,面上笑容牵扯着,看起来古怪至极,“我本身便是如此。”

    夏蒹无话可。

    一顿饭,两人吃的无言,夏蒹心里也发起了火,给他剩的饭全都是咬的不剩什么的,但裴观烛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依旧吃的很香。

    “我一会儿要出门。”

    他用白色棉帕擦着嘴角道。

    “出呗,”夏蒹回话都没好气,“你爱去哪去哪。”

    擦着嘴角的指尖一顿。

    裴观烛漆黑的眼仁儿看过来。

    夏蒹冷哼一声,与他对上视线。

    “我要出去,夏蒹都不问问我了吗?”

    “我问你做什么?”夏蒹撇过脑袋,“我这么惹人烦的人,我可不敢乱问,省的更惹人烦。”

    “对不起。”

    一句道歉来的忽然。

    夏蒹眼睛看过去。

    裴观烛坐在凳子里,眼睛直勾勾的,面无表情盯着她,“对不起,夏蒹。”

    “是我方才话语不周,对不起。”

    “我......”他像是思考了一下,忽然从收拾妥当的衣领里掏出两个金元宝过来,推到她面前,“对不起。”

    眉心微皱。

    夏蒹视线落下来,正想吐槽他怎么又出这招,便扫见他指尖微微泛着颤。

    “行了,我也没那么生气,”夏蒹忙拿了那两个金元宝,眼光看过去,“下回话注意点儿就是了,还有你到底怎么回事,古古怪怪的,出门又是要上哪儿去?”

    “夏蒹还生气吗?”

    答非所问。

    夏蒹皱紧眉,“不生气了,你到底——”

    “夏蒹,”

    拿着金元宝的手忽然被少年的攥紧了。

    裴观烛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在我回来之前,不要擅自离开,哪里都,不要离开,你不准想着离开我,你答应我,好不好?”

    “哈?我怎么可能——”

    “答应我,好不好?”

    “我答应你......”夏蒹看着他泛起红的眼眶,“答应你就是了。”

    “答应我什么?”

    “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你,可以了吗?”

    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手这才松了。

    夏蒹看着裴观烛离开,满头雾水。

    *

    “好了的,她贴了符戴上绳,就没办法离开我的宅子了!”

    “砰”的一声,裴观烛拳头砸上桌子,“但今日为何还是走了!出去了院子!出去了本该无法出去的地方!”

    玄之子被他吓了一跳,“这......你身体可有不适之处啊?”

    “不适?”裴观烛手上下拍了一下身体,“并没有啊。”

    “怪啊!”玄之子看着他,手一点点捋过胡须,“若你确信她是妖,但她出去了,你与她却都毫发无损,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它并未妖鬼,而是天上仙,那人家这个身体入土后要飞升成仙,公子你定是怎么也抓不住的,另一种么,便是她极有可能是只千年大妖,那光凭公子你一个人的头发丝,便是浇上了全身的血,也定捆不牢它,只有可能等她情愿现出原形,你瞧见她究竟是何妖物,告知了我,我才能去寻寻法子。”

    *

    邀约信来的太过忽然。

    宫中的轿子等在门口,夏蒹拆了信,一行一行细细看了,叹出口气,对等候的宫人道。

    “那个......姐姐,我想等晚明,就是,等裴观烛回来,然后我们一起进宫,这样可以吗?”

    “恕难从命,夏姑娘,”宫人对她行礼,“本身贵妃便只邀请了夏姑娘一人即刻入宫,这天黑的早,夏姑娘可别要我们娘娘等着急了。”

    夏蒹紧紧皱起眉。

    “那您等一下。”她将邀约信叠好了,跨回门槛,交给门口负责洒扫的厮,“我要进宫一趟,你们大公子回来,你记得告诉他一声我的口信,要他别担心,然后把这邀约信给他。”才回来,“我好了,姐姐。”

    “夏姑娘何必如此,”宫人看了个全程,有些不解,“我们过来接夏姑娘,他们自然看见知道的,又何必在嘱咐一句?”

    “为了要他安心些。”

    夏蒹也没多解释,对着她笑了笑,捋着衣裳坐进轿子。

    宫里的轿子并不算舒坦。

    一路摇晃,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近黄昏,夏蒹才又到了贵妃殿前。

    明明上次来这里还是几日之前,夏蒹看着这座辉煌的宫殿,却莫名有一股陌生感,大抵是上次有裴观烛全程陪伴。

    夏蒹拽紧了黑水晶坠子,跟着宫人进到殿内。

    “拜见贵妃娘娘。”

    夏蒹和宫人一起俯身行礼。

    “起来吧。”

    女人的声音懒散,夏蒹心头一紧,抬起头,娴昌正如上次一样端坐在茶桌前,只是手里却拿着鱼食,正投喂着鱼缸里的金鱼,见了她,女人微微眯起眼来。

    “你们先下去吧。”

    她挥退了身边几位宫人,只留下个上次夏蒹见过的红玉。

    “红玉。”

    红玉应声,给夏蒹拿了垫子。

    夏蒹坐到垫子上,看向她。

    女人却只盯着鱼缸里头的金鱼,压根没瞅她。

    好半晌,金鱼咬食,娴昌转过脸来,一双凤眸浅浅勾起。

    “镜奴跟我,想要近段日子便与你成婚呢,”女人指尖抚过下巴,轻轻笑起来,“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