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成婚当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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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水晶坠子压着他们两个人的手心。

    直到拜天地时,夏蒹才准备将紧紧相握的手松开,但指尖刚要松开,便觉一阵力气,紧紧回攥住她的手。

    夏蒹微顿,从红盖头中抬眼,却只能看到身边人一片模糊身型,和底下,少年鲜红绣金纹的衣角,以及脚上一双黑靴。

    他一动不动,唯站姿笔直,如玉如竹。

    宾客沉默片刻,继而隐隐交谈。

    裴玉成坐在上首,抬眼直视,柳若藤与许致对视一眼,一个比一个紧张的看着他。

    天光大亮,映在裴观烛苍白且毫无血气的面上,他瞳仁儿漆黑如墨点缀,嘴唇微抿。

    “一拜天地!”

    傧相蹙眉催促,再次喊道。

    少年抬起眼,看向头顶上方。

    “拜天地,”他落下眼睫,漆黑的眸子看着傧相,“如何拜?”

    满座皆惊,一时之间,屋里安静到晃似针落可闻。

    “拜了,又是拜的何物?”少年声温朗,语调是天生的轻声细气,却晃似带着恶劣嘲讽,“我不拜天地,也不拜高堂,这些,全都没有半点用处。”

    晃眼的日头落在他的脸上,和少年身上鲜红绣金线的喜服,满座无一人言语,夏蒹从盖头下,看着他脚尖转到她的方向,夏蒹有些怔愣,被他紧紧牵手带着跪到蒲团上。

    香火味传过来。

    夏蒹挨着他,却闻到了自少年身上传来的淡淡檀香。

    黑水晶坠子压在他们二人的手掌心之间。

    夏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听到少年的声音,清朗温和,若冷玉坠清池,掷地有声。

    “裴之长子裴观烛,求与夏蒹长相守,盼与其白头偕老,结相伴永生之誓约,”手被轻往下拽,夏蒹隔着红盖头,看到少年原本腰杆笔直的身子弯下来,他额头磕到地上,直腰,“岁岁年年,不离不弃,”他弯腰,磕头,又直腰,“为此,裴之长子裴观烛,愿永生听其言,守其约,只求伴其身侧永留存。”

    他磕头。

    又直腰。

    夏蒹侧头,隔着猩红一片,望他模糊身型。

    没人知道他在拜什么。

    夏蒹紧紧攥着他的手,感受着黑水晶压在他们二人掌心之间。

    只有她知道。

    裴观烛拜的不是天上神仙,也不是地上神灵,他拜的神佛,是系统,是他们手掌心之间的黑水晶坠子。

    也是她。

    不知缘由的。

    从紧紧相握的手掌心里,夏蒹都能感觉出来,他的指尖正在发着细微的抖。

    夏蒹微微呼出一口气,牵着他的手,弯下腰,她一身贵重服饰,头上凤冠刚一低头便觉往前压过,夏蒹虚抬一手扶着,艰难跪地行了个礼。

    夏蒹感受到身侧递来一抹视线。

    想都能想象到,他此刻定是微微睁大眼睛,讶异不已。

    夏蒹在红盖头下,微微弯起唇。

    “妾身亦求,与君白首不离,相伴永生。”

    天光大亮。

    无色的灰尘在日头下浮浮沉沉,映在二位新人挺直的腰板上,映在她们二人身上穿着的红色喜服上。

    少年的眼里自此,再不见任何人与物。

    他漆黑的眼珠只牢牢放在身侧用红盖头遮着脸的少女身上,看着她被身侧喜娘扶起身,宾客一瞬寂静,又乍而喧闹开来,屋外,吹锣鼓声震天,满院的红与闹,裴观烛目光痴痴追着她走,直到房门一关,她脚步踏进去,再看不到她人。

    *

    夏蒹坐在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喜床上,这里是裴观烛的寝居,原本只有白色与木色的屋子此时早已换成了一片大红,夏蒹放下悄悄撩起盖头的手,方才柳若藤过来陪她好久,被许致喊出去喝酒才走了,裴观烛兴许是忧她不舒坦,夏蒹没见着有一个不认识的过来她屋里跟她搭腔,就连扶她进来的喜娘也只是将她扶到床上坐下便走了。

    夏蒹坐在床榻上等着。

    很快,日头渐暗,期间,柳若藤有抱着不认识的孩过来找她玩,孩见着夏蒹头上的红盖头直新鲜,手刚要往前伸,柳若藤吓了一跳,又忙将孩儿抱了出去。

    有这一岔,时间也变得不难熬了起来。

    夏蒹在心里思考了无数遍一会儿要和裴观烛的话。

    她不是个多会漂亮话的人。

    来到这里之后,她更觉得也没用,裴观烛这人最不喜欢听别人的漂亮话,哪怕他没过,但夏蒹也直觉他厌恶他人讨好的欺骗。

    夏蒹也不是要和裴观烛漂亮话。

    她如今,也早也没必要像以前那样讨好裴观烛了。

    黑水晶在她的手里焐热了。

    夏蒹指头攥着,映在她红盖头上日头一点点没了,化成了暗,有丫鬟进来,喊了声,“少夫人好,进来点蜡的。”

    蜡烛上头的火光摇摇晃晃起来,夏蒹隔着块红布瞧,只能瞧见个明黄色的影子,还是挺刺眼的。

    不知过了多久。

    夏蒹耳畔,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愈发渐近的人声喧嚣。

    女人们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喊在一块儿,听不清楚,但夏蒹却能清楚的听见一阵脚步声,哪怕并非木履磕地。

    夏蒹心脏不知缘由的砰砰直跳,屋门一响,她紧紧抿住唇,在红盖头下抬起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瞧见好大一团乌黑的影子。

    但夏蒹知道,是裴观烛回来了。

    “汤圆给我吧。”

    少年的声音,却显得有些不一样,尾音含着一点糯。

    “这......不合规矩啊大公子。”

    “都这时候了,还规矩不规矩,”夏蒹听见他笑起来,他笑的声音很好听,不知为何,夏蒹如今特别特别想要掀开头顶上的盖头,看看他如今的模样。

    她还没看见裴观烛穿喜服的样子呢。

    “喜酒也给我吧。”

    “这......”

    “好了啊,快些走吧。”他声音含着笑,夏蒹隔着盖头瞧,看见少年的身影,他似乎是挥了几下手,喜娘跟丫鬟们犹豫片晌,一个个都回去了。

    屋门一关。

    夏蒹隔着红盖头,看着他端着东西走到桌前,弯腰将东西放下来,接着在桌前伸了个懒腰。

    “可算只剩你我了。”

    他声音不知为何,变得乖巧又显着糯,夏蒹从盖头里瞧着他身影过来,接着他在她面前跪下来,一动弹,夏蒹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香气味。

    他手环住她的腰,脸贴上她的大腿,“夏蒹,你爱我吗?”

    “爱不爱我啊?”他抬起头,像是怔愣了会儿,“忘了掀盖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夏蒹头一回让他逗乐,笑出声来了。

    “第一次喝了酒,我都给忘了,”他声音没气也没恼,只透着股包容的笑意,“你都不提醒我,是不想看到我么?”

    他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旁边托盘上的玉如意。

    “是么?”裴观烛问她,“夏蒹还愿意看见我么?”

    那点口音里的含糊糯劲儿还在。

    但夏蒹却莫名从他话里听出他当下的极度不安全感。

    这并非试探。

    这是恳求的询问。

    “没有不愿意,”夏蒹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很想看见你。”

    玉如意探进来。

    一瞬间,面孔上吹下一阵凉,视野没了覆盖的红布,恢复如初,夏蒹低垂着眼睫,抬起眼。

    少年站在她面前。

    裴观烛从未在她面前穿过红色。

    而如今夏蒹看见他,满脑子都是。

    幸好他没穿。

    少年本来就好看,裴观烛并非女相重,相貌是那种雌雄莫辨,却一眼便能瞧出性别的美,此时穿了身红,便是原本苍白的皮肤都衬得有血色了些。

    他脸泛着红。

    兴许是喝酒喝的,就连一双凤眸都含着潋滟水色,他垂眼看着她,动也不动。

    少女无知,只顾着瞧他的脸,俏丽白皙的脸微微歪过,杏子眼直直看过来,她唇上画着红口脂,眉心落了花钿,眉长且细,却显得温柔,头上凤冠在烛火映照下闪着亮,她穿一身红,夏蒹并不是那种美艳绝伦,让人瞧了她都能忘了她身上的衣裳,只能瞧见她的脸,她面容俏丽,衣裳穿在她身上,便觉得哪哪都合适。

    但裴观烛看不出这么多。

    他蹲下来,抬头看着她,只觉得他的夏蒹哪哪都漂亮,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凤冠,”他看着她,“我给夏蒹摘掉吧?”

    “嗯。”

    夏蒹笑笑,裴观烛喝完酒,果然思绪都慢半拍,要是换了以前,怕是刚掀了盖头便让她摘凤冠,他心太细致,如今瞧了她好半晌才想起来这事儿。

    夏蒹熟门熟路的坐到裴观烛屋里新的妆台前。

    镜子照人很清楚,并非模糊的铜镜,夏蒹对镜自照,看着自己的模样,又瞧身后裴观烛,他面上泛着红,喜服下锁骨显而易见,手时而伸过来,苍白的手骨节分明,每次瞧见,夏蒹的眼睛便控制不住追着他的手过去。

    凤冠被一点点摘下来。

    直到夏蒹头上空无一物,没了一点压脖子的重量,少年手执玉梳,自上往下,给她梳发。

    “裴观烛,”夏蒹看着镜中他垂眼的模样,“你知道你自己错了吗?”

    落在她发上的玉梳一顿,片晌,才继续往下。

    “嗯。”

    “其实你不知道,对吧?”

    “我知道,”他,“我......偷拿了夏蒹的玉坠。”

    话落,裴观烛看向镜子里,手一动也不动了。

    夏蒹看着他泛红,却没精气神的脸,片晌,微微笑起来,“不是,裴观烛,你还是不知道你自己错了。”

    “我错了......”裴观烛在镜子里和她对视,玉梳被一下放到桌上,裴观烛站在她身后,紧紧皱起眉,“我错在哪里?”

    “你看,你就是不知道。”

    “我本身就没有错,”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

    “都是为了永远和我在一起,是吗?”

    夏蒹转过身,叹了口气,手揽着长发,绕过他坐到床榻上,“晚明,这话你之前也过相同的,你做的事是为了爱而坐,这是你的,对吧?”

    “是,”裴观烛胸腔一下又一下剧烈起伏着,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我没有错,我本身就没错!”

    “为何夏蒹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坐在这里这样看着我?”他站着,眼眶渐渐泛起红,“我所做的一切,在夏蒹看来就这么可笑是吗?”

    “不是可笑,”裴观烛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的思维总是能拐进一个奇怪的角度,明明现在再问题,但他就是可以将她的眼神或话语误会,夏蒹没被他绕进去,“你一点都不可笑,如果你可笑,那么和你相爱的我又算何物?你做错的,是你一意孤行,不跟我商量,你懂吗?”

    “你让我怎么和你商量!”他像是快被气死了,“我要如何与夏蒹商量!你从来!你从来也不表达你爱我!我每次问你!每次问你!你都含糊不清!支支吾吾!你要我如何商量!?你有够可恨的!”

    “谁可恨!”他生气,夏蒹喊得声音比他还大,“你不要总用这样的话我!你自己这样生气你不觉得可笑吗?!我难道过你一次可恨吗?!你如果我可恨那我觉得你更可恨!我支支吾吾含糊不清!你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吗?你明明可以商量!裴观烛你不要给你自己找借口!你根本就不是因为我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是你不信任我!你的一意孤行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你懂吗?!”

    夏蒹被气得,看着他如今的模样,眼泪哗哗往下掉,“你当我不害怕吗?我从今日梳妆扮时手就在发颤!裴观烛!是你的一意孤行造成了我的担心害怕!你以为你的命是你一个人的吗?!是咱们两个人的!”

    “夏蒹怕死我又不怕!”这话不知是哪里戳了他肺管子,“你护着我的命就是为了你自己!”

    “你放你妈的屁!”夏蒹气死了,从床榻上站起身扯着他衣服就将他拉到床榻上来,夏蒹坐下来,他不坐,眼睛看着一侧,胸口剧烈起伏,“我为了我自己?!那你失眠就失眠好了!不吃饭就不吃饭好了!反正吃饭少吃一顿又死不了!反正不穿衣服顶多发个热又不会死!我不如直接把你用铁索关起来!让你哪哪都去不了什么也做不成!那我才是只为了我自己!裴观烛,你知道你现在在多伤人的话吗?你知道你在对一个一直关心你的人多伤人心的话吗?”

    裴观烛侧着头,一言不发,直到听见关心两个字,他轻呵一声转过头。

    “关心?这世间,谁会关心我?”眼泪从他眼眶里流下来,裴观烛睁大眼睛看她,“谁会理我的死活?”

    没人话。

    夏蒹盯着他,好半晌,才笑了。

    她看着他,一双柔柔杏子眼,弯起来,泪从她眼里掉下来。

    多可笑啊。

    但这可笑,不是可笑她自己。

    她可笑裴观烛这条命,可笑这个该死的老天爷,可笑怎么有人到临死了,都不相信自己被别人关心过。

    不是她做的不够多。

    夏蒹知道,也明白。

    是裴观烛的过往经历,造成他根本不相信有人会对他好,关心这个词,恐怕他都连听都没听过,因为他从未感受到过。

    “这就是你最根本的问题所在,裴观烛,”夏蒹看着他,“你永远也不相信我在关心你,爱你,你永远也不信。”

    “我没有错,”他重复着,眼泪划下下巴,裴观烛不看她,“我为了和夏蒹永远在一起,我没有任何过错。”

    可以。

    这副模样,就是彻底听不进去了。

    夏蒹舒出口气,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直接铺开喜被钻进去。

    她累了一天,想了一天,如今她感觉肩膀上都是重量,裴观烛的所作所为乱了一切,夏蒹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怕死,因为人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性,死了那就一切都成定局了,而如今,哪怕裴观烛喝完了酒,脸上带着血色,夏蒹想要忽略,也清楚地知道,裴观烛的命是真的在一点点流逝。

    这就是夏蒹如今恐惧的根源所在。

    如果裴观烛仅仅只是偷了她的坠子,让她回不了家,夏蒹都不会心中带有恐惧。

    因为只要人活着,怎么都能活。

    而她如今,仅仅只是恐惧,恐惧裴观烛会离她而去。

    她脱了绣鞋,裴观烛僵站着,就像那罚站的还哭着的孩,夏蒹轻哼一声,手放到喜服扣子上,感受到视线,抬头便见裴观烛一双泛着红的凤眸正看着她。

    夏蒹瞪了他一眼,接着脱自己的衣裳。

    “看看看,有什么可看的,”夏蒹把贵重的喜服往前一掷,“给我放到凳子上去,占地方。”

    少年过来,面上泪迹未干,手抱起夏蒹扔下来的衣服,转过身放到凳子上,夏蒹趁着他转身的间隙,将下裙脱下来,还没等要脱袜子,裴观烛便又转身回来了。

    夏蒹转过身,面靠着墙,将下裙扔到床榻上,不搭理他。

    夏蒹能感觉到,裴观烛在她床榻前站着,接着,他靠近,夏蒹以为他是来拿下裙放到木凳上,却感觉床榻深陷,檀香染着酒浓,夏蒹回头,对上少年含着潋滟的凤眸。

    “你做什么?”

    屋内光线黯淡,少年的面孔落着浅浅的烛光,光火落在他唇上,他眼底,他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像是落着晚星,添着红的面孔却泛着情意。

    少年墨发自肩上寸寸缕缕落下来,他身上穿着的喜服还没脱,夏蒹看着他抿唇,舌尖探出来,舔了下唇,一片潋滟,“想做。”

    他声音温柔,添着酒气,含着糯。

    夏蒹心脏怦怦直跳。

    “想与夏蒹肌肤相亲,”他过来,呼吸之间,夏蒹都能闻到他气息之间的酒香气,染着檀香,好闻的不得了,“好不好?”

    夏蒹没话。

    只眼睛看着他过来,呼吸交缠间,唇舌泛着凉,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呼吸都比往日要重,这种醉意像是从他唇舌间染过来,夏蒹很快便感觉自己的大脑也跟着乱了。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了少年微睁的眼睛,漆黑的眼瞳敛在睫羽下,唇舌递进,夏蒹看见他白若陶瓷般的脸,坠着黑发,好似人偶一般,脸颊却泛着红。

    肌肤感到凉意。

    他过来,床榻吱呀声很轻。

    裴观烛直起身,眼睛四下查看,唇舌离去,夏蒹微微蹙起眉,“......怎么了?”

    “头发......”裴观烛边着话,边转头用眼睛找着四周角落,“总是往下掉,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绑一下......”

    “呵呵......”夏蒹捂住嘴轻声笑起来,“你过来。”

    她手拉着喜被往上,盖到下巴处了,赤白的胳膊探出来,没用他转身,两人面对着面,夏蒹手探过他身后,将裴观烛半束起来的长发松下来,少年墨发若倾洒的墨一般全都掉了下来,夏蒹的指头一点点,从少年脑后捋过,将他长发全都捋起来,用他红色发带低低扎起来,他发质好又漂亮,摸在手里像是冰凉的丝绸。

    夏蒹强迫自己忽略着裴观烛的视线。

    和落在她胳膊上,摩挲着的指尖。

    “好了。”

    夏蒹面色通红,话音刚落,裴观烛便过来,夏蒹看着他低头,亲吻过她胳膊。

    少年唇瓣泛着寒凉,有些发痒。

    “一会儿不能喊得太大声哦?虽然也没什么,”他指尖揽着长发直起身,凤眸直勾勾看着她,眼尾微翘,“但这里门墙有些薄,我不太想让别人听到夏蒹的声音,试试捂住嘴巴,只让我听到吧?”

    “嗯。”夏蒹应声,看都不看他了,只瞧着他喜服衣摆上用金丝线绣着的花样,烛光一映,泛着亮,一看便知是亲手绣好,价格不菲。

    呼吸交缠,夏蒹闭上眼,视线一片漆黑。

    “我从来也没和其他人做过,夏蒹会嫌我吗?”夏蒹听见他的声音,含着酒气,散着温柔的糯气。

    “嫌?”夏蒹在恍惚不清中睁开了眼睛,心中惊愕,看着裴观烛的脸,“为何?”

    “我知道的太少,”裴观烛低着头,“光是这样,我就——而且之前,每次若是和夏蒹亲吻时,我也都会觉得——你在笑什么?”

    “哎?”夏蒹经他声音闷闷的提醒,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笑,她面上通红,哪哪都热,大脑都像是断了弦,“我......我觉得,这倒是挺正常......也挺可爱的。”

    这根本不用裴观烛解释。

    裴观烛从没与任何人做过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因为她是裴观烛这辈子,连同书中,两辈子唯一一个喜欢的人。

    对此,她一点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想法也没有,她可太喜欢了。

    夏蒹是现代人,平日接触网络和现代社会,开放的人一大把,她从来也没谈过恋爱,和裴观烛虽然大抵也不算是恋爱,但也差不些许,只是他们两个确实没什么过程,裴观烛虽然性格有些问题,但是该给的仪式感给的都很足,他们没什么经历,在一起这才没多久也就成婚了。

    “我问你件事儿,”夏蒹腿搭在少年肩膀上晃了晃,“你一直到现在,成婚当夜才想着做这个,”她咽了下口水,脸热的不得了,“是想着这种事一定要成婚之后才能做吗?”

    “不是废话?”

    这大概是裴观烛头一次当着人面这种不好听的话,他低着头,面上一片通红,直红到了脖子。

    夏蒹哈哈大笑,脖子前仰。

    “你笑话我。”

    他真生气,也真慌乱,“......夏蒹嫌我了?”

    “不是,”夏蒹看着他,“我觉得你可爱,喜欢你,觉得自己遇到你真的太幸福了,懂不?”

    “遇到夏蒹,我才幸福,”他眼神有些不安的看着她,“真的不嫌我?”

    “不嫌呢,我告诉你,你可不准听信什么男人去外面玩的花才是有魅力,知道没?你这样的才有魅力呢,这在我们那里就是守男德,知道不?”

    他眼睛看着她,夏蒹瞧着他的脸,片晌,咽了下口水,“你过来。”

    一声响亮的亲吻。

    夏蒹胳膊支着床榻,起身用力亲了下裴观烛的脸,就像啄木鸟啄树一样用力。

    少年微顿,漆黑的眼珠定定看着她,像是被她这一下亲傻了,好片晌,他才强压着面上止都止不住的笑直起腰。

    “暑,我会努力做好的。”

    少年缱绻温柔的声音好似落在一片浪潮里。

    夏蒹甚至都没来及回应他。

    下一瞬间,夏蒹指尖便紧紧抓住能抓住的一切东西。

    夜色渐浓,桌上红烛蜡随风摇晃,夏蒹隐隐约约听见了自紧闭的窗棂外面传来的阵阵风声。

    天气怕是又要变冷了。

    夏蒹侧过头,理智不知飞到何处,她转过头,看见他们的影子被八仙桌上红蜡烛光落着倒映在地上。

    红烛火光随窗棂角落隐隐透出来的缝隙的风细细摇晃,夏蒹光是看,便觉心脏飞跳,大脑之中的理智早已不知何时断了线。

    她什么都再也想不起来了,天色渐浓,红烛早已燃烧殆尽,天亮时只余蜡烛残红。